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時分,「亞特拉斯號」在黑夜之中不斷向前奔馳著。
這時,距離基地自爆的時間,已經過了數分鐘之久了。從遠方傳來的爆炸與巨響中,可以確定的是,又一個遺跡被毀滅了。
面無表情的輝夜,獨自坐在會議室中。從她的表情,完全看不到悲傷或是悔恨。
然而,氣氛之中,卻依舊還是飄散著令人窒息的哀傷。
正當,每個人皆因身心疲憊而睡去的同時,崆流這個時候,卻待在房間裡頭沉思。
「那個人……究竟是誰……」崆流自問著,然而答案,早已從記憶裡頭呼之欲出。
只不過,崆流卻一點都不願意想起,更加不願意面對那個答案。
因為……太殘酷,那不是一般人能夠面對的現實,只不過,那件事情的發生,卻早已經是必然的了。
「為什麼……現在才讓我想起那些?」崆流抱著頭,用著痛苦無比的語氣自問。
但即使他並不打算想起,然而,當他閉上眼睛的那一剎那,過去的回憶,原本應該遺忘的回憶,一切一切,又再度出現於眼前了……
大約十多年了吧,那是崆流才剛剛誕生的時間。
與任何人一樣,他並不是一出生下來就能記得一切的。
有個女人,崆流一直不曉得她的名字,只知道自己是她兒子,而她是自己的母親。
那女人很溫柔,教導崆流為人處世的一切,教他要溫柔地對待其他人,教他保持善良的心。
比其他的小孩稍稍優異一點,崆流出生沒多久,就可以走路與說話了。
其實很多人眼裡,都覺得十分詭異,當然,那時候的崆流根本就沒想到過。
崆流的父親,名字叫「神犧」,也是個很溫柔的人。身為一個小國領袖地位的他,對待人民,相當的友善。而且也不虛偽,行事總是好惡
分明。
然而,唯一讓崆流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母親」跟「父親」,總是與其他人的父母不同。
詳細的感覺,他自己也無法確定,但是總覺得,比起其他因相愛而結合的兩人,自己的父母,反而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那樣。
沒多久,崆流長得更大了,頭腦也更聰明了,不論是普通的知識、還是魔導,他學的比任何人都快。身手也變得敏捷了,在父親細心教導
之下,崆流用劍的技術,幾乎在任何同年齡或者較長幾歲的小孩中,沒有人贏得過他。
只不過,儘管崆流是那麼的優異,可是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幾乎沒有人會去誇獎他。甚至於有時一些其他貴族們的小孩,或者是一些長
期待在父母親身旁的大臣與女官們,都會在背地裡稱呼崆流為……「魔女之子」。
怎麼聽,這個詞都找不出任何好的涵義來吧,崆流也問過父母親。
父親的反應是大聲問著是誰說了這句話,並且處罰那個人。而母親,則是一言不發,但通常那一整天,都會流露出悲傷的神情。
於是乎,崆流曉得了,那是不能說的字眼,因為說了,有人會痛苦,有人會傷心,有人會生氣,他並不喜歡那些事情。
有一年,父親出遠門了,崆流自己是這麼解釋,因為用更簡單的說法,就是父親去殺人了,但是他並不喜歡這麼說。
但就在那時,有一名奇怪的女人出現了。她戴著黑色的面具,全身包裹著黑衣,露出來的雙眼,讓崆流感到恐懼。
一開始,母親見到她時,露出了幾乎要被嚇昏般的神情,但隨即把崆流支開。
兩個人在屋子裡頭談了很久很久,直到第二日,崆流再度遇見那個女人,是在餐桌旁,她就坐在自己的正對面,那原本應該是母親的位置
上。
母親稱呼那女人為「姊姊」,而崆流則是稱她為「阿姨」。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從那天起,母親幾乎不會去見崆流了,反倒是「阿姨」,卻總是待在崆流的身邊。
那個阿姨不喜歡崆流讀書,她認為那是最沒用的東西,因此整日要他練劍、學魔法,還有一種用來統治人民、壓搾人民,讓他們無力反抗
的奇怪學問。
那個阿姨也不像母親那樣疼愛崆流,從不抱他,說話也不溫柔,沙啞的聲音吐出來的言語,只會讓崆流寒冷得顫抖。
但是她最喜歡做的,卻是隨時招手,要崆流過去她那裡,然後一句話也不說,便揮手要他離開,然後……再重複一次剛才的動作。
那些日子裡,崆流過得非常痛苦,並不是受到對方的虐待,而是一種精神的極度壓力,阿姨隨時都盯著崆流,好像不許他超出自己視線范
圍似的。
痛苦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天,終於,父親回來了。他帶著那把殺了至少上百人的劍,從悲傷痛苦集中的地方回來了。
但就在崆流以為可以解脫的時候,卻不曉得痛苦才剛剛開始。
父親、母親、阿姨,三個人全部都關在房間中談話,整整一個晚上。
那一日,下著暴雨。躲在門外的崆流,根本聽不到多少對話,除了雷聲、風聲、雨聲之外,他只聽到幾個男女的聲音咆哮般地喊著。
