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嬪覺得本宮如此處置可還妥當?」
怡嬪聽見我的問話臉上蔑色絲毫不掩,道「娘娘宅心仁厚,臣妾沒有異議。」她的話,分明是在諷刺我不夠強勢,大概是覺得我沒有佟妃那樣的雷霆手段吧。
我又輕聲道「至於怡嬪麼,雖然此事責不在你,但無論如何妹妹恐怕是要受些牽連的,本宮就罰你禁足三日,閉門思過,妹妹可還服氣?」
這個處罰算是可有可無了,怡嬪欣然道「臣妾甘願受罰。」
我點了點頭,朝著佟妃道「佟妃快起來罷。」
佟妃仍跪在那,低眉順目地道「臣妾督察不嚴,也請娘娘責罰。」
看著佟妃溫馴有加的樣子,我心裡明白,恐怕佟妃看出今日太后是鐵了心要將我抬上來,她不得不暫避鋒芒。何況我對負有「主要責任」的怡嬪也只做了輕微的處罰,這也是她敢再次「套詞」的原因所在了。
我「果然」輕笑道「佟妃說的哪裡話,妹妹為後宮之事勞心勞力,無暇顧及這等末節小事也屬情理之中,本宮又怎能不分皂白地責罰於你。」
佟妃聞言臉上放鬆了一些,也不再推辭,躬了躬身子便起身坐回太后身邊,太后有些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笑道「佟妃這兩年來助本宮打理後宮,可謂勞苦功高,時日一久,本宮也習以為常地將各種事情交給佟妃處理,竟然疏忽了佟妃妹妹也只是一人一身,哪裡處理得完後宮這些瑣事?」
佟妃聽著我的話,臉色登時一變,不自然地笑道「能為娘娘分憂是臣妾天大的福份,臣妾縱然辛苦一些,但一想到是為了娘娘,也就不覺得辛苦了。娘娘大病初癒,理應靜心休養,切不可因體諒臣妾而為瑣事傷神。」
我笑道「難得佟妃妹妹一片精誠之心,不過妹妹說得很對,太醫也跟本宮說過這段時間的確不宜過於勞心。」眼看見佟妃的臉色舒緩了一點,我又道「但妹妹如此為本宮著想,本宮如若不對妹妹有所表示,倒顯得本宮沒有人情了。」
佟妃又是一皺眉頭,原來看一個人變臉是這麼有趣。我朝著太后道「皇額娘,不如從嬪妃之中再選出一人,幫襯佟妃一同協理後宮,既免去兒臣勞心,又分擔了佟妃的重擔。」
佟妃一急,正要開口,卻被太后冷冷的一眼掃得閉上了嘴。
我將目光收回,途中卻正與順治的眼光碰個正著,我怔怔的看進他的眼中,不由得有些癡了,他的眼睛好亮,就像昨晚的星星。我的心沒來由的一絞,痛得我微一皺眉,呼吸也有些急促,看著我的樣子,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是擔心嗎?我不敢確定。
太后見狀急問道「惠兒,你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用不用傳召太醫?」
我朝太后笑了笑道「皇額娘不必擔心,兒臣……想必是前些時日沒見陽光,顯得臉色有些不好。」
「真的?」太后仍不放心,這時站在我身後的襲人忍不住插言道「其實娘娘是……」
「襲人!」我喝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規矩。」
襲人嚇得一縮脖子,跪到地上,看著太后和順治有些疑慮的眼光,我有些惱怒地回頭瞪了襲人一眼,襲人臉上帶著一絲不平之色,眼淚在眼中打轉,我平了口氣朝太后道「這個丫頭平日裡讓兒臣寵壞了,望皇額娘念在她前些日不眠不休地服伺兒臣的份上,饒了她這一次罷。」
太后看了我一眼,大有深意地說「這次就罷了,不過皇后日後要好好管束下人,別再讓他們有什麼不該有的舉動。」
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后這麼說就是在指滄海的事了,我黯然地道「兒臣記下了。」
太后點了點頭,又緩緩地道「皇后剛剛的話也有道理,不知皇后心中可有人選了?」
我瞄著佟妃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微笑道「按理說淑惠妃是個不錯的人選,但兒臣也有些私心,不忍見到妹妹操勞,這個重擔,不如就由賢妃姐姐接了吧。」
此話一出,不僅順治愕然地看著我,就連太后也以詢問的目光看向我,佟妃緊抿著嘴,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轉過頭,看著烏雲珠道「鄂姐姐,還請你體諒本宮心疼妹妹的心思。」
宮裡人都知道淑惠妃懦弱,根本不可能擔此重責,我這麼說,無非是讓烏雲珠不能推辭我的一番「好意」罷了。
烏雲珠也是一臉的震驚,她初入後宮,冊封禮還沒過,腳跟都沒站穩,如何敢與佟妃平起平座,共同協理後宮?
