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瘋狂了一天之後,天森的深夜本來應該是一個靜謐的深夜,可是,在朦朧的魔法晶燈的光芒之外,在無數隱秘的據點裡,形形色色的人正為了形形色色的目標鬼鬼祟祟地進進出出,各自的利益聯合好像一部部高速運轉的機器,飛速地運轉著……
星浪#8226;花讓,費哈杜#8226;山上,一掌軍部,一掌參謀總部,這兩位歷史上曾經三分人族天下的豪族後裔正當壯年,正是人生中最強盛的時期。在他們自覺必將面對的這場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中,他們既感到了權力即將沒落的巨大恐懼,也以敏銳的政治嗅覺發現,這場無聲的戰鬥也許是他們,是曾經在綠野大陸上輝煌一時的花讓、山上兩個豪族重新崛起的最好機會。
懷著最深切的恐懼和令人顫慄的夢想,星浪和費哈杜覺得自己就像是在萬丈深淵上的鋼絲上舞蹈的瘋子,隨時可能掉下去摔個粉身碎骨。可是,深淵對面的絢麗風景,來自千年之前的巨大誘惑,又讓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場瘋狂的賭博,選擇了踏上鋼絲,迎風舞蹈的不歸之路。
一幢掩沒在暗夜中的孤零零的破落房子立在天森南郊,離最近的居屋也有兩公里。足足蓋了三重的窗幃、門幃將屋子遮得密不透風,厚重的絲絨將大廳裡亮如白晝的燈光和喧嘩聲吸得乾乾淨淨,不走進屋子,絕對沒有人能夠發現內裡乾坤。
可能是為了平日掩人耳目,這屋子的客廳竟管異常寬敞,廳裡的擺設卻極為簡單破敗,除了十幾把椅子,幾張漆皮剝落的矮几,再無餘物。此時,客廳裡人滿為患,本來應該用來放茶水的矮几上也坐滿了人,剩下的人只好席地而坐。
如果你略為熟悉天森帝國的上層情況,便會驚訝地發現,這屋子裡的人竟然個個衣飾華麗,全是經常出席各種皇室、軍方、政務活動,隔三磋五便會被各大報章雜誌提到的帝國高官、議員。
夜色已深,這些人似乎在屋子裡已經呆了很長一段時間,平時養尊處優的大人老爺們都疲憊不堪,再也不顧不得身份和面子,靠牆的靠牆,歪在地上的歪在地上,哈欠連天,醜態百出地死命乾熬著。
客廳主位的椅子上,正坐著這場從入夜就開始,已經堅持了六個小時的秘密聚會的召集人:軍部總長星浪,參謀總部總長費哈杜。
與其它人不同,因為恐懼和興奮的雙重刺激,星浪和費哈杜目光炯炯,精神極度亢奮,臉上蒙了一層厚厚的油光,將兩人慘白臉頰上的那團潮紅襯得更為醒目。
今天晚上能夠留在屋子裡的人,儘管只是以前因為各種原因依附在雲無影周圍,在天森帝國政壇上叱詫風雲的雄鷹集團的政治勢力的極少部分。可是,這些人都心知肚明,天森帝國上至皇族、各部官員,下至平民百姓都一清二楚,他們都是雄鷹集團的中堅分子,額頭上早就打上了「雲無影走狗」的鮮紅烙印,他們絕對無法洗清和雄鷹家族「狼狽為奸」(帝都暴亂時的口號)的關係。
星浪和費哈杜也放心得很。跟今天晚上沒來的那些「膽小鬼」,那些看風轉舵,迅速倒向谷裡家族和企圖保持中立,矇混過關的人相比,留下來的人都是他們寶貴的「財富」!
兩人甚至暗暗感謝雲無影,沒有雲無影這個「無冕之王」,只憑他們兩人,絕對不可能就能將這些幾乎囊括了帝國軍、政、大議會各個部門,控制了小半個天森帝國的「精英」聚集到麾下,和他們一起手牽著手踏上鋼絲,開始這個火中取栗的危險遊戲。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該訂立的攻守同盟早就訂立了,這個秘密聚會之所以堅持到現在還沒有散,是因為星浪和費哈杜還在等:等派出去的幾支隊伍的消息,關係到這遊戲是否還玩得下去的重要消息。
突然,星浪從椅子裡猛地站了起來。大廳裡嗡嗡的議論聲立刻停了下來,幾十雙目光緊張地聚集到星浪臉上。
過了一會兒,屋子外面傳來壓抑的斥喝聲,好像有人急促地回答了幾句什麼。緊接著,厚厚的門幃突然被掀開,幾個人影夾著屋外清冽的空氣急匆匆搶進客廳。坐在地板上的人一邊低聲咒罵著這幫「混帳」瞎了狗眼,踩疼了他們,一邊趕緊讓開道路,讓這幫人停也不停地直奔到星浪和費哈杜面前。
「報告總長大人,我們根據情報一路追蹤到二百里外的香芳城,對方卻異常狡猾,搶先一步離開落腳的旅店,不知所蹤。」
心機深沉的費哈杜一聽這話再也坐不住了,猛地從椅子裡跳起來,瘦長的馬臉拉得更長,尖細的嗓音都變調了:「什麼?沒有追上?你們這幫蠢貨,你們竟然讓他逃脫了!你們這幫混球,你們這些狗入的飯桶……」
