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剛起床,順治的口諭就到了,我又慌忙地躲到床上裝昏迷,這道口諭撤消了對我的處罰,也就是說,我不用等到八月十三,現在就可以解禁了,而且也恢復了俸祿。
來傳旨的是承乾宮的太監,他臨走前得意洋洋地對襲人說「這次為求皇上這道口諭,咱們賢妃娘娘可沒少費心思,還請姐姐待皇后娘娘醒來後代為轉告,求皇后娘娘別忘了賢妃娘娘的好才是。」
切!什麼玩意!就把我提前放出來兩天,還不忘了替烏雲珠買好。真是讓人生氣!我寧可多蹲兩天!
就在那個不開眼的太監走了不久,養傷養了快一個月的來喜終於出現了。
我喜出望外,圍著他轉了好幾圈,又讓他做了幾個伸展動作,最後還讓他來了個後空翻,終於確定他的屁股的確是沒什麼事了。
我愧疚地看著他道「對不起,如果當初不是我任性……」
「主子,」來喜道「是奴才領著那個宮女出宮,主子才受了連累,是奴才對不起主子才對。何況那區區三十杖,算得了什麼,早就好了。」
嗯?我雙眼一瞪「早就好了?那你為什麼現在才來?不知道我『重病』了嗎?」
來喜笑嘻嘻地道「主子病的時候,奴才的確是下不來炕,後來主子『重病』的時候,師傅幫著奴才打通了經脈,奴才那幾日骨頭都快散了,這才耽誤了。」
「打通經脈?」我一聽來了興趣,「任督二脈嗎?」
來喜一臉得色的點點頭道「奴才入門得晚,本不能再成什麼大器了,但師傅說只要打通了任督二脈,奴才成為高手便指日可待!」
「切!」我不屑地道「你早就是高手了,桌球高手,推理高手,打探高手,還是馬屁高手呢。」
來喜臉上一紅,道「主子不要取笑奴才了。」
我笑道「那你的兩個脈是怎麼打通的?是不是你師傅頭頂對著頭頂給你傳功了?」我記得以前看過一個連續劇,傳功時那種「無敵」的姿態讓我至今不能忘記。
來喜搖搖頭,一臉疑惑地問「主子,傳功為什麼要用那麼怪異的姿勢?是什麼絕世武功?」
我打了個哈哈道「快說,怎麼給你通的脈。」
「哦,」來喜說道「師傅說只憑他一人之力是不成的,得再找一個功力與他相近之人,一人疏通奴才體內閉塞的經脈,一人以內力將奴才的穴道衝開。」
「找的誰?啊……難道是……」我有些訝異。
「主子想得沒錯,正是追星大人。」說到追星,來喜一臉的崇拜。
我奇道「追星破壞了張德海的任務,張德海怎麼還會找他?他們不是對頭嗎?」
來喜笑道「奴才也是這麼問師傅的,師傅說公是公,私是私,他與追星大人還是有一點交情的。」
我真是有點佩服他們兩個這種「公私分明」的精神,對來喜笑道「也就是說,你現在已經是個高手了?」
來喜抓了抓腦袋說「奴才才剛剛入門呢,不過主子放心,奴才一定苦練功夫,爭取早日回來伺候主子。」
「嗯,」我拍拍他的肩膀「努力!」
來喜用力地點了點頭,又一臉憂色地道「主子,馬上就是中秋節了,您有沒有什麼打算?」
「打算?」我想了想道「不是你說的嗎?獲勝於不爭。」
來喜皺著眉道「那時是主子出不了坤寧宮,想爭也爭不了,現在主子既然自由了,自然得拿出雷霆手段,讓那些個主子娘娘們都知道您的厲害。」
聽著來喜的話我笑著搖搖頭道「不,這次我是真的要『不爭』。」看著來喜不解的樣子,我說道「我是皇后,現在秀女剛剛入宮,個個為爭寵耗盡心思,如果我也跟著『爭』,只會讓人覺得我沒有皇后的風度,淪為他人的笑柄。」
來喜有一點明了地道「難怪,皇上近兩個月沒去鹹福宮了,換做是以往,佟妃娘娘恐怕要急瘋了,但現在卻沒有一點動靜,這也是在顯示她的風度了?」
我輕聲道「這是自然,她大權在握,自比皇后,怎能不自重身份,又能隔岸觀火,如果這些秀女們不鬥得元氣大傷,佟妃又怎能坐收漁人之利呢?」
來喜問道「那主子有什麼打算?難道就一直等下去?」
我伸了伸腰,充滿信心地道「我沒有等,我在賭,如果我賭贏了,不爭,就是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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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消息一向傳得很快,早上才解的禁令,時剛過午,淑惠妃就來給我請安了,不過我卻沒有見她,仍是稱病。同時我讓又襲人找來李太醫,告訴他我的「病」快好了,讓他記載到我的病歷之中。
又過了兩天,李曉白的病歷上清清楚楚地寫著皇后的身體已經康復,他也不再前來坤寧宮給我複診,但我仍然每日足不出戶,謝絕一切訪客,說來真是慚愧,我的訪客只有一人,就是淑惠妃,可能我這個妹妹是真的關心我,其他人?大概已經忘記了坤寧宮裡還有一位皇后吧。
轉天便到了八月十四,夜色深沉,宮門也已上鎖,我哈欠連天地坐在屋裡,努力支撐著我越來越重的眼皮,「哈……」越打哈欠越困。
襲人也是一臉倦意地站在我身邊道「要不主子先瞇一會。」
「不行!」我立刻站起身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我要是睡了,明天哪還能一臉病容啊?」
明天是八月十五,所有的人都要去慈寧宮陪太后過中秋佳節,我剛剛痊癒,又怎麼可能臉色紅潤地跑去給太后請安,所以我做了這個痛苦的決定,熬夜!
