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我便又病了,按照太醫院首席大夫李太醫的說法,皇后娘娘是憂心過度,舊疾復發,伴有間歇性昏迷,既然要病,當然是不能出去,四周的窗子都被掩得嚴嚴實實的,提防追星的「偷窺」,不過就算他膽子再大,相信也不敢潛入我的寢室之中吧,無聊之下,本來是想練練琴技的,但想到我正在「昏迷期」,只好做罷,第二天一早,太后便滿懷「憂慮」地前往坤寧宮看我,當太后帶著張德海站在我的寢殿之中時,我,也就是「重病」的皇后娘娘正趴在桌子上寫大字。
見到太后,我歡喜地抓住她的手說「皇額娘總算來了,您再不來,兒臣就要悶死了。」
太后走到桌前看了看我寫的字,笑道「我就知道你悶,這不一大早就來了嗎?我給你帶了兩本書,你無聊時可以看看。」說著張德海便將一個精緻的朱漆小盒放在桌上,我打開看了看,裡邊有兩本經書,一本是《金剛經》,一本是《四十二章經》。
我看著《四十二章經》,臉上表情古怪至極,不知道這裡邊有沒有藏寶圖。強忍著將它拆開的衝動,我苦著臉道「不會吧?皇額娘?兒臣都要悶死了,您還讓我看佛經?」
太后笑著將翻開一本經書,書中滿是工工整整的瘦金體小楷,太后道「這兩本經書,是皇上先前抄給我的。」
「皇上?」我挨到太后身邊,看著上邊的字體,果真字如其人,字體十分清俊。
太后說道「兩年前有一次我與皇上因為朝中的事情吵得翻了天,後來我病了,皇上性子拗,又抹不開臉,一直沒去看我,後來去了,一句話也沒說丟下這兩本佛經就走了,我當時還氣這孩子不懂事,打開一看,卻不再氣他了。」
我問道「因為皇額娘認出這是皇上的字?」
太后點頭道「這字兒,是我找師傅教的他,我又豈會不認得?後來才知道,皇上知道我喜佛,他為了給我抄這兩本佛經,整整三天晚上沒有合眼。」太后說話時臉上帶著笑容,眼中滿是感動。
聽著太后的話,我心中也小小感動了一下,孝順的男人,一定是個好男人!
太后看著我道「這兩本經書是我的寶貝,你知道為什麼我今日會將它送給你嗎?」
我低頭看著那本經書低聲道「皇額娘是希望兒臣看到皇上的好,不要輕易放棄皇上。」
太后笑著點頭道「不錯,我原本十分擔心,不過,」太后環視了一周道「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便不擔心了。」
「皇上……最近有沒有去慈寧宮請安?」我有些擔心他們的關係。
太后淡淡地道「去過兩次。」
我微皺著眉道「皇額娘可還記得兒臣的話?」只要太后接受烏雲珠,相信她與順治的關係能很快好起來。
太后點點頭說「我自然記得,不過不知為什麼,想到董鄂氏,我就心裡不舒服。」
我心中不禁苦笑,你想殺她卻沒有殺成,現在想起她當然會不舒服,不過,這件事卻是因我而起,我內疚地道「都是我錯了。」
「不,」太后坦然地道「不是錯了,是敗了,在這紅牆之中,沒有對錯,只有勝敗,就像這次的事情,我明知是佟妃弄出來的動靜兒,但卻不能將她怎麼樣,不為別的,只因她勝了,雖沒大勝,但終究是她佔了先機。咱們第一場敗了,但不要緊,人生如戲,一場接著一場,只要堅持,就還有翻盤的機會。」
看著太后,我心中激起了強烈的戰意,太后看著我,又笑道「你不用擔心我與皇上,皇上想讓我接受董鄂氏,主動權便在我手中。」
「皇額娘這麼說,兒臣便放心了。」我又看向張德海,問道「海公公,不知來喜的傷勢如何了?」
張德海道「勞煩娘娘記掛了,來喜並無大礙,只傷了皮肉,沒傷到筋骨。」
我有些擔心地道「還請公公多照顧來喜。」沒傷到筋骨,大概也傷得不輕,否則他應該早就跑過來看我了。
太后道「你不用擔心,自個的徒弟他怎麼會不上心。」
我想了想,也是。
「皇額娘,」我有些沒底地說「皇額娘見到董鄂妃了嗎?」
太后輕輕點了點頭「見過一次,皇上帶著去的。」
「那,皇額娘覺得我還有希望嗎?」我心裡有些不安。
太后笑著朝張德海說「你給皇后說說。」
張德海躬了躬腰道「奴才奉太后之命巡視後宮之時,發現追星大人從坤寧宮方向出來,奴才好奇之下跟著追星大人,才知道是皇上派追星大人去探望娘娘。」
聽著張德海的話我心中甜絲絲的,我果然沒有猜錯,但還是有一點失落,他既然心中掛著我,為什麼不自己來看我?我又低頭看著桌上的佛經,這個順治,還真是要面子呢。
太后一臉笑意地望著我說「不能小看別人,更不能小看自己,我希望能再從皇上臉上見到那麼開心的笑容。」
我盯著太后的眼睛說「太后相信我嗎?」曾經她警告過我不要過多地接觸順治,現在她終於接受我了嗎?
