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淡紫錦雲繡袍的男子,正望向窗外遠處,屋內異樣柔和的燈暈,把他的背影烘托得更加英偉,挺拔,的確,他不是一個能輕易讓人忽視的人,就算背影。現在沒有皇冠的映襯,就算身著平凡的衣裳,仍能感覺到他整個人都被淡淡的金光籠罩著,全身散發著讓人不敢逼視的威嚴,也許這就是皇家風範,不用穿龍袍也像皇帝的高貴氣質?要行宮禮嗎?那不亞於自首?我輕翹了翹嘴角:「子夜見過尚書大人。」話剛出口,就後悔得真想狠狠地扇自己一耳光,都什麼時候了,玩心不改,又離題了。「子夜?」他緩緩轉過身來,鳳眼一挑,輕輕地念道。「本公子,正是「慕名」而來。」我正在沏茶的手一顫……他輕行至我身旁邊,端起水晶茶杯裡的花茶,輕輕旋著……「不知這茶叫「暗香」呢,還是叫「帝羽「?他什麼都清楚了,什麼都確定了,是嗎?忽然把茶放置嘴邊,輕呷了一口……「您……」我驚異地看著他,脫口而出:「您怎麼這就喝了,怎麼不用李公公先試下有沒有毒的嗎?」「呵。」他輕笑著,好看的唇形輕輕抿開了一線優美的弧度,雙眸深思地注視著我,猶如在這黑夜中耀眼的星子璨璨生輝。我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沒腦,腦壞掉了我!說些什麼好呢?我的心暗暗打了無數次稿,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但,他靜靜地府視著我的目光,讓我開始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我仰起頭。第一次感到,他眼裡的光,竟是沒有了以前的那種銳利的壓迫,也許,還帶多了一點,以前沒有的東西……「沅沅……」這一聲低歎帶著黑夜的盎惑,猶如花瓣綻開般的顫動,輕輕地劃過我耳邊的神經。然後,他伸手,輕擁我入懷……我的腦袋開始徹底死機,當機……一片空白。「回去吧。」這句話馬上又讓我重啟了,我伸出雙手抵住他的胸口,身體盡量向後仰去,盡可能地減少這種暖味的接觸程度。「皇上請您先放開好嗎?我的腰都快斷了。」我不斷地掙扎扭動著,卻徒勞無功。他低低地輕笑一下,霸道地說道:「這面紗還真礙事呢!「騰開一隻手,我還來不及出聲阻止,已把我的面紗一翻而下……隨後,擒制著我的另一隻手,終於在他的震驚中不知不覺鬆開。看著他眼中閃過的不可置信,震驚及痛惜,我心中頓時有些酸酸的感覺漾起,看慣了美女的你怎麼能忍受,對嗎?那麼現在的我?還要叫我回去嗎?我退後兩步自嘲地冷笑出聲:「沅沅這個樣子,真是罪該萬死,恐怕是有污聖目了吧」。那種陰驁的神色從他的輕蹙起的鳳眼中一閃而過,陰沉的聲音如這漸冷的夜風:「難道,為了逃避朕,也不惜把自己的容貌給毀掉?!」他一把拉過我的右手,狠狠地把我扯到跟前,那突如其來的力道讓我幾乎搖搖欲墜地摔倒。「為何!這樣一次一次的將朕拒之千里!」充滿怒氣的眼睛狠狠地逼視著我,那痛惜而又受傷的怒火彷彿要把我吞噬:「朕已經以後位相待了!難道這還不夠換你的一顆心嗎?蘇媚兒,你究竟想要什麼!女人想要榮耀的朕都給你了,這還不夠嗎!!」「我想要的不是這些!」疼!疼得我不假思索地喊了出來!他手上的力又加重了,我伸過左手用力地掰著他那只不知輕重的擒拿手,這是什麼跟什麼啊,怎麼會亂成這樣!聽到我的話和覺察到我的異樣後,他反而輕輕把手放開了,面色深沉地靠在紅木雕花椅背,目光灼灼地盯著我:「那好,只要你要,朕就能給你。」我有過那麼一刻的猶豫,自已的一再堅持,真的是對的嗎?閉起眼,我承認,剛才那帶著淡淡檀香味兒的懷抱真的很誘人……可是!那個懷抱裡,抱過的女人有多少呢?那個後宮裡有哪個女人不眷戀著那種溫柔……「說。」他又輕呷了一口茶,是那麼胸有成竹……彷彿一切都已盡在掌控。「皇上,您年輕俊朗,而且手握天下,當然是天下女子心儀之人,每個女孩子都曾夢想伴在您身邊,或以得到您的青睞作為無上的榮耀。例如您的後宮的諸多嬪妃,她們也許只是您心裡最微不足道的一部份,您卻是她們的全部,和她們每天活著的盼望和等待。」「後宮勾心鬥角的爭寵,每個朝代裡必不可避免,就算英明如皇上您,有時也是無奈的吧?你剛才問我臉上的毒從何而來,那也是這無避免的結果罷了。」他盯著茶杯,微微地瞇起了眼睛。「後位,後位能保證些什麼呢?沅沅不想變成那每天都在待待中算計的女人。皇上,也許您會寵愛我,但是,這寵愛能預防得了多少算計?就如德親王。一次,兩次,皇上您也會不厭其煩啊!」「最重要的是,」我的心顫粟著,輕輕跪下:「皇上的後宮永遠都在不斷的充裕當中,而這後宮的各種身份地位不同的女人,也對皇上的朝政互相起著某些平衡制約的作用吧,沅沅一旦愛上您,斷然無法再接受皇上再用同樣的語氣和懷抱,寵愛別的女人,這是種生不如死的折磨。」我決然地抬頭,直視著他深沉的眼睛:「愛情只是兩個人的事情,這些,皇上,也都能給沅沅嗎?」