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負責壓軸,順治有點擔憂的看向我,擔憂之中又夾雜著一絲期盼,只是這絲期盼幾乎是一閃即逝。我朝著襲人微一點頭,襲人與小林子一左一右將我寫的字展開,待順治看清我寫的字,頓時愣在那裡,接著臉上掠過一絲驚詫,他上前兩步,仔細地看了看,又看著我,欣喜至極。我微鬆了一口氣,為了打敗烏雲珠,我還是選擇寫了那四個字。乾清宮的這塊匾在雍正朝之後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立儲密詔在往後的日子將會被存放在這塊匾的後面,以至於乾隆甚至用這塊匾重新給乾清宮正殿命名——正大光明殿。沒錯,我最終還是剽竊了順治的創意,用臨摩佛經時的筆跡在宣紙上寫下了大大的「正大光明」四字!順治的唇角上不住地上揚,他朝同樣詫異的常喜招了招手,常喜走到順治身旁,將手中的宣紙展開,紙上赫然也寫著——「正大光明!」這一結果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訝異不已,更令人驚奇的是,兩張紙放在一塊,字跡居然有七分相似。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順治臉上的神情,反正就是樂得合不攏嘴的傻樣子,他朗聲道「《曾子》有雲,尊其所聞,則高明矣;行其所知,則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於他,在處加之意而矣。」說罷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帝王為政,要誠於心並且致行之,光明正大。皇后與朕想到一塊去了。」他這邊興高采烈,我卻面色如鏡,這四個字本來就是你想的,不合你的心意才怪!順治不顧眾人在場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掙了掙。他卻握得更緊,將我的手握得生疼。他一邊看著我的字一邊喜道「什麼時候練的字兒?臨的誰的帖子?」還能有誰?不就是你這個死人頭!我臉色微沉地看著他,在他疑惑得正要發問之時,我輕輕吐出幾個字「《四十二章經》。」順治聽後愣了半天,太后在一旁笑道「皇上忘了嗎?皇上曾為哀家抄過兩本經書,前些時候皇后病得…後搖搖頭「哀家就將那兩本經書給皇后送去,讓她有精神的時候瞅瞅,心境空明,自然疾去病除。」順治這才明瞭的點點頭,又大為心疼地看了我一眼。握著我的手鬆了些,但卻更加堅定。太后的態度讓我有些糊塗,剛剛還對我冷淡淡的,現在又狀似無意地為我說話。眾人又小聚了一會,這場糊里糊塗的劇碼終於謝幕了,順治沒理會娜拉的嬌嗔和烏雲球那我見猶憐的幽幽神情,跟我一起回了坤寧宮,這讓我心中稍了一絲勝利的感覺,可我還是不想理他!一路上,他見我沉著臉不願開口,也識趣的沒有出一點聲音,直到進了寢殿之中。我將順治晾在那裡,任襲人她們伺候我梳洗,襲人和湘雲都緊張得不敢吱聲,我在鏡中見到常喜一旁連連朝襲人努嘴,襲人為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順治,小心翼翼地道「主子……」我伸了伸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打斷了襲人的話,說道「襲人,我要睡了,你替我將閒雜人等趕出去。」襲人苦著臉,頻頻向我打著眼色,好像是在求我不要讓她去做這麼有難度的事情。順治的臉色變得很不自然,他朝著常喜揮了揮手,常喜忙招呼襲人和湘雲出去。兩個小丫頭明顯鬆了一口氣,隨後朝我又是擠眼又是努嘴,整個五官全運動個遍,才快步出去了。順治走到我身後,從鏡中望著我,歎了一聲道「要怎麼才原諒我?」……我還沒想出來咧!我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拿起梳妝台上的梳子,興味盎然地梳著髮梢,順治從我手中拿過梳子,輕輕地為我一梳到底,一下、兩下……「呵呵,」他輕笑,「這是我第一次給人核頭。」我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這可不是你和一次指責我。」順治皺著眉道「還有……」還有謀刺烏雲珠的事情!我騰地起身,煩亂地擺了擺手,「沒事。」順治略想了一下,臉色變了變,我沒等他開口,淡淡地道「皇上回去吧,臣妾想歇下了。」順治似乎有些煩燥,表情也開始有些僵硬,哼,怎麼?從沒受過這種待遇要生氣了嗎?生氣你就走啊!還留在這裡受氣幹什麼?我們對視了半晌,他還是沒挪地方,我終於還是忍不住的說「你是皇上,沒人敢跟你生氣,我也應是一樣,但是,」我加重語氣道「我就是生氣!控制不住的生氣!我不想在你面前發脾氣,再讓你治我個不敬的罪名,所以,請你回去好嗎?