「哈……」又打一個。
「哈……」原來打哈欠是會傳染的,襲人終於也忍不住打了一個。
我看著襲人道「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襲人說;「不行,奴婢陪著主子。」
我輕聲道「是我病了,不是你病了,明天你還得陪我去慈寧宮,你想一點精神都沒有嗎?外一有人想害我,你都沒精神提防,好了,你快去睡覺。」說著我將襲人推出寢殿,開門的時候一陣夜風吹來讓我立刻精神不少,我回屋裡取了一件薄袍披在身上,坐到了門口的圍欄之上,原本寢殿門前都是會有太監宮女值夜的,不過這些天我「生病」的時候,一直是襲人值夜,今日襲人被我趕回去睡覺,我倒撿了個難得的清靜。
我靠在欄杆上抬頭仰望,天空好黑,卻又好亮,因為一個散發著淡淡光芒的銀色圓盤掛在漆黑的空中,周圍星光閃閃,這樣的夜色看上去好迷人,不知在我家中,是不是也能看到這麼美的夜色,爸爸媽媽,女兒一輩子都回不去了,這麼久了,你們想我嗎?
農曆八月十五,已經是初秋時節,大概是陽曆的十月左右,在外邊坐了一會,雖然披著袍子,但我還是覺察到了一絲涼意,可我捨不得進到屋子裡去,天上星星一閃一閃的,好像讓我見到了爸爸媽媽的眼睛,我伸手想去觸摸,它們卻離我好遠,不,不要離我這麼遠,我強壓下心底對這一點點高度的懼意,踩著花盆底練雜技似的站到圍欄之上,極力地拉近自己與星星間的距離,好像這樣做,爸爸媽媽也會離我近一些。
我癡癡的望著天空,星星看上去更亮了,距離果然拉近了嗎?
天邊有一顆星,異常閃亮,就像順治的眸子,他的眼睛無論是開心時笑得彎彎的,還是吃驚時瞪得圓圓的,總會這麼閃亮,就連……生氣時也依然閃亮,而我總是能在第一時間讀出他眼中的想法,曾經有那麼一瞬間,我認為他是愛我的,因為他會在我面前展露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有時溫柔得會讓人溺死,有時又天真得像個孩子,看我出糗時會不顧形像的抱著肚子大笑,還記得有一次他被我捉弄之後一臉呆相無比哀怨的看著我,讓我嘲笑了好久……想著這些事,我對著星星輕笑出聲,放下帝王的面具,他真的還是個大孩子呢!可是……我臉上的笑意漸淡,現在呢?上次他來坤寧宮,我見到,他的眼睛明亮如昔,但卻蒙上了一層薄紗,讓我再看不懂他隱藏其中的情緒。
想著想著,我的心情又有些鬱悶,心尖處也隱隱作痛,他現在在烏雲珠身邊吧。他對她,一定更加體貼溫柔吧?
我的心揪了一下,隨即又甩甩頭不再去想,我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把他搶回來,就要勇往直前,我在這裡已經永遠失去了父母的愛,我不要再失去他!
我給自己打氣似的點點頭,一隻手臂上揚,做了一個超人飛天的姿勢,朝著月亮擲地有聲地道「我決不放棄!對著月亮,發誓!」
我只顧著表決心,卻忘了我現在的高難度姿勢,那一雙小小的花盆底再不受控制,身子猛的向前栽去,「啊……」就在眼看著便要與大地來個親密的接觸之時,我衣服一緊,領子已被什麼東西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