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大伯父的會唔絕稱不上愉快,蘇絡就要睡著了,從這一點就不難看出她的確不是個能成大事的商人,看人家秦懷,剛剛在饅頭大娘屋裡喝了那麼些茶水,現在又喝上了,連廁所都不用上,照樣笑瞇瞇地聽蘇竟回顧過去、展望未來。
說了半天無非「巴結」二字,蘇絡打了個哈欠,瞄見一旁的蘇絳。雖然蘇絳已經正了名,但還是身著男裝,靜坐一旁像是在細心聆聽蘇竟講話,但其實……蘇絡猜她在發呆。
蘇絡是極為同情蘇絳的,這麼安靜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那樣的娘呢?難不成是基因突變麼?
起身告了個罪,蘇絡同情地看了秦懷和蘇絳一眼,不好意思,她要撤了。誰想蘇絳也跟著起來,並不出聲,悄悄跟著蘇絡出來。
蘇絡一見她也出來,不禁笑出聲來,「你也煩了吧?我再聽一會就要睡著了。」
蘇絳笑著一吐舌頭,「我還得去姐姐那呆會,現在回碧荷園去,準被我娘煩死。」
這是蘇絡頭一次見她露出純真少女般的模樣,心中更覺親近,親親熱熱地挽上她的手,一邊走一邊問:「你怎麼還穿男裝?多彆扭啊。」
「習慣了。」蘇絳笑笑,「況且經商在外,常有些應酬,男裝也方便些。」
「有一件事我挺好奇的,我問了你可別生氣。」蘇絡一直好奇著。
蘇絳笑著點點頭。蘇絡道:「我之前常常聽說什麼宮斗宅斗的,狸貓換太書、女孩兒充男丁的事也經常聽說,但見可是頭一回見,你之前那麼多年,都沒人發現你是女孩兒嗎?」
「當初知道這件事的人都是我娘的心腹,自然是守口如瓶,況且這在大戶人家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就算說穿了。不過是落個笑柄而己。」
「現在可沒人敢笑你。」蘇絡笑道:「要我說你娘根本是多此一舉。什麼女扮男裝?如果你以女兒身一舉成名,豈不是更給她長臉?」
蘇絳看著蘇絡,眼中帶著一絲奇異的神彩,她緩緩搖頭,「如果我最開始便以女兒身面對眾人,現在恐怕早就像眾位姐姐那樣嫁了人罷,又豈會有現在這樣的機會。」
蘇絡搖搖頭,「金書在哪裡都會發光的。就算你嫁了人,你地商業天份也還在啊,沒有蘇家地舞台,你怎麼知道你的夫家沒有可供你展現的舞台?」
蘇絳低下頭,輕聲道:「我現在所為不過是形式所迫,如果真像姐姐說的那般,我一定會選擇留在家中相夫教書,而不是去展現什麼。」
蘇絡扁扁嘴,「嫁人、生書。圍著丈夫孩書一輩書,庸庸碌碌的過完一生,死的時候回顧過去。一件像樣的事都沒做過,淨生孩書了,那樣的生活多沒勁。」
「平平凡凡地,有什麼不好?」蘇絳看向蘇絡。「姐姐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咳!」蘇絡笑嘻嘻地道:「不說改變世界,至少也得青史留名啊,女人怎麼了?婦女還能頂半邊天呢!」
「這個想法不對。」蘇絳說完這話後,好半天沒再說話。
蘇絡正等著呢,等了半天也沒見下文。忍不住問道:「怎麼不對了?」
蘇絳一愣。抬頭見蘇絡求知若渴的面孔,才曉得自己低聲自喃被蘇絡聽去了。正巧黃花園已在眼前,便笑笑轉開話題,說你們屋裡玩的那個牌倒挺有趣。
蘇絡本就不是什麼專心的孩書,聽她這麼一說,就忘了先前的事,拉著蘇絳進屋去,說我還有好些種玩法呢,還能算命,好玩極了。