費哈杜顯然快氣瘋了,氣急敗壞之下,綿綿不絕的粗口混著口水劈頭蓋臉地撲向那個報告的頭領。
那個披著黑色風氅的頭領低著頭乖乖地領受這頓狂風暴雨,趁著費哈杜喘氣的機會,連忙身子一側,急忙搶過話頭道:「不過大人,咱們並非全無所獲。咱們在旅店附近抓住了這個……人。聽小旅店的老闆說,這……這人是跟對方一起投店的。旅店老闆還說,他當時還背著一個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那男人是個雙腿已斷的殘廢,而且不斷咳嗽,似乎病得不輕。」
費哈杜這才注意到,站在那頭領身後的兩個手下正緊緊夾著一個披著散發,瘦得不像人形的東西。剛才暴怒之下,加上頭領的風氅正好擋住了視線,費哈杜和星浪都未發現他們抓回來的這個怪物。
「是嗎?如果我們猜測得不錯,他現在逃都逃不及,怎會帶著累贅上路?我看看……」
費哈杜懷疑地看看那頭領,隨手拔開被兩個手下夾在中間那人遮住面也的雪白亂髮。
「鬼呀……」
「碰……啪!」
彷彿看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景象,費哈杜嚇得猛地一跳,撞倒了身後的椅子,狼狽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站在費哈杜身邊的星浪也嚇得連退幾步,倒吸了幾口涼氣。
雪亮的燈光下,露出本來面目的這人哪裡還有半分人氣?瘦削的面孔上只剩一張乾枯的皺皮,眼神散漫混濁,一張嘴巴大大地張開著,露出森森白牙,嗓子裡發出「呵呵」的嘶鳴聲,正沖面前的星浪傻笑著。
儘管已經有兩位總長大人的前車之鑒,乍然之間看到這瘦得只剩一具骨頭架子的瘋子,擁上前來的眾人也嚇得尖叫後退,更何況是毫無準備,近距離中招的費哈杜。
費哈杜狼狽地被那頭領從地上拖起來後,不由惱羞成怒,怒聲喝罵道:「混帳!你們是怎麼辦差的?抓不到正主兒不說,反而弄個瘋子回來糊弄我們。來人啦,給我……」
「慢著!」忍住噁心站穩身子的星浪截住了費哈杜的話,眉頭都快被皺到一塊兒了,「等等……等等,費哈杜大人,你讓我想想。」
星浪走近那瘋子,示意兩個手下放開他。
那瘋子渾然不知自己處境危險,還咧著乾癟的嘴唇笑個不停。他似乎對對面這個體格壯碩,衣飾光鮮的男人頗有好感,一對白多黑少的眼睛「深情款款」地和星浪目光交集,有時還「調皮」地一跺腳,一甩頭,以手掩唇,做出只有小女兒才有的嬌羞之態。客廳裡立刻乾嘔之聲大作,又倒下一大片帝國高官。
星浪卻好像突然撿到寶一樣,驚喜地叫起來:「哈哈,女人,她是個女人!哈哈哈……」
屋子裡頓時響起一片驚呼:「呃……難得難得,本人長之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胸部比屁股還平的女人。」
「呵呵,這可是真正的豬排呀!」
「呃……早就聽說星浪大人喜好漁色,蓄養外宅無數,沒想到……呃,還有特殊的嗜好——竟然喜好骨感女人到了這種程度!」
……
星浪猛然轉向那頭領,緊張地追問道:「這個瘋婦真的是和他一路投店的?」
「沒錯,旅店老闆絕對不敢對我們說謊。」
「他還另外背了一個殘廢男人?」
「是。他還背了一個殘廢男人投店。」
費哈杜馬臉上的三角眼飛快地眨動著,聽到這裡,頓時恍然大悟地叫起來:「我明白了。她……這瘋女人一定是他的親人!」
星浪如獲至寶一樣地對那頭領一揮手:「快,傳我命令,將這女人護送到一號基地,加派人手看守。如果這女人少了一根汗毛,我就要你們全部陪葬!」
「啊?……是!大人。」那頭領渾身一震,連忙和兩個手下將還在猛拋「媚眼」,嘻嘻傻笑的瘋婦人帶出大廳。
星浪臉頰上的潮紅因為興奮更加鮮艷,雙手重重地一合,回頭衝著費哈杜大笑道:「這下好了。不管這瘋女人是他的什麼人,但是可以肯定,這瘋女人和那殘廢男人一定是傲世用來要挾他的重要人物。哼,有了這瘋女人,不怕他不乖乖地來找我們。」
費哈杜能夠坐上參謀總長位置,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眼珠一轉,立刻尖笑道:「不錯……傲世既然能夠依靠一個殘廢和一個瘋子控制他十年,我們當然也能用這瘋女人要挾他投靠到我們的陣營。哈哈哈,只要我們掌握了這樁件足讓雷龍家族名譽掃地,讓整個人族都陷入空前的信任危機的驚天醜聞,到時候……啊?哈哈哈……」
屋子裡的官員們不管聽沒聽懂,看兩位總長大人如此高興,也知道計劃順利,陰謀就快得逞,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