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貴人別站著了,坐吧。」我朝暖炕邊的方凳指了指,又道「二位貴人都有沉魚落雁之姿,又都家世顯赫,一旦承幸,晉陞之期指日可待,只是現如今,這規矩還是要學的。」
諶恩本已坐下,一聽我的話,便又起身,恭聲道「臣妾遵旨。」
紫雲也跟著站起來,臉上有一絲不以為然的神色,我輕聲道「雲貴人快言快語,想說什麼就說吧,在我這就不用拘禮了。」
紫雲眨了眨美麗的眼睛說「娘娘,其實臣妾不是不想學規矩,只是負責教我們規矩的人,我實在是不喜歡。」
諶恩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紫雲看了諶恩一眼,低下頭去,不再說話。
我輕笑道「怎麼不說了?妹妹性子直爽,本宮就喜歡你這樣的人。」
紫雲抬起頭,樂不可支地道「真的嗎?」
看著她不似做假的神態,我心中暗自嘀咕,這個紫雲,不知是在裝傻充愣,還是真的是個不知人間冷暖的傻大姐。
我笑著點頭道「本宮豈會騙你?你倒說說,為何不喜歡賢妃?」
紫雲沉聲道「咱們與她都是同時入宮的秀女,為何她就可以不入復選?不學規矩?這麼多秀女中,只有她與宛如得蒙聖寵,宛如還因此進了嬪,這讓姐妹們都很不服氣,表面上與咱們親切有禮,一轉眼又拉著宛如躲到一旁去說悄悄話,她如果真是待咱們好,為何不向皇上薦了其她姐妹?宛如長得既漂亮,心思又好,為什麼只承寵了一次便再無寵?她以為咱們不明白嗎?一面向皇上顯示她的賢良淑德,一面又怕宛如討了皇上的歡心爬到她的頭上。連自己的親妹妹都算計,這種虛情假意之人,不止是臣妾,誰也不會喜歡她的。」
聽著紫雲的話我不禁愕然,烏雲珠竟真是這樣的人嗎?正在我發愣之時,小林子又進來通稟,容嬪求見。
我與淑惠妃對視了一眼,笑道「坤寧宮真是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容嬪進到殿內微一曲膝道「娜拉參見皇后姐姐,見過淑惠妃姐姐。」
她與我是同宗,雖然這麼稱呼有些不妥,但卻讓人挑不出理來。
行過禮後,恩貴人與雲貴人又給容嬪行了禮,這才分別落坐。
娜拉一坐下便開口道「原本妹妹早想來給皇后姐姐請安,可太后說姐姐的身子還沒康復,不讓妹妹前來打擾。」
娜拉命隨著她來的宮女奉上一隻木匣,笑道「這是臣妾臨來京城前,福晉嬸嬸托妹妹帶給二位姐姐的家書。」
家書?正在我愣神的功夫,淑惠妃已迫不及待地打開木匣,將裡邊的信拿出拆開,臉上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激動神色,我偷偷瞄了一眼,滿篇的蒙文,不多時,榮貴已將信件看完,她將信遞給我道「姐姐,我好想額娘。」
我接過信,裝模作樣的看了一遍,盡量讓臉上露出一絲戚色,我將信重新疊好,對著容嬪道「額娘有沒有說什麼?」
容嬪道「嬸嬸說很想念二位姐姐,還讓妹妹日後多幫襯著姐姐。」
我聞言看了她一眼,容嬪毫不畏縮地抬頭而視,眼中滿是驕傲和自信。
我笑道「日後免不得勞煩妹妹了。」
容嬪笑著垂下眼簾,問道「姐姐與二位貴人在聊什麼?」
我笑笑不語,看了紫雲一眼,紫雲答道「咱們正說起賢妃娘娘。」
「賢妃?」容嬪冷哼了一聲,「那個狐媚子,提她做什麼?」
「妹妹,」我訝道「為何你們好似都不太喜歡賢妃?」
容嬪道「皇后姐姐難道沒聽說嗎?那個狐媚子是在她未婚夫的靈堂前勾引了皇上,否則,她怎麼能逾歲入宮。」
「容嬪!」我微怒道「這種謠言怎可亂說。」不是不能說,而是別在我的地盤上說,如果從坤寧宮傳出這樣的話,又是一個麻煩。這個容嬪,還真把這當自己家了?