請讓我有個發脾氣的時候行嗎?」說到最後,我有點激動,憑什麼?憑什麼你就可以毫無理據的指責我?而我就連生氣的權力都沒有?真是越想越氣!我發現我竟然氣得全身都有些哆嗦,嚇我一跳,有沒有這麼嚴重啊?不會被氣出什麼絕症了吧?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子突然一沉,順治整個人撲上來抱住我,將他的身體倚在我身上,我沒有掙扎,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我的憤慨頓時化做滿腹的委屈,順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對不起。」又是對不起。我冷聲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衙差做什麼?」順治先是迷惑了一下,接著看著我,一臉認真地點著頭道「說的很有道理!」我看著他故做正經的樣子,我心中充滿了無力感,轉過頭去,冷漠地哼了一聲。……………………順治輕拍著我的臉蛋笑道「好啦,別生氣了,最多你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原諒我一次好不好?」道個歉一點都不誠懇,本不想理他,但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改了主意,我用眼睛斜著他道「什麼要求都可以?」「嗯。」「你先轉過去。」順治不明所以的看著我,在我「逼人」的目光的乖乖轉身。「低一點。」他小心地朝後瞄了一眼,在確定我沒有要踹他的舉動後將身子彎低了些。我將他編得得油光水滑的辮子扔到他身前,拍了拍手,又踱了兩步,趁他不備一個箭步向前躥去,順治措手不及地讓我撞了個躎趄,不過他很快穩住身子,雙後向後牢牢地環住以八爪魚樣式撲、倒他背上的我,他低笑出聲,雙手用力地朝上惦了惦,讓我更穩地趴在他背上,我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順治從外表上怎麼看都是個「小白臉」型的,呃……我是知道他的身體不算虛弱,因為他每次都能很輕鬆地抱起我……哎喲,這個不是重點啦!重點是,原來清朝的皇帝果然個個能文能武,身強體健,呃……清末的那幾個不算!「這個就是你的『要求』?」他背著我略直了直腰,笑道「果然挺特別的,這也是我的第一次。」呸!什麼第一次,聽著怪讓人臉紅的。我將手環上他的脖子,用額頭輕撞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想得美,這個只是利息。」「利息?」「嗯,」我點點頭,「真正的『要求』我還沒想出來,先收點利息。」他失敗地歎道「好吧,你說利息就利息吧,接下來呢?娘娘?要奴才怎麼做?」我又撞了一下他的頭「你就在屋裡來回走走,直到我叫停,就行了。」我盯著順治的側臉,將眼睛輕輕閉上,趴在他不算寬厚的背上,在空中移動的感覺,真好。在我微有些入神的時候,他偏過去輕聲道「在想什麼?」「你知道麼?」我依然閉著眼睛,「我小時候常常發脾氣,一哭就是一天,我媽……我額娘都是這麼背著我,一邊背,一邊唱歌給我聽,我的心情就好變好,會變得很開心。」說著,我將臉整個埋到他後背上,眼前的黑暗讓我又回到了小時候的日子,跟我媽在一起的日子。「這麼高,不怕嗎?」我搖搖頭「不知道為什麼,只有這個姿勢不怕。」大概是因為……我知道我媽永遠不會將我摔下來吧。順治好半天沒吭聲,就在我想我媽想得快要哭出來時,聽到他用低沉的聲音唱道「終日奔波只為饑,方才一飽便思衣,嬌妻田地全置齊,又歎無官被人欺,一朝小吏做皇帝,更想跨鶴求仙去,若要世人心裡足,除非南柯一夢兮。」「嗯?」我抬起頭,「這是什麼曲兒?」曲調清新自然,不像其他古代曲了那般讓我難以理解,可這曲子中似是隱隱透露著一絲無奈,人心不足蛇吞象,短短幾句歌詞,道盡了人性的貪婪。順治笑呵呵地問「怎麼樣?好聽麼?」我輕輕咬上他的衛廓,不忿的道「古里古怪的,又好聽到哪去了?」他轉頭輕掙了一下,又扭頭看著我,半天才輕輕地說「這是我額娘在奉天時常唱給我聽的,不仔細想,還真記不得怎麼唱了,那時……」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繼續背著我在屋子裡紅圈兒,我聽著他的稱呼不由得走了神兒,他的額神……不是皇額娘嗎?哦,是了,他說是在奉天的時候,那就是在他坐上皇位之前,太后的確還只是他的「額娘。」他是在思念先前的太后嗎?在思念那個只是他母親,而不是王國之母的太后嗎?他還是不能完全接受太后與多爾袞之間那真真假假的故事嗎?他不知道「大清國母」這幾個字對後宮的女人來說有多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