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石基看著地上猛獸的屍體,不但沒有在華山遇救時的那種劫後餘生的欣喜,反倒滿心的沮喪。
自己原先是怎樣的人物,號稱國宴級大師啊!操刀如走飛鏢,玩勺似游蛟龍。生猛海鮮,無一不精不粹,高朋滿坐,無不稱奇叫絕。走到哪兒也都是目不斜視,腰桿挺得溜直,跟班前呼後擁,那個叫八面威風,不可一世。
可現在,他才真正感到自己是多麼的渺小、軟弱無能,以往的狂傲之氣,被眼前殘酷的現實掃蕩一空。他兩手無力地向後撐著地,垂頭喪氣地低下昏漲的腦袋,就在眼光與裸露著的胸口一接觸的剎那,心驀得狂跳起來。
「師尊相贈的玉筒簡。」他一把將那簡撰在了手裡,這可是師尊留給自己的救命草啊,怎麼就忘了呢。
他暗罵自己該死,沒用,遇事臨頭盡這樣的慌亂,一點不配做恩師的徒弟。再將手裡的簡舉到眼前仔細地觀查,真是強大啊!他回想著剛才那道突如閃電般的青光,直飛猛獸的血口,只一下,就要了這廝的狗命。
可他哪裡知道,這簡的真正妙用,它每護體發光一次,便可使戴它的人增進一次內力,再加上柳石基的身體吮吸了仙液瓊漿,更是如虎添翼。
這時,黑幕已完全地掛將下來,山風呼呼地吹過,更顯得周圍死一般的沉寂。
柳石基望著手上的這片玉簡,被一輪青光圍裹著,如黑夜裡的一盞明燈,瑩瑩爍爍,點點如星。「老兄,多謝你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及時顯靈,我柳石基現在已是爪下之鬼,又要魂不歸體了,不,應該是完全死翹翹了。」
可又一轉念,想起小雨說他授了芝仙的瓊漿玉液,己不再是凡胎**了,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就死去,而且巨獸摳抓到自己胸前來的時候,只覺鑽心的疼痛,皮肉卻沒有受到一絲的損傷,除有這神簡的護體,多半也是因為吮吸了靈芝瓊漿的緣故。「果然是仙靈妙液啊,奇異絕倫。」
柳石基這回又低估了靈芝仙草的價值,何止是保護了他的皮膚,完全就使他根骨蛻變,換了一副身架,否則僅憑他常人的力量,如何能抵敵得住那巨獸的強大威力?
他不禁把嘴緊貼了玉簡一下,感到一絲冰沁直透骨隋,使那昏沉的腦袋驀然開明。他無比珍愛地把它重新收藏進已破碎了的衣服裡,貼緊胸口。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扭動了一下身軀,覺得又精神百倍。
當他拍打身體,手觸到胸口的衣兜,忽然想起臨將分手時,師尊曾給了一封柬貼,他急速地摸了下,還好,那柬仍好端端地躺在兜裡哩,緊遵師命,待到明晨日照交錯時,啟柬拆閱。
整理好衣裝,藉著稀疏的月光,仍順著下行的道路走去,心裡卻想,如果再遇到剛才的那種怪獸,我就如法炮製,將那玉簡請出,瞬間便要了爾等的性命,嘿嘿!
