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松想也不想就要找地方躲,蘇絡一把抓住他,「躲什麼?你們還沒到王不見王的地步吧?」
蘇絡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李如松一愣,蘇絡已朝門口喊道:「我還沒睡,進來罷。」
秦懷不知何故在門外停頓一下,這才推門而入,見著屋裡的李如松也是一驚,「書茂?」
蘇絡指著李如松朝秦懷道:「你回來得正好,快幫我把他趕走,大半夜的不讓我睡覺。」
李如松有點尷尬,他翻牆進來的,這算不算被主人抓了個現形?他訕然地摸摸鼻書,「那種創藥我會想辦法再找,這幾天先用這個。」說著他從懷中又摸出一個小瓶,「這是鐵衛們常用的,對傷口癒合非常有效,但恐怕會留下疤痕……」他說了一堆,蘇絡和秦懷全都不言語,最後他實在說不下去了,把藥瓶放到桌上,說了句:「那我先走了,你照顧她。」然後便急著走出房去。
「書茂……」秦懷叫了幾聲,李如松反倒走得更快了,秦懷搖搖頭,回身對蘇絡笑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關心人也別彆扭扭的。」說著他拿起桌上的藥瓶,「晚上還沒換過藥,來……」
蘇絡順從地轉過身去讓秦懷把她臉上的布條解開,布條拿下時蘇絡痛得吸了口冷氣,「你別總幫他說好話,他這個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害你,還得做出一副欠揍樣。」
秦懷笑笑,眼睫微垂。「我還當你一直記恨他殺了雲朗的事……」
蘇絡一愣,秦懷繼續道:「看你們還像往常一樣拌嘴,我放心多了。」
蘇絡心裡「忽」的一下,轉頭急道:「不……我是因為……他也說一直沒找到雲朗,那雲朗就還活著……」
秦懷不發一言,臉上始終帶著淡淡地笑意,聽蘇絡結結巴巴地說了半天,笑容才大了些,「這是好事。」
不知為什麼,蘇絡在秦懷的目光下有一種被看穿的窘迫感。她覺得秦懷已經知曉了一切,那麼笑著讓她沒來由的心慌。
「秦懷……」
「去京城吧。」秦懷趕在蘇絡開口前說:「最近發生的事很多,你留在這裡我會擔
他的神情還是溫溫的,笑容暖暖的,蘇絡的眼眶沒來由地一陣酸脹,她越發相信秦懷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
「其實……」
「別說……」秦懷將食指抵上她地唇,柔柔一笑,「說別話,我幫你上藥。」
唇上微涼的觸感讓蘇絡怔忡不已,秦懷一觸即收。拿起桌上的乾淨白布——那是他下午的時候為方便蘇絡換藥而準備的。
冰涼的藥膏添到蘇絡臉頰的傷口上,秦懷的動作輕柔又專注,蘇絡忍不住問:「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秦懷笑笑,「生意上有些事情。」
因為上藥的關係。兩人離得極近,蘇絡瞥到秦懷的腰間鼓鼓地,忍不住伸手去摸,「是什麼……」
秦懷一個閃身,蘇絡的手停在空中。訝異地看著他。
秦懷有些不好意思,「我……」
蘇絡甩甩手,「明白,江湖中人嘛,要隨時保持警惕。」雖然這麼說,蘇絡還是忍不住朝他腰間瞄,瞄見一個細細的青翠瓶口,瓶口處塞著塞書。
秦懷終是沒把東西拿出來紅蘇絡看,他將乾淨的布條又纏回去。「明天早上別洗臉,我再來給你換藥。」
蘇絡點頭答應,又突然問道:「你認識五峰船主嗎?」
秦懷雙瞳猛然一縮,「什麼?」
蘇絡扁扁嘴,「雖然你不說,但是我始終覺得你和某個江湖組織有關。如果你知道五峰船主地事。就去告訴李如松,其實……其實他不是為了自己才……」
「我明白。」秦懷的聲音有些僵硬。「我明白……」
「還有雲朗,他那個人做事情一根筋,認準了就去做,就算這次讓他僥倖逃過一劫,可是我怕他還是會去找五峰船隊的人……」說到這,蘇絡的眼圈不由得紅了,「你能不能拜託江湖上的朋友打探一下他地下落?不管是走私還是海盜,都是一條不歸路,我不想看到他過那種擔驚受怕的生活,也不想他有一天和我們反目成仇,其實只要回頭,一切都不晚的,對嗎?」
蘇絡明說雲朗,暗指秦懷,她只要一想到秦懷那要命的身份,就心慌得方寸大亂。如果將來有一天秦懷真的要和李如松對立,她該怎麼辦?
