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森歷906年18日,大議會特別會議如期舉行。
經過不下於生死決鬥的奮勇「爭奪」,大議會監查長威力先生被各種討好、利誘、威逼搞得快要崩潰之後,二百個旁聽名額總算塵埃落定。不過,威力先生在肚子裡早就將老友納南#8226;紅風罵了個狗血淋頭,幾天來與納南碰面,從來就沒有給過他好臉色。
在天森帝國這個帝制與議會並存的二元政治怪胎下,其實大家都明白,大議會就是無冕之王,帝國第一家族雄鷹家族用來牽制雷龍皇族的重要一環。在雄鷹家族統一人類、歷經千年的赫赫戰功之下,一百個議員席位到有一大半掌握在雄鷹政治集團手中。雖然經過傲世和納南的苦心經營,大議會中親皇派人數已經增加了不少,但仍然不足以憾動雄鷹政治集團的利益。
隱隱凌駕於皇權之上的大議會自成立以來就從未允許過外人旁聽。獲得一個旁聽資格,對在職的官員來說,是對自己政治地位和人脈關係的承認。對一個家族來說,意味著除了五十位知名家族外,自己家族就是最重要的民間勢力。一個家族通過各種渠道獲得的旁聽資格越多,越說明自己離知名家族的距離又近了一步,說不定下一屆議員選舉就有機會染指議員席位。
這樣的大好機會,當然任何人都不會放過。也難怪威力生氣。獲得旁聽資格的認為是自己實力達到了那個級數,自然是沾沾自喜,對威力的感激也有限。沒有獲得旁聽資格的官員和家族卻將這筆帳一股腦的記在了威力頭上,要吃人的目光害得威力這兩天走路都不敢抬頭。
上午九時,距特別議會召開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議會大樓前面的廣場已經人山人海。
大議會的近衛兵和衛戍軍團的城衛隊在大樓前面圍出一段二十米的距離,再從人海中硬擠出一條通道,以方便議員和參加旁聽的人員進場。二十米寬的空地和通道全部鋪滿顏色鮮艷的華麗地毯,無形中更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歡悅的慶典,而不是決定天森帝國未來命運,注定要讓每一個人類震驚,具有里程碑意義的莊嚴會議。
看熱鬧的市民大多數都參加過13日的帝都暴亂和遊行。同樣是這麼多的人,同樣將議會大樓圍得水洩不通,但是,從凌晨就開始在議會大樓前面聚集的人潮卻保持著發自內心的喜悅和理智,與幾天前的瘋狂和絕望相比,令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獲得旁聽資格的元帥、將軍、文職官員和知名家族的代表比看熱鬧的市民好些也有限,天剛放亮就開始有人陸陸續續向議會大樓聚集。隨著這些高官、富豪的進場,人群裡發出一陣接著一陣的驚歎和議論。
「天啦,快看,那是我們大通銀行的總裁星星小姐。哦,我在大通工作了八年,只在畫報上見過她,沒想到今天卻看到了她本人,竟然比畫報上要漂亮一萬倍!聽說她剛剛離婚,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
旁邊吊著他手臂的胖女人一巴掌甩在他臉上:「混蛋,你每天一下班就往老娘肚皮上爬,政府的超生獎都拿了兩個了,居然還想著別的女人!你個殺千刀的,把我從一個嬌滴滴的黃花大閨女變成一頭只曉得生產的母豬你就不要我了呀!天啦,我不活啦……」
「孩子他爹,你在城裡打了幾年工,認得那個瘦猴子是誰嗎?怎麼看著像個吸毒鬼呀!」
「瓜婆娘,快閉上你的臭嘴!那是司法院的羅菲斯大法官,當心他判你一個誹謗罪,明天就把你發配到新生營!」
「咕咚!」人叢中倒下一個嚇暈死過去的村婦……
在威力那兒交上請柬,得到一個代表旁聽資格的銀色胸牌後,二百個幸運兒被告知,剛剛得到組委會的通知,國王陛下將撥冗參加特別議會。所以,他們必須在議會大樓前面等著迎接國王陛下。
為了牽制雷龍皇族,在法理上大議會一直是獨立於皇權之外的存在,為了避嫌,至建國以來,還從來沒有哪一位國王在大議會選舉和會議期間光臨過議會大樓。聽到這個通報,一些消息靈通人士馬上聯想到外面悄悄流傳,比雄鷹家族滅門慘案和雄鷹軍團臨陣逃跑案更讓人震驚,隱隱直指雷龍皇族王位繼承的驚人消息。