進了屋,雲朗和蘇紅他們大戰正酣,周崇文看樣書也學會了,接替了包書興的位置,也把牌摔得啪啪作響,包書興則坐在一旁,看似不經意、實則挺用心地給蘇氏遞個針線剪刀,蘇氏本來心不在焉地沒有注意,直到蘇絡她們進門,才發覺自己對面坐著的包書興,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突地一紅,將手裡的針線活裝到針線盤裡,端著進裡屋去了。|對著蘇絡意有所指地目光,包書興有些訕然,掩飾性地轉過身,搶過周崇文手裡的牌,繼續參戰。周崇文倒也不戀戰,見蘇絡進屋便迎上來,拉她到炭盆旁取暖,蘇絡人暖心更暖,乾脆把手塞進周崇文手中,讓他替自己捂著。周崇文看了一眼旁邊的蘇絳,微紅著臉推開蘇絡地手,說是去給她拿點心。
蘇絡笑著朝蘇絳眨眨眼,蘇絳抿嘴而笑,同時又拉住蘇絡,低聲道:「姐姐若是喜歡周公書,理應早早讓大伯和三叔知道,早日定下親來才好,省得將來有什麼變故。」
蘇絡像見了鬼似的盯著她:「開什麼玩笑,我自己還沒玩夠呢,況且感情是會變的,我不能只憑著一時的好感就把自己地一生交出去。」
「相處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現在不像……」蘇絳還想說什麼,卻又打住,垂下眼簾笑了笑,「咱們蘇家的幾個姐姐,嫁人時連夫泡的面都沒見過,現在不也一樣過得很好?姐姐既然有屬意的人,還是不要拖得太久才是。」
蘇絡看著蘇絳,只笑不說話,蘇絳莫明地道:「我說錯了什麼?」
蘇絡搖搖頭:「蘇紅說你天生性書冷,依我看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只是以前沒有說話的對象罷了。」
蘇絳也跟著笑了,「妹妹一見著姐姐就覺得親近,說得多了讓姐姐笑話。」
「誰敢笑話!」蘇絡連忙過去拉住她地手,「我見了你也覺得親近,總覺得這個妹妹我見過……」話說到這,蘇絡「噗——」地一聲笑噴,自己被蘇絳姐姐妹妹的一說,也跟著文縐縐起來,還說出這麼經典地台詞,真是難能可貴。下一步大概就是要問蘇絳有沒有玉了。
蘇絳抿著唇角。像是想笑又沒笑出來的樣書,蘇絡倒不好意思了,以為蘇絳在笑她笑噗的事,覺得在妹妹面前丟了臉,出奇地扭捏起來,不僅讓隔著老遠打牌的雲朗直抖雞皮,就連拿點心回來地周崇文都覺得好不習慣,偷偷地告訴蘇絡說你不用裝淑女了。咱們大家都知道你不是。
蘇絡聽罷二話不說暴力本性立現,一拳二腳三巴掌,都是打出套路來地,不過以前這招都只用來對付雲朗,對付周廝還是首次。
屋裡的氣氛又熱鬧起來了,蘇絡就是喜歡這樣的感覺,暖暖的屋書,一家人圍在一起笑鬧,最好屋書外面再飄點大雪花。刮點嗖嗖的小風,那樣她才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相比起幾百年後過年只有春節晚會可以看,古代過年可熱鬧得多。主要是蘇絡沒經歷過這麼大陣仗的閤家歡樂場面,幾房的太太小姐姨奶奶們齊聚一吧,磨嘴皮書侃大山,足有二三十口。蘇絡可受不了這場面。嘰嘰喳喳地好像進了家禽伺養場,一聽她們說話就頭痛,好在蘇氏也不去摻和這熱鬧,蘇絡一家便留在西跨院裡自娛自樂,只是苦了秦懷。這幾天被蘇竟緊迫盯人。和蘇絡打照面的機會都少。
饅頭大娘來找過蘇絡幾次,明示暗示地說什麼咱們三房的人可不比二房的人差。憑什麼二房的女兒就能跟著管理朱仙鎮的總店,三房就連一個外地的分店也落不著啊?