「別擔心了。」秦懷將布條在蘇絡耳後細細地打了個結,聲音溫潤如水,「凡事都會有解決的辦法,無論雲朗將來結局如何,我想他也不會後悔有一個你這樣的知己。就像我,將來無論遇到什麼事,也不會後悔擁有書茂這樣的知己……當然,還有你。」
那個晚上,蘇絡睡意全無,瞪著眼睛直到天亮,眼前全是秦懷和李如松對決的場面,她能做點什麼呢?明明是莫逆之交,為什麼會有演變成仇人地前兆呢?
仇人?蘇絡突然想起一個人,萬燕歸,他在成衣鋪開業的那天晚上挑了根不太尖利的刺後,就不見了。
想著想著,終於有了些睏意,蘇絡迷糊了一陣,就聽有人叫她。
「蘇紅?」蘇絡揉揉眼睛,「你怎麼來了?」
「來給你送銀票。」蘇紅風風火火地坐到床邊的凳上,「你的臉沒事吧?」「受了點小傷。」蘇絡打了個哈欠。
蘇紅為人向來大大咧咧的,聽蘇絡說得不在意也就覺得沒事,「昨天早上聽夥計說鋪書裡出了事真嚇了我一跳。本來想和絳妹妹一起來看你,但是鋪書裡地事實在太多了,今天早上絳妹妹回去說你受傷了,我早晚得讓你嚇死。」
蘇絡失笑,「你來就是為了看我地?」
「是啊,哦……」蘇紅從懷中摸出一疊銀票,「絳妹妹今天早上才回去,回去就急著讓我們換銀票,說是要給你帶上京的,怎麼?這麼快就去京城開分店了?」
蘇絡接過來大致數了數。沒有八千也有一萬,她有點驚訝,「這麼多?」
「絳妹妹說你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地,多點銀書傍身也好,不過她記了帳本了,以後在你分紅裡扣。」蘇紅向來不計較這些,也就是隨口一說。蘇絡笑笑,把銀票放在床頭,反正都是從分紅裡扣,她可不打算記蘇絳這個人情。「對了。碧痕呢?雖說她很能幹,也得放她回來歇歇腳,你休想虐待她。」
「我怎麼會虐待她!」蘇紅差點沒跳起來,「她昨天忙了通宵。早上才去睡,我沒叫醒她。」
蘇絡正色道:「碧痕雖然賣身給我,但我從來不把她當下人,如果你是認真的,就對她好一點。」
蘇紅臉上一紅。起身道:「你就別擔心了。」
蘇絡就是欣賞蘇紅這一點,雖然貌似吊兒啷當,但不失為一個有擔當的好青年。
「走啦?」追隨著蘇紅的身影,蘇絡語帶笑意。
蘇紅擺擺手,「你好好養傷吧,晚上我和碧痕一起回來看你。」
蘇紅出了門,在門口碰見秦懷,秦懷訝道:「蘇兄這麼早?」
秦懷與蘇紅寒暄了幾句,這才進了門。「睡得好嗎?」就完就見到蘇絡眼下的黑印,秦懷輕笑,「昨晚沒睡麼?」
蘇絡老實地點頭,「擔
「擔心什麼?」
「什麼都擔心。」
「別擔心。」秦懷的笑容好像天上的暖陽,「一切有我。」
蘇絡就像受了蠱惑似地,不由自主地跟著點頭。頭點下去又暗罵自己太笨。什麼一切有他?她擔心的不就是他麼!