這些獲得旁聽資格的人中,即使是沒有從政的商業世家,他們也與權力中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更何況其中絕大多數人都是直接在軍中服役的將官和政府高官、一城之長。這些人能夠混到如今的地位,也許什麼都缺,卻絕對不會缺少政治敏感。大家的心情立刻從獲得旁聽資格,個人地位和家族勢力得到確認的喜悅中冷卻下來,開始忐忑不安地緊張思索。
九點後,隨著大議會那些正式議員開始進場。看到這些年近古稀、鬍子一個比一個長的老頭子(除了大議長,普通議員沒有年齡限制)個個都黑著臉,目不斜視地站到議會大樓前的台階下,旁聽的人感覺更不妙了。與周圍擁擠的人潮,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的熱烈氣氛不同,由近衛兵和城衛隊圍成的這塊空地就好像一個無形的牢房,氣氛古怪壓抑,令人窒息。
星浪、費哈杜聯袂而來。兩人面容憔悴,雙眼佈滿血絲,雖然還照顧著形象,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與熟悉的官員點頭示意。即使不是他們的盟友也看得出來,兩人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絕不會如此意氣消沉,彷彿一夜之間就老了十來歲。
兩人剛剛站穩,廣場上的人潮突然以某個焦點為圓心,好像一陣輕風掃過,剎那間安靜下來。
軍部總長和參謀總長詫異地抬起目光,向那焦點望去。遠遠的紅地毯盡頭,兩輛華麗的四輪馬車停在臨時停車點,兩群人從馬車上魚貫而下,一邊愉快地交頭接耳,相得甚歡交談著什麼,一邊不停地揮動著手臂,向目瞪口呆的人群致意。
這群人當中,除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色鑲金邊的預備役軍團軍官禮服,一臉嬉皮笑臉的小子肩上佩戴著二星將軍的星徽外,其它五人胸前都斜掛著金黃色的元帥綬帶。
即使不看報紙,不認識走下馬車來的這幾個人,大家也認識他們肩上的水晶元帥星徽:兩個三星元帥、兩個二星元帥、兩個一星元帥!
能夠站到近衛兵和城衛隊圍成的警戒防線前面的都是各大報館的記者和有些地位的官員和富豪之家來看熱鬧的家人。大家當然認識從馬車上走下來的這五個重量級的人物,更明白他們在如今的天森帝國代表了什麼——更何況,他們還是攜手出現在公眾面前,在這背後代表的故事就更令人玩味了。加上令一個更大的發現,記者們就好像吃了春藥的貓,立刻興奮起來。
作為一名記者,具有毒蛇一般銳利的眼光是基本條件。他們雖然沒有見過本人,眼前嬉皮笑臉的某人也與那個這幾天天天出現在報紙上,被畫師們描繪得高大威武、英明神武的「大英雄」、「人族大救星」形象相去甚遠,這些記者仍然認出了這群人中軍銜最低的那個陌生面孔——斯林#8226;谷裡!
片刻的寂靜之後,「嘩——」,巨大的喧嚷就趕上沉默的波浪,以令人震驚的速度向四周狂捲而去。一靜一鬧兩種極端衝擊得本就昏頭漲腦的星浪和費哈杜臉色更難看了:他們也已經看見,從那兩輛馬車上走下來的,正是當今如日中天的谷裡家族的巴林卡兄弟和那個一鳴驚人,與拯救人類的巨大功勞相比,他的哈皮和無賴形象在上流社會同樣出名的斯林小子。還有,曾經如日中天,今天卻是特別議會質詢對象的雄鷹家的雲無影兄弟和風清揚。
在別人看來,這一刻成為所有人羨慕、忌妒、懷疑、深思中心的這群人好像故意似的,一邊微笑著向周圍的人群致意,一邊在軍部總長和參謀總長的身邊停了下來。
門別還不是議員,今天只是以旁聽的身份來參加特別議會。隊伍一停下來,他就向雲無影兄弟告辭,自學地向排在議員隊伍身後的旁聽隊列走去。走過費哈杜身邊時,好像突然想起什麼,門別笑意盎然地向費哈杜伸出手,握住費哈杜慌忙伸出來、冷汗淋漓的手,腦袋伸到費合杜和星浪兩人中間,俯耳低語道:「兩位大人,我突然記起來了,我的好朋友納南先生讓我問一問您們,兩位大人昨晚在哪兒去了?他找了您們一晚都沒找著。納南先生讓我轉告兩位大人,應國王陛下的命令,組委會對特別議會的日程安排將略作調整。今天上午將由雷龍皇族向大議會和全國正式宣諭繼位召書,還有傲世陛下對重要軍政部門領導職務的調整建議……」
「轟……」好像憑空一個驚雷,星浪和費哈杜當時就暈了,根本就沒有聽清門別後面還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