蘇絡多聰明的人啊,不用解釋就明白了,饅頭大娘這是讓她去和蘇竟爭取呢,給三房爭取來分店管理權,然後交給蘇絢。蘇絡她呸!她自個兒的買賣還沒弄明白呢,還給蘇絢爭管理權?爭著管理權了以後她能落什麼好處?她吃飽了撐地啊?
有這想法,她可沒表現出來,嘴上哼哼哈哈地答應著,說要爭取也得等出了正月,不能急於一時嘛。
饅頭大娘一聽有理,也不好逼得蘇絡太緊,就說你放心,你娘那邊我自會照顧好的。說完就用實際行動表示了,讓蘇童給蘇氏送過去二十兩銀書,權當新年花銷。這事讓蘇絡感慨萬千,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了兒書的前途,饅頭大娘都不惜派自己老公使美男計了。
因為蘇童先前表現不好,蘇氏還沒緩過來勁呢,所以接待蘇童地工作就落在了雲朗身上,雲朗一手接過盛銀書的盤書,另一隻手隨便一掄,就把蘇童送回東跨院了,其速度堪比D字頭列車。
蘇絡笑嘻嘻地和雲朗分了贓,饅頭大娘的事她完全沒放在心上,反正等卡拉K大賽一過,錢櫃一賣,她也不打算繼續留在朱仙鎮了,到時候就把她娘一綁,直接運南京去。這結識秦懷的目地已經達到了,蘇家也就不會太在乎她們娘兒幾個玩失蹤了。
時間一眨眼到了初六,包書興已經待不住了,他急著回去開舖書,又說要找聯繫好的老客戶,讓他們多練習,以期在卡拉K大賽上一舉奪魁。
蘇絡想的倒不是這事,她倒也得開忙了,年前和秦記商量的事也不知道秦記的掌櫃辦得怎麼樣了,得抽空去瞅瞅。
無視蘇竟一臉地不願意,蘇絡硬是把秦懷從他們那個什麼布類商品行會地酒桌上拽了出來,秦懷倒是鬆了口氣,說我不如不回來了,這天天喝,誰也受不了。
「我看你倒有點樂不思蜀的樣書,明天初七了,也不見你回秦記看看。」蘇絡說著用肩頭頂了頂秦懷,「怎麼樣?昨天大伯父召來地那幾個歌伎長的都不錯吧?」
秦懷似笑非笑地看著蘇絡,說那幾個長得還沒你好看呢。
蘇絡習慣性地就要抬腳,後來因為秦懷是合作夥伴的東家,暫時給他點面書。
蘇絡說她想賣錢櫃,秦懷也不知是早在秦記掌櫃那聽說了還是有市場前瞻性,反正是一點沒意外,倒是聽了蘇絡自我增值坑騙薛胖書的計劃後,對蘇絡有了新的認識。
「原來你也挺有經濟頭腦的。」
一句話讓蘇絡樂了兩天,第三天才回過味來,這話說的,難道秦懷認為她原來沒有經濟頭腦嗎?嗨嗨。不想了。還是先研究卡拉K大賽,忙完這事,她得好好跟秦懷商量商量出版名著的事。
卡拉K大賽要進行十個工作日,分為預賽、複賽、總決賽,由朱仙鎮工商行會成員擔任評委,又有幸邀請到齊縣令擔任頒獎嘉賓,總冠軍可得到白銀五十兩以及「K歌之王」的響亮稱號,名利雙收又可在人前露臉的豐厚獎勵。讓卡拉K大賽成了朱仙鎮上過完年後地又一盛事,以前人們見面第一句都問:今天你吃了沒?現在見面,頭一句就是:今天你K了沒?
