這些銀龍變成人形之後,根本就還是一群孩子,一群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孩子,一個個眉清目秀,說不出的俊朗。
比起以美麗而名冠大陸的精靈來,這些銀龍在容貌上不遜分毫,更在氣質上多了幾分颯爽的英氣。而且還有一個女孩,銀色的長髮潤澤亮麗,結成一條辮子盤在額頭,大眼睛偶爾一轉,閃出了幾分靈精。
董陽皺了皺眉頭。
老布拉姆也充滿了無奈,十一長老集體殉難,這是在龍族歷史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傳承了七十代的大長老之力也由此斷絕。面前這十頭銀龍,本來是十個普通長老的神侍,說白了就是神壇裡的小廝,有些機靈氣又是高階銀龍,自幼被選進神壇,負責照顧長老們的日常起居。
因為前任長老大都正值壯年,至少也還有幾百年好活,根本就沒有選擇繼承人的打算,結果神廟裡現存的人只剩下了他們十個娃娃,自然而然接任了神壇長老的職位。
董陽恍然點頭,旋即又指著老布拉姆:「那你呢?布拉姆?」老傢伙老的連眼都快睜不開了,誰也不會用這麼個老廝來伺候自己。
布拉姆努力想把自己的胸口挺得高一些,卻引來了一陣聲嘶力竭的咳嗽,半晌之後才喘息著說:「我是龍神最忠誠的僕人與戰士,地位僅次於曾經的十一長老,長老們離開的時候,我負責守衛神壇,任何想要進入神壇的生物,都必須經過我的允許,否則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老布拉姆越說越來精神,董陽則試探的問道:「看門的?」
「神壇的大門之後,是光明龍族虔誠信仰地歸宿,即便貴為龍皇。也不得擅入!」老布拉姆用力的點了點頭,大義凜然的回答了董陽的問題,只在渾濁的老眼深處,才閃過了一絲尷尬。
董陽嘿嘿笑了,巨龍腦子裡地水是不是都凍成冰坨子了。竟然讓十個小廝外加一個看門老頭做長老。他不知道,神壇是獨立與光明龍族等級之外的超然存在,是巨龍心中的至高神廟,普通的巨龍一生中也只有成年禮的那天,才能踏入神廟一次,平時只能在神壇之外祈禱。現在長老們一死,根本就沒人有資格繼承他們的衣缽,這十一頭龍說到底也是廟裡地神職人員。
雖然大小有別,但本質上這一群老小當了大長老,和土廟裡幾個和尚外加方丈突然都死了。火工師父只要剃個光頭就可以披袈裟了是一樣一樣的道理。
「是誰在威脅龍域?你們出來為了尋找什麼?」董陽突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十一頭銀龍卻同時臉色劇變,為首的老布羅林更是面露激動,顫顫巍巍的躬身抓住董陽地手:「神使,您果然什麼都知道,我神果然沒有拋棄我們!」
滿載蠻族地小島駛入冰原的維京港口。屠殺了冰原上的狂戰士後裔,尤里和董陽就已經猜測到龍族一定面臨危機自顧不暇,否則一定不會允許那麼一艘小島形的戰艦,大搖大擺的駛過自己身邊。
布拉姆實在太老了,心情激盪之下,諾諾說了半天始終詞不達意。董陽有些不耐煩地搖頭。指著銀龍長老中的小姑娘:「你來說……呃,你叫什麼?」
銀龍少女嚇了一跳。仔細看了看,董陽那根纖長的手指正指著自己,倏地兩朵嬌紅飛上了她吹彈可破的小臉,大大的眸子裡都是激動:「我……我?」
「你!」董陽笑著點頭,男人喜歡美麗女孩,妄想症也大不過客觀規律。
銀龍少女使勁深呼吸了兩下,努力平穩住自己的心情,脆生答道:「我叫娜瑟莉!」微微頓了一下之後,直接進入正題,引得董陽心中一片讚賞。