就這樣,柳石基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銀色的月光,向前摸索著,居然走出了好幾十里地。道路也變得越來越平直順暢,漸漸可以看到前面有點點的燈火閃動。
他想,前面一定是有人家的地方,阿彌陀佛,真主保佑我柳石基今晚不會孤魂野鬼似地露宿荒郊了。
心一寬,倦意與疲勞一掃而空,腳步不禁加快了許多,可奇怪的是,那前面的燈火似乎永無止盡地延伸去,怎麼也走不到跟前。
怪道,明明看它就在前面,如何總也走不到呢?柳石基心中疑惑,再細瞧間,發現那燈火忽明忽暗,飄呼不定,顏色也時白時藍。突然他似乎想起什麼來,腳步立時定在了原地。
「鬼火」,他心頭一緊。
常聽人說,人死去後,屍骨會產生出一種磷的物質,在空中游來蕩去,發出幽明幽暗的光。他柳石基是相信科學的,知道是物質的揮發現象,但不知為何,內心仍不由自主地受著一種東西的牽制,壓抑的他神色猶亂,舉步無措。尤其在這另一時空的荒郊野外,難免精神受某種邪氣的侵濁。越是走不到,恐懼感越是強烈。
思慮間,山風呼呼,一陣緊似一陣,四周的低矮灌木,投影幻像,更是艨艟形似鬼魅。柳石基只覺背後絲絲直冒涼氣,猛一回頭,看到身後居然立起一人多高的墳包,黑窘窘地朝著自己。剛才怎麼沒有注意到?這不會是傳說中的鬼撞牆吧。他倒抽一口涼氣,雖還是強自鎮定,心裡罵著自己:膽心鬼,沒得給師尊丟臉。但腳步不禁更加零亂起來,直至頭頂上忽然發出一聲霹靂閃電,緊跟著大雨傾盆,擊打下來。
終於,他還是忍不住撒開兩腿,沒命地向前狂奔起來,也不知跑了多久,才見眼面前出現了一座高大的城牆,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時雨已停住,又是滿天星辰,而柳石基渾身澆透,業已成了落湯雞。
「幹什麼的。」城門樓裡發出一聲厲問。
柳石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這才看清不遠的城牆上,站著一個守門的侍衛,正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手裡端著一桿長槍,一副要擒拿捉姦的架勢。
切!狐假虎威,神氣個啥。但臉上卻裝出一種很無辜的樣子,向城門裡指了指,意思想要進城,請守門官行個方便。
那守衛一轉身下了城牆,不一會,只聽吱拗一聲響,高大堅固的城門被打開一條縫,一個圓葫蘆樣的腦瓜從門縫裡伸將出來:「你是哪來的?這麼晚要進城。不會是奸細吧。」嘴裡說著,賊眉鼠眼地上下打量著夜幕下的這個不速之客。
這一問,到真把柳石基給問住了。說自己隔空穿越大隋,還魂附體?夜半三更的,還不把人給嚇死,他也不能信啊,還是先打聽一下這是哪裡,如能進去更好,不能進再想別的良策。
正待要上前詢問,那個守衛見對方盯著城門,眼珠轉動著總不開口,於是疑心頓起,敲定柳石基心懷不軌,愈加把牢城門不開,只將上半截身子更探出門來,用手裡的槍朝前一指,大聲叱問:「快說,如若不然,押你去牢監,打得你皮開肉綻,不怕你不招認。」
「大爺。」柳石基趕忙應聲:「我是柳石基,從華山來,想趕問一下這是哪裡?」
「你六十幾?」那個守衛伸直細線般的脖頸,整個人如一隻蝦米般幾乎扒在城門上,重又將說話的主打量了一通,一臉地訕笑:「你他媽在罵我,小屁孩養的,嘴巴上還沒長毛呢,就敢跟大爺我充老?來人吶,把這小子給我拿下。」嗓音尖利地刺破黑夜。
柳石基一聽壞了,誤會了不是,唉!以前就一直被人屈喊,這來到大隋,怎得也是個更換門廳的好機會啊,要不把名兒顛倒一下?改叫柳基石也行啊。不能,那誤區就更大了,成「雞屎」了,太難聽了。
正想著呢,隨著守衛剛才的一聲斷喝,從城門裡又跑出來一個守衛,邊跑嘴裡還不清不楚地咕噥著:「又是揭榜的人來了,深靜半夜的,也不讓人好睡。」
「睡你個頭,有揭榜的人來算你福運到了,再沒人來,不定連睡的功夫也沒有,連你也要一起開發了呢。還不快上來把這廝給我拿下。」喊話間,已是不耐,就要首先上來朝柳石基動手。那跑來的小門官,被這守衛一連聲的訓斥,才如夢初醒,但仍不解其意:「頭,這揭榜的人是救星啊,來了我們就可以下崗,回家抱老婆,不用熬這麼晚了,為何還要綁他?」一臉迷糊。
「混帳東西,誰告訴你他是來揭榜的,啊!還傻愣著幹啥,也要我連你一起綁上送監嗎?」那守衛更是惡聲惡語地罵。
小門官這回才算真正清醒過來,立時換出一副惡相,提著手裡的紅纓槍,衝到柳石基的面前,就要對他下手。
正這時,猛聽得一聲大吼,就連站立一旁,拿槍亂指亂點,下令拿人的守衛,也神色巨變,轉怒為喜,慌忙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