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林全然不知道發生在他身上的變化。他只知道報到的那天晚上被木公老頭和那個叫金母的少女——他曾經的「夢中情人」——暗算,不知道什麼時候昏死過去。
醒來後,他只覺得全身就要散架一樣,稍稍一動,就疼痛難忍。
疼就疼吧,痛覺神經雖然還是超級發達,可是經過烏丹魔鬼幾年的鍛煉,倒還可以忍受。只是剛一下床,斯林渾身就是一通鑽心的酸癢。左邊的身子好像被丟進了炭爐,被正N度的高溫燒烤著,右邊的身子好像被丟進了萬年寒潭,被負N度的冰水浸泡著。
最難受的是兩種感覺一綜合,卻像是萬蟻噬心,麻癢難當。
斯林渾身篩糠,口吐白沫,又昏倒在地上。不過,腦子裡卻清楚地感覺到,一冷一熱兩股能量在體內不斷戰鬥,考驗著斯林肉體所能承受的極限。
最後,不知不覺間,從體內冒出一股淡淡然、泊泊然的能量,它給人以產生一切,毀滅一切的強烈感覺,好像這股能量就是萬物的生命,就是創世的神力。它可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
斯林對它竟然是異常的親切!
它好像斯林的性格,好像斯林的生命,既混沌不明,又靈動活躍。
這股能量一冒出來,冰火兩個惡魔就漸漸被它融化成細小的、純淨的微粒,分解到斯林四肢百骸中。
斯林又可以站起來了,只覺無比的舒暢,無比的快意,好像獲得了重生,擁有了超越自然的……法則?力量?
斯林被腦子裡怪異的想法嚇了一大跳。可是好景不長,不到十分鐘,又是鑽心的酸癢襲來:冰火兩個惡魔又回來了!
就這樣,斯林在房間裡一時清醒,一時昏迷,不停被冰火兩個惡魔折磨,被那淡淡然、泊泊然的能量救醒。他也不敢出門,害怕一跨出門口就昏倒在地上,被人送進打死他也不去,感到最最恐怖的醫院裡。
隨著昏迷的時間越來越短,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斯林估計至少可以撐過一個小時了,他趕快跑出寢室,想去填飽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肚子。一到宿舍門口,就被守門的大爺告之新生正在點到,馬上要開往前線實習。
情急之下,斯林百米衝刺跑向操場,這才導演了那場天森學院歷史上史無前例的院長骨折鬧劇。
在魔法車上,正和阿魯芸說著話,那兩個惡魔又從身體裡跑出來,控制了斯林。
跟無數次煎熬一樣,醒來之後就是無比的舒暢,無比的快意。可是,怎麼肚子還是這麼餓啊?誰有吃的沒有?
斯林跳起來,睜開眼就是一通大喊:「報告,實習校官斯林餓了,我要吃東西。」
嗓門還真大,所有人都被嚇了一大跳,轉頭看著圓睜雙眼,立正報告的斯林。
被分到最苦、最累、又很少有表現機會的後勤兵種的十個新生本來就是一肚皮火氣,又是和斯林這個武技、魔力零級的廢物分在一起,佔百分之六十的團體分鐵定是四個班中最低的。
他們剛選出來的班長普西分開人群,走近斯林身邊,鼓起雙眼火大地瞪著斯林:「你是豬啊,睡醒就吃?是不是吃完又睡啊?白癡!」
車裡頓時哄堂大笑。
唐巴走到斯林身邊,有趣地看著被罵得一愣一愣的這小子,笑著道:「斯林,你不知道嗎?傳送車將在距離黑獄堡壘三百公里的無人區停下來,你們都要下去進行殘酷的野外生存訓練。實習營按兵種分成四十個班,最先趕到黑獄堡壘的十個班,每人都將獲得十分的加分。最後趕到的十個班,每個人都將被倒扣十分。」
「那是什麼意思?」除了是個武技和魔法的白癡,看來斯林的腦筋也並不好使。
「意思就是,不但車上沒有食物,今後的幾天,你們還要憑著個人的智慧,團隊的力量,在烏氓叢林和黑水沼澤與猛獸、與水怪爭奪食物,走完你們成為真正軍人的第一個三百公里。」
「媽呀!那車上總有一口水給我喝吧?十五天了耶……」
「沒有,什麼都沒有。誰敢私自帶有一滴水、一點食物在身上,馬上取消實習資格,驅逐出學院。」
「我倒,教官,我可以倒嗎?」不等唐巴允許,斯林變成一癱爛泥,軟倒在地板上……
眨眼之間,十輛魔法傳送車呼嘯而去,從一千零一名實習校官的眼中消失,載著總教官、十個小隊的隊長、副隊長們到黑獄堡壘享受豐盛的午餐去了。
斯林舔舔乾裂的雙唇,雙腿打顫,兩眼昏花,看不清在面前做著最後準備的戰友們。
你是誰?阿魯芸?怎麼長得像一隻燒鵝。你要走了?那你慢走。哦,對了,你有吃的東西嘛?沒有!沒有你來煩我幹什麼?走吧走吧。
你又是誰?你怎麼長得像個豬頭……
「豬頭,我是你班長。我命令你,背上行軍灶,馬上出發。」