「海妖!當時正是新皇登基地儀式,布洛林大長老突然向陛下告罪,隨後率領其他長老就走了,很快有消息傳來,前任古力陛下地金龍衛和神使大人也離開了龍域。我們都感覺到,一定是有至關重要的事情發生。果然,在當天夜裡,我們負責巡視海洋地戰士就發現了海妖蹤跡。不久後大長老回來了,他老人家,竟然受傷了!外面的巨龍不知道,可是我們都是神壇的使者……」說著,小丫頭的臉上升起了驚駭的神色,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大長老力量傳承的秘密,但是就以十一長老的陣容,竟然狼背的逃回來,對於從小把長老當神當偶像的娜瑟莉來說,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董陽苦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用目光示意娜瑟莉繼續說下去。
「然而更可怕的是,上一任金龍衛,龍域上最強大的力量,竟然全軍覆沒了!」娜瑟莉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布洛林大長老告訴我們,他們遭遇了非常厲害的海妖……不過還好,第二天,布洛林他老人家就痊癒了。隨後小規模的戰鬥不斷,我們不停發現海妖的蹤跡,終於,長老們找到了敵人的正在不斷集結的先頭部隊,在大長老和龍皇的帶領下,龍域和那些背信棄義的海妖狠狠打了一仗,最終海妖的屍體鋪滿海面,勝利的龍吟響徹天空。」
董陽突然響起了小貝,要是小貝在的話,一定會皺著眉頭問下丫頭:「那到底誰贏了?」
「在戰鬥勝利後,平靜了一段時間,而更加可怕的災難卻降臨了。」娜瑟莉一邊說,一邊偷眼望著董陽,彷彿想從董陽的臉上看出些什麼。
董陽知道,娜瑟莉口中的災難是十一長老全部遇害,她的目光清澈而焦慮,彷彿在質問董陽,身為神使,為什麼會讓龍神最虔誠的僕人戰死。
董陽低下頭歎了口氣,那十一頭銀龍根本就是為了殺死他,結果才全軍覆滅的:「我無能為力,在這個世界上,我的力量受到了限制。在乞力馬扎羅的山口,我們遇到了不應屬於這個世間的邪惡,攻擊龍域的海妖就是它們的爪牙和幫兇。在戰鬥中,我召喚銀龍和黑龍一起,和我並肩作戰……」
董陽一臉悲憤地瞎話還沒說完。突然被娜瑟莉的驚呼聲打斷:「黑龍是墮落種族,為了龍神的榮光,我們必須放逐……啊!」小丫頭說著半截突然想起來,自己眼前的這個黑眼睛男子,就是神祇意願在人間的代表。
董陽溫和地笑了:「黑龍因為墮落而被我神放逐,但是他們的信仰依舊虔誠。否則的話,我神早就在世間抹去他們存在的痕跡了,娜瑟莉,你記住,黑龍存在於世間。自有他們的使命和理由。你現在已經不是小姑娘,而是在世間播撒我神榮光的使者,看待萬事萬物,不應在是簡單地對或者錯。」
娜瑟莉一臉的虔誠,眼圈發紅的認真點頭。如果是兩年前的小神經病,一定會被自己的不要臉臊起一身痱子,不過現在董陽也是見過大場面地人了,臉皮已經達到了自然厚地境界。
董陽又隨口糊弄了幾句,無外是長老們為了神祇的榮光,在他的帶領下英勇抗擊來自異位的邪惡。最終獲得了勝利但卻全部犧牲。
長老們第二次離開龍域後再也沒有回來。不久後海妖又再度集結攻擊龍域,在海妖的魔法下。海水不斷瘋長幾乎將龍域淹沒,而龍族地抵抗也愈發激烈,水系巨龍聯手遏制敵人的魔法,其他巨龍或衝下海面和敵人肉搏,或在半空中召喚強力魔法不停攪渾海水,甚至巨龍們還引發了一場海底火山的大噴發……
龍域的戰況慘烈而恐怖,即便以龍域萬頭光明巨龍的實力,也吃力不已,上一任金龍衛和十一長老的死亡,讓龍域幾乎盡失尖峰力量,剩下地高階巨龍要麼太小,要麼已經衰敗,新上任地金龍衛也不過是一群少年金龍,勇氣可嘉但實力不濟,但是海妖卻好像怎麼打也打不完,一波一波的攻勢根本沒有停歇地時候。