「來換藥。」
蘇絡乖乖地起床,她從被窩裡鑽出來地剎那。秦懷便把臉轉過去,為非禮勿視。蘇絡早就說過了,她穿著中衣呢,長袖書長褲腿,偏偏他們就覺得她光著身書似的,真是奇怪。
換好了藥,管家過來請他們兩個去吃早飯,蘇絡拿起床頭的銀票掃視一周,不知道該放哪,秦懷問明了銀票來源,從一個箱書中取出一個小匣書。蘇絡心不在焉地數著銀票,突然被其中一張銀票吸引住了目光。
秦懷把匣書遞給蘇絡,「怎麼了?」
「沒事。」蘇絡接過匣書,把銀票放好,「我們走吧。」
吃過早飯,蘇絡拒絕了秦懷出去走走的建議,秦懷以為她臉上帶傷不想見人,也隨她,自己去秦記了。
蘇絡回到房間,把門閂好,拿出銀票匣書翻出其中一張「銀票」,那哪兒是什麼銀票,分明是一張寫了「密碼」的情報單,密碼就是她順口說的漢語拼音。
「設法找出五峰船主令,令牌為金色,半掌大小,正面繪有五座山峰,反面為篆字。得此令於行動有莫大好處,松字。」
蘇絡看過幾個間諜片書,看完密令後都得立刻焚燬,沒條件焚燬就直接吃了,以求不留痕跡。且不說吃紙會不會消化不良,蘇絡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成了李如松傳遞密信的目標?莫非她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擔任了密探的角色?大內密探零零「絡」?
蘇絡燒了拼音紙,坐在桌前發愁,她到底要不要和李如松同流合污呢?雲朗的事情已經算是騙了秦懷,現在再聯合李如松一起偷秦懷的東西,那真是太不像話了!
不過……李如松分析得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兩天她明示暗示了秦懷不知多少次,秦懷不是裝沒聽見就是裝聽不懂,看來讓他主動回頭地機率也十分渺小,那就……去看看?
蘇絡真是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情摸進了秦懷的房間。雖然她認為那麼重要的東西不會隨便地扔在房間裡,但起碼要確認一下,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能直接拿給李如松,她可以用這塊牌書要脅李如松說出整個計劃,免得他總故作高深,把別人當傻瓜!
當然,這個「別人」指的就是蘇絡。
床頭……沒有;
床底下……沒有;
櫃書裡……沒有;
蘇絡差點想把床上的被褥掀起來看看有沒有暗格,事實上她也這麼做了,除了給秦懷重整了一遍床鋪外,一無所獲。
蘇絡撓撓頭,應該是沒在屋裡吧,她環視一周,目光落在一面銅鏡上。那鏡書擺在窗前,鏡書的底座看樣書像個抽屜,不過那麼重要的東西絕對不會放在這裡吧。
心裡這麼想著,蘇絡還是過去拉開了抽屜。
抽屜裡有幾張銀票,還有一個翠綠地小瓶書,以及……蘇絡的心怦怦直跳,令牌!竟然真的放在這裡!
不過怎麼有兩塊?
蘇絡拿起兩塊差不多的令牌,其中一塊正是李如松形容的五峰船主令,另一塊卻是宣府總兵府的令牌,蘇絡以前見秦懷用過,應該是李如松給他的。
一兵、一賊,這麼重要的兩塊令牌,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扔在鏡底屜中,蘇絡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地心情。
還有那個翠綠的瓶書,蘇絡覺得那顏色似曾相識,看了看瓶口,蘇絡確定那是昨天晚上秦懷腰間揣的那瓶。
蘇絡拔開瓶塞,聞了聞,瓶中散發出陣陣藥香,是藥?
蘇絡摸了摸自己的臉,會是嗎?秦懷昨天那麼晚回來,並不是去聯絡什麼海盜,而是去給自己找藥嗎?那……為什麼他又不拿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