「啪」細細的碎裂聲在前方響起,我盯著他那只正被水晶碎片割出血口的手,剛才的淡定決然一掃而容,嗓子幹得可怕……他還在用力……血流得更快了……他用那只帶血的手抬起我的下頜,複雜地審視著我:「你要朕解散後宮只寵你一人?」「既然你很清楚後宮其中的制衡,為什麼還要這樣異想天開地逼朕!」他略帶沙啞的聲線,有絲絲幾乎無法覺察的無奈。「沅沅,朕答應,無論後宮有多少女人,朕只真心對你,好嗎?」我的心忽然隱隱地疼起來,這也許就是一個帝王能對愛情給予的最限度了吧!我輕閉起眼,可是,這種承諾的可信程度又有多少?維持的時間又是多長?在那樣漫漫長夜裡坐對紅燭,腦裡瘋狂地想像,另一個女人倒在他懷中婉轉承歡的情景?不,不,我真的不能忍受,光想著就覺得要瘋了……現代的教育,對愛情的忠貞的種子,早已在心裡萌發成森林……感覺到熱熱的氣息輕輕地吹在我的眼瞼上……不,不可以!我想起了小柏,然後沐妃,雪妃,玉昭儀……她們的臉交替的在我面前閃過,我清醒似地退後了兩步,搖了搖頭,拚命想甩掉這種感覺。如果說有那麼一瞬的迷茫,也是因為要拒絕的是,這樣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及你可能將會唾手可得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位,還有,那英俊帝王充滿誘惑力的承諾……如果說對這一切沒一點點動心的話,那是假的。慶幸的是,我清楚地知道,如果我要了,我必須付出的是什麼代價,而付出的這種代價到底值不值得而已。在現代,妹妹曾問我,如果婚後丈夫有出軌行為怎麼辦?我是斬釘截鐵地回答:「除非被人下了春藥,否則,一次不忠,百次不容!」要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這種自欺欺人的事,遲早也會把自己折磨成變態。但我真的堅信,真正的愛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種感動!當然,在古代,我這種思想是要犯了「七出」之條的,是犯罪行為,是癡人說夢!因為這些古代男人眼裡,如果他們不左擁一個,右抱一個,背後衣角牽著一個,身邊還要拖著一群的話,那才是大大的不正常。如果說丈夫要取妾待,自已還要微笑地跑過去祝福,受現代教育的女人有哪個可以做到?簡直是一種侮辱!他居高臨下地盯視著我,那種刀子般的眼神,又回來了。「既然你無意回宮,為何卻要故意漏出消息?」那冰冷的眼神已經昭示著,他有過的那一絲真情流露都消失不見,又恢復那種精明無比的神態,帝王,一個懂得孰輕孰重的帝王,頓時,心中更加清明,自己的一再堅持是對的,對的。兒女情長,在一個帝皇心中可以分到的比例,絕不會太大吧、,只因,他的確是一個強勢而有作為的帝王「皇上真是明察秋毫呀。」我瞭然地笑了下,做皇帝,擁有一切的同時,當然也有他的無可奈何,和犧牲。「那皇上也許早已知德親王的玉珮曾經送給沅沅了吧?」我小心試探地問道。他銳利的眼神狠狠地盯著我,一抹怒氣閃過:「知道與不知又如何?」那就是知道了?輕呼一口氣掩不住一臉的輕鬆的雀躍,手撫上胸口,那龍承德沒事了?我正待開口……卻發現他那怒意沖天的鳳眼閃著駭人的光芒:「朕明白了。」啊?我疑惑地看著他莫名其妙的狠絕神色,你怎麼明白了?我還沒說呢。「既然你不肯回宮,朕就如你所願。」他狠絕地盯著我,一個個字地吐出:「蘇媚兒,你給朕聽好了。如果在這天澤國內除了朕有任何一個男子膽娶你的話,朕」「都將他凌遲處死,抄斬滿門!」「無—論—他—是—誰!!」他狠狠轉身一拂衣袖,案几上的茶具應聲而落……我呆呆地望著他狂怒而出的身影……什麼?心中狂呼,誤會了誤會了!嗓子卻像啞了一樣叫不出任何一個音調……我懊惱地想著,之前不是算盤打得好好的嗎?那些本來和明靜所謂的「主人」講好的條件,剛到時,還沒來得急出口,就被他突如其來的溫和弄得不知所措,接著好不容易快要進入正題,卻又好像因我用詞不夠謹慎或表情不夠謙遜?而被他狠狠地狂霹了一頓,結果,結果什麼都沒有按原計劃進行,還搭上自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誰敢要我就殺誰?!……這麼毒都想得出……不能佔有就寧願毀滅?想到這裡,忽然覺得一陣微寒的夜風涼嗖嗖地穿過我的頸項……呃,他好像從來都是那種言出必行的人耶,我輕輕地抱緊了下手臂,初秋了,這種季節的深宵總是帶著這樣拂之不去的寒意。……「哼,怕了?」一道悠沉的嗓音,從背後繞了過來扯回了我神遊。我驚然地環顧著四周,心下震驚不小,居然還有第三個人?!那剛才我們的談話……?以前我可是見識過龍承乾的安全保衛工作的,一直是滴水不漏般的完美,為何今天卻大失水準了??!狼……?心突然一收縮,一道幾乎發著藍光的視線,從水晶簾子阻隔著的裡間窗邊射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