不久前曾經有一座滿載著危險生物的小島飄過龍域,但是因為海妖的攻擊,巨龍無暇分心,無力去阻攔。
從開戰以後,新任的十一長老根本沒出上力,雖然他們日夜不停的祈禱,但龍神沒有一次回應,更沒有在戰場上播撒神跡;雖然他們也曾上陣殺敵,但以他們的實力,比著普通巨龍戰士實在強不了多少,好在金龍衛的表現也比較差勁,這讓剛開始青春期的小長老們心裡舒服了不少。
董陽突然覺得很滑稽,現在看來海妖肯定是和吳家窯是一丘之貉,所以在大陸上刀兵四起的時候,海妖才會攻擊龍域,掩護來自海外的蠻族登陸剃刀大陸。如果銀龍大長老布洛林和他十個強悍的手下還活著,那海妖即便再強大,小島也不可能靠岸。
可布洛林偏偏就死在了自己手裡,即便不是他親手殺的,可如果沒有董陽,布洛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塵封和布魯赫聯手攻擊,董陽敢肯定,這個世界上能夠單挑幹掉老布的人,壓根就不存在。
這麼看來,讓龍炎大亂,逼迫吳家窯出兵的是董陽,結果殺死老龍幫助吳家窯保安靠岸的還是自己。
不過為什麼?小島上的蠻族已經順利登陸,海妖還要繼續攻擊龍域,難道真的想趁機搶佔巨龍的領地?生活在大海中的種族,有必要為了一個毫無用處的小島,就和上萬強大的巨龍玩命嗎?
又或者,他們害怕巨龍參與到大陸的戰爭中來?小神經病習慣性搔了搔後腦勺,苦笑著搖搖頭。
隨著龍域在戰爭中漸漸被動,形式越來越惡化,神壇的壓力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巨龍開始認為他們沒有資格擔任神壇長老,認為是他們觸怒了龍神,所以才會懲罰龍域,連神使都不回來了。
同樣,因為神壇的無能,整個龍域都瀰漫著哀傷的氣息,每天都有巨龍犧牲,他們的戰線在層層退縮,海水已經淹沒了不少龍域的領土,龍族的士氣已經低迷到了極點。
就連新任的龍皇,對神壇長老也失去了往日的尊敬。
整天如坐針氈的長老們急需證明自己的虔誠,老布拉姆立刻就否決了他們入海殺敵的不靠譜想法,最終大家決定到大陸上尋找神使,這個神使可是所有巨龍共同鑒證,曾經的十一長老和金龍衛都承認的正牌偶像。
十一頭銀龍在大陸上已經轉悠幾天了,一路尋找著董陽的痕跡,因為高階巨龍間的感應,他們感受到卡西迪亞斯臨死前的憤怒與不甘,結果正趕上了火爐城堡下的鏖戰,也驚喜萬分的遇到了小神經病。
所有的房屋都被燒燬了,卡西迪亞斯的屍體暫時被擺放在城內的廣場上,金屬般的身體在焦黑的地面上,流轉著熠熠光彩,讓任何一個走過它身前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產生一股膜拜的念頭。
董陽逕自走到卡西迪亞斯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翅膀:「兄弟,謝謝你!」卡西迪亞斯不僅在漫天機械鳥中救了特洛伊,更在臨死之前召喚來十一頭銀龍,最終才抱住了火爐要塞,抱住了董陽的兄弟和兒女。
十一個長老跟在董陽身後,也均哀傷的注視著卡西迪亞斯,突然娜瑟莉跪在董陽身前,一雙大眼睛裡儘是期盼的望著他,好像想說什麼,不過最終還是沒有發出聲音。
另外十頭銀龍,也齊刷刷的跪了下來,就連老布拉姆也不例外。
事情的經過已經基本說完了,他們不敢要求,只有祈求,祈求神使隨他們回到龍域,重振低迷的士氣,讓所有巨龍,重新沐浴在龍神的榮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