普西將最小的一個背包甩到斯林身上,一俯身背起最重的軍用帳篷,一轉身就在心裡大哭:「嗚,嗚嗚……老媽,我是什麼命啊,不但被分到最沒用的後勤班,還攤上這個超級白癡加廢物……還有兩個女兵。女人沒力氣也就算了,她們還長得像矮冬瓜,要身材沒身材,要臉盤沒臉盤。當不好兵就算了,連找個好老婆的機會也沒有。嗚……」
斯林踉踉蹌蹌地跟在普西身後,連一句感激的話都沒力氣說。因為斯林的緣故,他們在實習營四十個班中,最後一個進入陰森荒蕪的烏氓叢林。其它三十九個班行動迅速,早就走得不見蹤影。
普西還真有點領導者的氣質,連聲呼喝下,三個男生在前面揮舞佩劍劈開荊棘,兩個女生被夾在隊伍中間,他在後面「重點」照顧這個渾身沒力的廢物。
哎,倒數第一名肯定當定了,只是路上別再出磋子,安安全全到達黑獄堡壘,那就萬幸了。
班裡的其它人好像也承認了這個現實,畢竟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在最初的沉悶過去之後,大家又開心地說笑起來,還不認識的戰友開始互相介紹名字。
沒想到,胖乎乎的兩個小丫頭居然是一對姐妹花。稍高一點的是姐姐雲清,矮一點的是妹妹紅雨,兩姐妹武技都不高,才三級。雲清因為優異的生物學成績,妹妹因為優異的地理學成績被選入第一小隊。跟所有的多子女家庭一樣,姐姐雲清端莊正經,妹妹紅雨卻精靈古怪。
走不到幾公里,紅雨就神神秘秘地湊到普西身邊:「班長,你敢不敢賭一把?」
又餓又渴的斯林一聽「賭」字,立刻精神大振,一把拉住紅雨的小小手:「賭?賭什麼?紙牌、麻將、老虎機(有這些嗎?老大。),什麼都行,我倆來賭。我輸了,任你處罰,我蠃了,你幫我找口水喝。」
紅雨一聲尖叫:「爛人,你敢吃我豆腐?快拿開你的髒手,還沒有男人碰過我耶。你……我,我的第一次拖手啊,嗚嗚……」
普西瞪了斯林一眼,盯著只有他胸膛高的紅雨道:「紅雨,你什麼意思?」
紅雨惡狠狠地甩開斯林的大手,馬上又喜笑顏開:「班長,我可是地理學考核的第一名哦,告訴你,我對綠野大陸上所有神秘古怪的地區都有專門的研究。對烏氓叢林和黑水沼澤的資料收集得最多。」
「那……那究竟是什麼意思?」普西仍然一頭霧水。
只要不是關乎自己的事,斯林對其它事物的看法,往往一針見血,經常唬得金玉媽媽一愣一愣的。正因為他有這點特長,妲菲爾又經常半夜才回來,家裡的大小事情,迷糊的金玉往往要「徵求」斯林的意見。
一聽紅雨不是要真的賭搏,對此「情有獨鍾」的斯林馬上又變成有氣沒力的死狗模樣:「普西老大,她是要我們陪著她探險走捷徑,希望出現奇跡,我們第一個趕到黑獄堡壘。」
一聽說還有獲勝的機會,所有的隊員都圍了上來。
紅雨見她的意見受到重視,小圓臉頓時漲得通紅,平凡的五官也顯得生動了許多,略有些緊張地說道:「其實……其實我在入學前就知道每年的新生有軍事實習課,仔細研究了烏氓叢林和黑水沼澤的資料。他們三十九個班都是按地圖從東南、西南兩個方向,繞過叢林和沼澤交界處的死亡腹地。可是我整理一本古籍時發現,千年以前人族大撤退的時候,曾經有人順利穿過了死亡腹地,還留下了詳細的示意圖。從這條路直插黑獄堡壘,至少要比東南、西南兩條路節約一百公里。班長,我們賭不賭?」
一百公里的路,按他們在叢林裡的行軍速度,就要節約兩三天的時間。巨大的誘惑一下子擺在大家面前,反而不知如何是好,都把期待的目光轉向了普西。
斯林兜頭澆下一盆冷水:「路是節約了三分之一,只怕到時候十一條命也只剩三分之一。」
紅雨跳起來,一指頭點在斯林額頭:「你敢懷疑我的專業水準?」馬上又想起什麼,「爛人,資料上說,前面正南方向三十公里的地方,可是有一處天然的湖泊哦。」
如果按原計劃,他們再走幾公里就要轉向東南方向。地圖上顯示,那方圓五十公里全部是耐旱的針葉林地帶,根本沒有水源。如果按紅雨說的正南方向走死亡腹地,她沒說錯的話,今晚正好在湖泊邊宿營。
一聽紅雨的話,斯林雙眼狂爆精光,又不知死活地抓住紅雨的小小手:「紅雨小姐,我,斯林實習校官,第一個贊成你的提議。兄弟們,同意的舉手。」
狂喜之下,普西的領導權也被他剝奪了。
十個人看著斯林乾裂的雙唇,火熱的目光,在這一瞬間,大家突然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這白癡廢物的目光既像是祈求,更多的卻是毫不客氣的命令。那目光深邃至極,明亮至極,好像看入大家心裡,讓大家心甘情願受它支使,被它擺佈。
不由自主,紅雨帶頭,一個接著一個,連普西也舉起了右手。
「目標:死亡腹地。出發!」斯林大吼一聲,當先向密林深處衝去。
一作出決定,後勤班所有隊員都激動不已,「嗚拉」,跟著斯林朝正南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