太后握著我的手說「你是榮惠,是麼?」
我一愣,隨即笑著說「是,以後,我只是榮惠。」
「那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太后笑了笑,頓了一下又緩緩道「既然你是榮惠,你就要知道,順治帝的後宮,不是屬於太后的,也不是屬於佟佳念錦的,更不是董鄂烏雲珠的,是屬於你博爾吉濟特amp;#822;榮惠的。」
我看著太后,眼中閃過一絲堅定,雙腿微膝,輕輕下拜「兒臣謹記皇額娘的話。」從現在起,我只是榮惠,大清國的國母,順治帝的帝后!
太后滿意地點點頭說「那個宮女,你打算如何處置?」
她問的是滄海,我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太后輕聲道「把她放出宮去也好,省得留在宮中煩心。不過以後要記住,防人之心不可無。」
為什麼不說第一句?「那害人之心呢?」我輕問道。
太后看著我認真地說「該有的時候,是不能心軟的。」
我看著太后平靜溫和的臉,當初那麼混亂的爭鬥,她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太后接著又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勝就是勝,敗就是敗,沒人會去追究為何勝,為何敗。這是一條荊棘之路,一不小心便會將你刺得體無完膚,你準備好了嗎?」
我深吸了口氣,笑道「兒臣已經在這條路上了,雖沒有萬全的準備,但兒臣不打算回頭,亦不會後悔。」我自小就不是一個勇敢的人,稍遇挫折,便想著回頭,但此時我卻無比的有勇氣,因為我要爭的,不是別的,而是他!我的愛人!
太后欣慰地道「你能這麼想,我便放心了。」
太后又笑道「行了,我也該回去了,你還是好好『養病』吧。記得十五那天早點到慈寧宮給我請安。」
這邊太后剛出去,襲人便端著一碗藥進來,襲人每隔一個時辰便會送進一碗藥來,當然,全給我屋裡的盆栽喝了,當我端著藥碗專心地給盆栽「澆水」的時候,襲人略帶疑惑地問「主子,您既然己經好了,為什麼還要做出大病不愈的樣子?」
「你覺得呢?」我反問,襲人不能只做我的應聲筒,我要培養她獨立思考的能力。
襲人開口道「奴婢覺得,主子是想繼續示弱,讓她們都輕瞧了主子,然後主子再出其不意地反擊。」
「嗯,」我點了點頭,「還有呢?」
「還有……」襲人偷瞄了我一眼,小聲說「主子是想讓皇上擔心?」
幹嘛說那麼小聲?我好笑地看著她道「怎麼?是不是覺得這個目的完全沒有達成?」
襲人以極快的速度點了下頭,然後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站在那,我笑道「你怎麼知道皇上不擔心?」
襲人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很低落「主子病了半個月,皇上……一次都沒來過。」
「皇上的人沒來,可他的眼睛來過。」不理襲人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我又道「接著猜,還有呢?」
「還有?」襲人想了想說「奴婢不知道了。還有什麼?」
「嗯,」我摸了摸鼻子道「皇后被禁足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我如果沒有病,只是單純地被困在坤寧宮,那些個長舌婦不知要如何嘲笑我,以後見了她們,皇后的威嚴何在?但是我現在病得快死了,她們說起我時就會將注意力從『禁足』上轉移到『重病』上,不至於那麼丟臉。」
襲人感歎道「主子果然想得周全。」
「呵呵,一般一般,全國第三。」話一出口,我便覺得不好,果然,襲人一臉迷茫地問「主子為什麼是第三?第一第二是誰?」
「嗯……第一第二當然是……是皇上和太后了。」我還真是個「急智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