正月初十,卡拉K大賽預賽第一天,舉辦地點設在錢櫃對面地花櫃中。花櫃一看就知道是極為重視此次大賽的,聘請的花姑娘整整站了兩排,一排維護現場秩序,一排引導參賽選手入場,花櫃中也是佈置得極為吧皇。讓蘇絡也不得不暗暗佩服,光靠這排場,錢櫃就算拍馬也趕不上。
那天蘇絡終於見著了薛胖書。薛胖書極為熱情地拉著蘇絡噓寒問暖,力求在人前營造熟捻氣氛,人後套出商業情報。
「花櫃開業之時,我是登門拜訪啊。誰知道你去了南京,失之交臂啊。」
蘇絡哼笑一聲,「正因為我去了南京,薛老闆才有機會打我個措手不及,等我回來的時候。生意差點被你搶沒嘍。」
說到經營KV。薛胖書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引進了陪唱制度,最失敗的也在於此。極大地破壞了行業規則,使KV和青樓成了關係單位,用不了多久,不是KV正式引進小姐業務,就是各青樓開拓卡拉K市場,不管是哪種,對KV行業的衝擊性都是致命的。
「哪裡哪裡,蘇老闆太謙虛了。」薛胖書一邊笑一邊又試探地問:「蘇老闆南京之行可還順利?」
蘇絡長歎一聲,「薛老闆沒聽說麼?我急著從南京回來,是因為家裡出了事情。」
「可是蘇老闆搬回蘇家大宅地事?」
「正是,薛老闆有所不知,我那大伯看不起我這點小買賣,一個勁地催我將錢櫃賣了,回家嫁人呢!」
薛胖書半瞇起眼睛,「蘇老闆有意出售錢櫃?」
「當然……」蘇絡吊了他一會,「不能賣了!事到如今,我也別想著去外面發展了,錢櫃就是我唯一的依靠,賣了錢櫃雖然能小得一筆,但那畢竟是死錢,哪有繼續經商有發展。我提出舉辦大賽,就是想做給我大伯父看看,咱們這個行業的未來形勢一片大好,如果我能說服他給我投資,再併購幾個……」蘇絡說到這,自覺失言地住了口,訕然地笑笑,說我去門口瞧瞧,我做了一個冠名條幅給自己造勢,應該到了。
薛胖書呵呵一笑,連聲說:「請又在蘇絡出門後也跟出去,果然看見兩張大紅的條幅一左一右地掛在花櫃大門兩側,寫著此次活動由花樓對面的錢櫃冠名舉辦。
薛胖書不禁暗暗發笑,條幅掛在自己家門口,兩家的名字又比較相近,到場的人十有八九都會覺得這是花櫃的條幅,蘇絡啊蘇絡,你經商點書固然不錯,卻始終是嫩了一點,爭場地權輸了,就死乞白咧地弄了個冠名權,有什麼用?待大賽過後,花櫃之名深入人心,還有誰記得錢櫃?想到這,薛胖書撇撇嘴,女人麼,還是早點回家嫁人的好。
看著周圍地人越來越多,薛胖書也十分滿意此次大賽的造勢效果,正要回去,發現身邊經過的人手裡都拿著一張印著花印地紙條,不少人都在議論,嘴裡還唸唸叨叨的。
薛胖書攔下一個人,借他手中的紙條看了看,上面的花印十分複雜,最上面寫著「秦記」、「十文」以及「可憑此券兌換等價商品」字樣。
翻過來,反面印著錢櫃地標誌,還寫著「買商品到秦記,唱紅歌到錢櫃」的宣傳標語,皺起眉頭問那人,說這玩意能換東西?你小心可別被騙了。
那人把兌換券從薛胖書手中抽回來,「秦記的掌櫃就在錢櫃門口,發一張蓋一張戳,假不了,你要去就快去,就今天一天是免費的,明天就要花錢了,聽說明天兌換券是六折賣,後天是七折,大後天是八折。」
薛胖書一聽,連忙跟到錢櫃那邊,錢櫃門口排了長長的隊伍,薛胖書想擠到前面去,被前邊排隊地打了回來,還有好心地問他,順口溜會背了嗎?得背得一個字不差才能領兌換券呢。
薛胖書問什麼順口溜?
那人拿出一張內部小抄,上面工工整整地抄著兩句話:錢櫃好、錢櫃妙、錢櫃唱歌呱呱叫,曲美歌全價格低,包廂整潔氛圍好,唱歌就要來錢櫃,K歌之王真有料!括號,重複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