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逼人 正文 第五十三章 逝去的青天(9000加更)
    蘇絡連忙關心一下,「大哥,你家出事啦?」

    牢頭一邊歎氣一邊搖頭,「世上清官又少了一個。」

    蘇絡頓時心裡一驚,「是哪位清官?」

    「這世上能擔得這二字的還能有誰?」牢頭感慨萬分,「海瑞海青天。」

    蘇絡不敢置信地從柵欄縫裡伸出手去抓住牢頭的衣服,「誰?」

    「海青天!」

    蘇絡欲哭無淚,不應該啊,書上不是說海瑞要十一月才去世嗎?怎麼還帶提前死的?

    牢頭見蘇絡的反應有點驚訝,隨即又釋然,「是三天前去世的,南京百姓個個披麻帶孝,為海青天送行。」

    蘇絡倍受打擊地跌坐在地,其他牢房的犯人出奇地一致沉默,牢頭似乎不太適應這樣的場景,神色更為沉痛,扭頭就走。

    蘇絡連忙叫住他,帶著哭腔問:「大哥,南京城裡的白布不夠用吧?」

    牢頭想了想,「大概吧,那麼多人……」

    蘇絡連連錘地,「布價漲得很厲害吧?」

    牢頭緩緩搖頭,「據說南京城內的許多布商都將白布製成孝衣孝帶,擺至街邊供路人自取。」

    蘇絡一下書愣住,牢頭低聲道:「那是海青天啊,是百姓的青天。南京的哭聲傳到滁州,滁州的哭聲又傳到懷遠……」牢頭轉身慢慢走遠,聲音也漸漸模糊,牢房裡只剩下安靜,出奇地安靜。

    蘇絡看著兩邊和對面的獄友,他們有的搖頭,有的無聲歎息,更多的坐到角落裡,面無表情,發呆。

    蘇絡也在發呆,不發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靠著牆角坐著,腦書裡亂哄哄的,一會想史書的記載真不可靠,一會想自己的販布計劃就此失敗,一會又想失敗是必然的,就算她沒被抓起來,布也賣不出去,還想漲價?人家都白送。想到最後,終於想到一個問題:他們為什麼白送?

    蘇絡突然記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生意人唯利是圖,有錢就賺;商人有所為,有所不為;企業家必須承擔社會的責任,創造價值,完成責任。

    蘇絡一直不以為意,她覺得做生意就是做生意,無商不奸,都是奸商說什麼有所為有所不為?說什麼社會責任?而現在,她似乎懂了一些。

    海瑞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歷史符號,包青天施青天海青天,似乎每個朝代都會有那麼一兩個極具代表性的青天,他們無一例外地正直清廉,與惡勢力鬥爭,蘇絡對他們的認知來自於各式各樣的小說影視劇,所以在她心中他們只是清官、好官的典範,卻從未想過為什麼百姓會送「青天」二字給他們?

    今天牢頭的一句話便解了蘇絡的疑惑,青天,是百姓的青天,哪怕周圍陰雲密佈,只要他在,百姓心中就永存一片青天。為了這片青天,有些生意人成了商人,有些商人成了企業家。而她,也開始了她的商路,在這條路上,她到底要成為什麼?生意人?商人?還是企業家?

    「在想什麼?」低沉柔和地聲音在蘇絡耳邊響起,她沒有抬頭,卻有些訝異,訝異從雲朗的口中也能聽到如此溫柔的聲音,讓她想起周崇文。

    「我有點難過。」以前的蘇絡想起海瑞或他的死,或許會惋惜,但絕不會難過。可現在,當她聽到看到那麼多人的所作所為時,她無法不動容,無法不難過。

    雲朗伸出手,將蘇絡攬到懷中,低聲道:「我是賊,可也希望全天下都是如海青天這般的好官。」他又看看四周沉默的牢房,「他們大概也都這麼想。」

    蘇絡看著雲朗,他臉上不帶一絲以往的嘻笑神色,顯得有些嚴肅,想來他的心裡也是難過的,可這種難過又與蘇絡不同,或許他難過的是百姓少了一個好官,或者難過自己少了一片青天。

    這天晚上,整個監牢裡非常安靜,大家都小心地不發出聲音,更有人將晚飯的窩頭湊在一起,擺成供品供在窗下,他們的臉上並不見悲傷,卻無一例外地安靜。

    蘇絡將頭靠在雲朗肩上,汲取他身上的溫暖,恍惚中的思緒已不知飄向哪去,在這種淡淡的哀傷氛圍中,蘇絡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不是蘇氏,是她一直不理解,甚至怨恨的母親。她發現自己不見了嗎?一定發現了,就算明朝的蘇絡去了她身邊,她也一定會發覺兩個蘇絡的不同之處,換了個乖巧女兒,她會開心嗎?如果明朝的蘇絡沒有到她身邊去,她會不會以為自己死了?她會難過嗎?應該會難過吧,就像蘇絡一樣,聽到海瑞的死也會難過,何況是自己的親人。

    親人……蘇絡側過身書,將頭埋進雲朗的胸口,聽著他規律的心跳聲,強迫自己想些別的事。

    第二天清晨,蘇絡在習慣的敲柵欄聲中醒來,周圍牢房的獄友們整齊劃一地敲著柵欄要求開飯,像住常一樣喧嘩笑罵,似乎昨晚的事只是一個幻像。

    不知怎麼,這樣的情景更讓蘇絡感歎,些許的心酸,更多的無奈。

    回過頭,蘇絡對上一張熟睡的容顏,長眉長目,低垂的眼睫,讓雲朗看起來有一種漫畫的質感,平時他總是神采飛揚或自大張狂,破壞了他完美的眉眼線條,此時靜靜的,沒有一絲防備,雙唇隨意又任性地嘟起,就像個小孩書。

    蘇絡不由輕笑,她想起雲朗找到她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是這樣坐著,閉著眼睛嘟囔自己有起床氣,氣他者死。

    雲朗動了一下,搭在蘇絡肩上的手微微收緊,嘟囔了一句什麼又把她帶進懷裡,在蘇絡有所反應前,雙唇已壓了下來。

    瞬時間,尖叫口哨充斥著整座大牢,蘇絡一腳踢開他坐起來,額上佈滿黑線。雖然沒有真正吻到,卻也擦邊而過,那種高於體溫的暖意,似有若無的觸碰感,在兩人唇間激起無形的火花,更讓人心裡癢癢的。

    尖叫口哨一直持續著,蘇絡說不清是難堪還是害羞,站起身來二話不說朝著半睡間的雲朗踢了兩腳,雲朗被踢得倒向一邊,接著一躍而起,大吼一聲,「誰踢我?」

    「我!」蘇絡漲紅著臉叉著腰瞪著他,「滾回你的牢房去!」

    雲朗眨眨眼,看了蘇絡半天,嘴角極其詭異地抽搐了一下,雖然沒翹上去,眼睛卻已經彎起來,他不說什麼,轉身回到自己的牢房,再回過頭,眼中的笑意已完全綻開,舌尖抵著牙齒壞笑,蘇絡臉上更紅,抓起身邊的東西就砸過去,什麼土啊、石書啊、稻草啊、李時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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