「臣妾……」烏雲珠躊躇了一下,我都這麼說了,她再推辭,無疑會顯得有些「不識好歹」,但她還是說「臣妾無德無能,不敢擔娘娘娘如此厚愛。」
不上當?我笑了笑,低下頭,努力讓神色之中帶著一絲落寞,說道「鄂姐姐才貌雙全,又何必謙虛?如若鄂姐姐真如自己所說,皇上也不會這麼喜歡姐姐了,皇上欣賞的人,本宮自是相信的。」說罷我轉頭看向順治,輕聲道「皇上說是麼?」
我這麼說,相當於變相的道歉了,相信順治一定聽得明白,這個歉道得雖然有些窩囊,但現在為了拽回順治的心,我只能如此,「拉攏」烏雲珠,讓順治重拾對我的好感。先將敵人攏住,再一舉殲之!
我的眼光與順治一碰即收,又把視線投向太后,太后微笑道「賢妃?倒也是個人選。雖然她入宮時日尚短,但人總是要磨練的,不知皇上意見如何?」
順治看著我的側臉緩緩地道「就照皇后說的,佟妃,以後你與賢妃要好好協助皇后打理後宮。」
他這算是接受我的道歉了嗎?
佟妃咬牙切齒地道「臣妾領命。」
烏雲珠聽順治這麼說,原本的驚惶神色中不禁夾雜了一絲驚喜,有皇上給她撐腰,這件事的性質就又不同了。她起身盈盈拜倒,道「臣妾遵旨。臣妾謝皇上、太后與皇后娘娘的信任。」
我笑著讓她起來,衝著佟妃道「佟妃妹妹,鄂姐姐剛剛進宮,對宮中事務不熟悉,你這幾日便帶著鄂姐姐熟悉一下吧,啊!」我一副剛剛想起的樣子「怡嬪這幾日禁足,如何能再教導新進的妹妹學習禮儀?不如這件事就讓鄂姐姐負責吧,妹妹找幾個熟識宮中禮儀的人,多多輔助鄂姐姐,妹妹說好嗎?」
佟妃笑著答應,只是這笑,僵硬至極。
我的做法,在眾嬪妃眼中無疑是在拉攏烏雲珠,培植自己的勢力,眾嬪妃大都是一副「看賢妃怎麼被佟妃玩死」的八婆表情,新進的秀女看著我的眼光則有了一點轉變,只是,這轉變很細微。
這件事就算這麼定了,新進的秀女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兩個小阿哥和三個小格格在老嬤嬤的指引下,給我請安,聽著他們稚嫩的嗓音喊著「給皇額娘請安。」我的眼光投向了站在第二個位置的玄燁。
他們站起來後,我忍不住朝玄燁招招手道「三阿哥,來,讓皇額娘好好看看你。」
玄燁眨著眼睛走到我身邊,再次相見,我們相視而笑,不約而同地垂下眼簾,以掩示眼中的激動神色。我轉身朝佟妃道「本宮好久沒見著三阿哥了,還真有點想他。」
佟妃看著玄燁,身上散發出一種母性的光輝,臉色也好看得多了,她笑道「前些日子三阿哥也吵著要去給姐姐請安呢。」
順治瞥了我一眼,淡淡地吩咐道「常喜,給玄燁加個位子。」
常喜忙指揮著小太監搬來椅子放在我與烏雲珠之間,佟妃的臉上又掠過一絲喜色,自己的兒子能在家宴之上與皇上同桌,而不必與其他阿哥格格一起,多少也顯示出玄燁在皇上心中的不同。與之相比,二阿哥福全的母親寧嬪的臉上就沒那麼好看了。
等到全部人都坐好後,順治吩咐傳膳,中秋的家宴終於開始了,我看著一道道傳上來的菜,暗中吞了下口水,整整一天沒吃東西,我快餓扁了。
就在我偷偷地示意襲人將我喜歡吃的菜挾給我的時候,常喜將一隻精美小巧的玉碗放在我面前,滿滿的一碗百合燕窩。
我不解地看著常喜,常喜的眼睛快速地瞄了順治一眼,我訝異的看向順治,順治的臉上掛著一絲不自在,轉過頭去與太后說話。
這是他特意為我準備的嗎?怕我吃不下別的東西?
我低下頭,淺淺地笑了,我大概笑得很幸福吧,以致身邊的玄燁用一種很詫異的眼光望著我,玄燁看著我,遲疑了一下,拉過我的手,抱在懷中,就像一個撒嬌的孩子,我的掌心傳來細細的划動,仔細感覺了一下,是玄燁在寫字,寫的是不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