容嬪笑道「這件事宮中誰不知道?昨晚姐姐派人協理後宮,明明有更好的人選,卻偏偏選了她,依妹妹看,姐姐也是被她的外表蒙騙了。」
更好的人選?我心中冷笑了一下,頓時對容嬪好感全無,她不比我與榮貴、靜妃的關係,我們是親姐妹、親姑侄,而她,只是同宗而己,算不得是什麼親近之人,卻表現得如此不見外,讓我心生反感。
淑惠妃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姐姐,賢妃真的是那樣嗎?」
「妹妹,」我的口氣中加了一絲嚴厲,「這種謠言聽聽也就罷了,豈可當真。」
榮貴嚇得一縮脖子,看著她的樣子,我不由得放緩了口氣道「姐姐只是提醒你,這話要是傳到皇上耳中,免不了又是一場風波。」
貴應了一聲,便低著頭,不再說話,有時我拿這個懦弱的妹妹真是沒辦法。
「姐姐不必擔心,」容嬪又說道「雖然現在皇上寵著她,但我就不信她一個人能鬥過咱們這麼多姐妹。」想了想又恨恨地道「還有那個宛如,一對狐媚子。」
聽著容嬪的話我心裡又好氣又好笑,想必容嬪平日對自己的容貌頗為自信,自覺入宮之後一定能抓住皇帝的心,誰想到讓烏雲珠和宛如捷足先登,免不得心有不甘了。
此時一旁的紫雲像下了某種決心般地道「容嬪姐姐,其實宛如只是被賢妃所累,她並不是您說的那樣。」
容嬪哼了一聲,沒有搭腔,我奇道「雲貴人似乎對貞嬪十分瞭解?」
紫雲臉色微沉地道「臣妾與宛如本是好友,與賢妃也是舊識,這次一同入選秀女,賢妃因是逾歲入選,初選那幾天一直被人指指點點,我與宛如每日開解她,她也與我們做出一副好姐妹的樣子,後來她被皇上點中,第二天便擬封為妃,待復選過後,有一次我見到宛如站在儲秀宮門口發呆,便問她怎麼回事,宛如說她見到賢妃的轎子,賢妃明明看到了她,卻不與她說話,」說到這紫雲頗為不平地順了口氣,接著說「後來賢妃獨承聖寵之時向皇上薦了宛如,宛如十分開心她姐姐沒忘了她,因宛如與臣妾要好,便去跟賢妃說求皇上也……也召見臣妾……」
容嬪輕哼了一聲,紫雲的臉上霎時蒙上一層紅暈,諶恩則靜靜地坐在一旁,眼睛都沒眨一下。紫雲吸了口氣接著道「有一天臣妾與宛如遠遠的在御花園見到賢妃,宛如將她的想法跟臣妾說了,臣妾一時害羞,便躲到假山之後,宛如見了賢妃果然說起此事,可賢妃百般推脫,宛如一時情急,說賢妃不該獨佔聖恩,可賢妃竟說……」說到這,紫雲遲疑了一下,容嬪不耐地道「快說呀。」
紫雲小聲地道「賢妃說,近幾日皇上召見她,並未著她侍寢,每日裡只是陪著皇上吟詩寫字,賢妃覺得這是皇上一時興趣所致,不宜此時再向皇上薦人,以免皇上掃興。」
「竟有此事?」我有些驚訝,順治的小身板子不會這麼快就不行了吧?我還沒……那什麼呢!
紫雲嘟著嘴氣道「娘娘是不是也覺得這是賢妃的推脫之詞?隨後也不知賢妃跟皇上說了什麼,皇上從那天起便再沒召過宛如。」說著她轉向容嬪道「容嬪姐姐,我與宛如自小相識,她為人真誠善良,你對她好一點,她會將心掏給你,她並不是什麼狐媚子。」
容嬪動了動嘴,沒有說話,半晌才道「她不是,她姐姐也是。」
「沒想到雲貴人與貞嬪竟私交甚深,」我一邊思索著她剛剛的話一邊問「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
紫雲答道「是這個月初五的事。」
初五……烏雲珠那幾天有沒有侍寢,到敬事房一查就知道,她應該不會在這件事上撒謊,難道順治「累」了?不過無論如何,聽紫雲一說,看來烏雲珠與宛如之間,並不像她們表現出來的那般親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