「孩子」、「替代」、「背叛」、「母親」、「擁有」……無數個常聽到的名詞不斷出現著,然而崆流就是拼湊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聲音緩緩平靜下來,但就在崆流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的瞬間,門內忽然傳出女性尖叫的聲音。
瞬間,崆流呆住了,突然他像是發了狂似的,用力撞門。
聽到聲音的守衛們也都紛紛趕來,但是由於那是主人的房間,他們根本不敢進入。
就在這時,崆流搶下了其中一名守衛的劍,用力地刺入門中,好不容易,總算是把門打開了。
然而,接下來的畫面,卻讓崆流難以置信。
「阿姨」躺在血泊之中,「母親」握著刺入她心臟的劍,「父親l悲傷地哭著。
「崆流,過來看清楚,這女人多麼醜陋啊!」母親叫崆流走過去,並且拿下了阿姨的面具。
頓時,崆流見到了那張彷彿腐爛已久的臉,那令人作嘔的感覺,讓人久久無法忘懷。然而,那雙眼睛,卻是充滿著悲傷,充滿著溫柔,一
點都不像是原本的阿姨。
突然,崆流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轉過了頭來。
他發現到,微笑著的「母親」,雙眼是如此的冷酷無情。他有種荒謬的感覺……「母親」跟「阿姨」,交換了身份……
不自覺地,崆流低下了淚來,看著那把奪走人生命的劍,崆流覺得很難受,彷彿再也不想見到一般的痛苦。
「不准哭!給我看清楚!好好看清楚!這個賤女人,想搶走我一切代替我的賤女人究竟是怎麼死的!」一面打著崆流,母親一面大喊著,言語
之中毫無同情、憐憫,充滿了不該存在的喜悅與歡愉。
那天之後,一切都變了,但卻又像是沒變。
母親彷彿接替了阿姨似的,整日督促著崆流努力學習殺人與統治人的能力。
然而,崆流卻再也不敢拿劍了。母親為了逼他,甚至硬是將劍綁在崆流手上,然而,崆流的情況卻越來越嚴重,一開始只是頭暈,接著會
覺得想吐,然後產生窒息的情況,甚至全身抽搐倒在地上。
但儘管如此,當崆流醒來後,母親卻沒有安慰他,反而是一陣打罵。
這樣的日子,過了許久,終於,母親似乎也煩了,就不再逼他練劍。只不過相對的,原本用來練劍的時間,卻還是必須學習其他殘殺人類
的技巧。
而父親呢,崆流懷疑他已經隨著那時候的阿姨離去了。
父親沒有再來見過崆流,而是四處的征戰殺人,每次聽到信差傳回來的消息,水遠都是某某地方被滅、某某人的首級被父親取下。
面對這樣的消息,母親總是笑得很開心,而崆流則開始學習麻木。
後來,情況突然改變了,詳細原因崆流自己也不懂,但就這樣,崆流被送走了,從故鄉,來到了淵明。
後來,崆流知道了故鄉的消息,因為暴民叛亂,父親死了,而母親則是不知去向。
後來,崆流開始被其他貴族的小孩欺負,但相對的,卻似乎生活得更自由了一點。
後來,崆流認識了蒂妲與沙羅,就這樣……他成了普通人,忘記以前的一切,忘記了殺人的能力,成為一個普通的人。
只不過,那段被他暫停了的回憶,卻在剛剛又開始轉動。
崆流無法忘記那眼神、那語氣,還有那令人顫抖的感覺。那一個母親……又回來了。
車繼續向前行駛著,就像是想逃避一切般地狂奔著,直到越過了整個山脈,這才緩緩減低了速度。
在莉莉姆的苦勸下,終於交換了駕駛者,讓橘可以去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而另外一方面,在毫無通知的情況下,眾人像是默契般聚集到了小型會議室來。
蒂妲、沙羅、原本就在此的輝夜、其亞、霧生……除了崆流、橘、愛麗蒂、莉莉姆幾人外,其他全都到齊了。
然而,就彷彿只是打算來到這裡似的,一開始,沒有人發言。
「真是的,一下子,人好像又變多了呢。」彷彿是一種使命感似的,其亞說出了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話來,「不過增加的幾乎都是以前同伴
,多的人又是個美女,這樣應該算是很好的事情吧?」
「就……就是說啊,霧生小姐也回來了,還多了輝夜小姐,現在就只剩下……」
說到這,沙羅突然停下了話來。因為一時沒注意,她幾乎要提到了唯一一位下落不明的同伴——靈心。
這個名字,大家幾乎都不敢提,因為要一個小女孩在那場船難中平安活下來機率實在太低了。雖然大家都不斷地去祈禱「奇跡」,可是誰
也不敢說,奇跡是否真的會發生,又或者是會在那一刻發生。
儘管大家想要堅信不栘,但是哪怕一瞬間也好,只要稍稍的動搖,那種不安也足以讓人崩潰。
「……大家都會回來的。」突然之間,霧生再度打破沉默,「不安、懷疑……怎麼往壞處想都無所謂,但是最後的結論,我還是打算相信
,因為她不是普通的孩子,絕對會有奇跡為她而生的。況且……我並不認為,此時的情況,適合讓她加入我們。」
用著堅定的信念與語氣,霧生如此鼓勵著大家。雖然語氣聽起來,似乎不適合當作安慰,然而,從這時的情況判斷,卻是最好的保證也說
不定。
「對了……我有個提議,大家是否可以討論一下呢?」就在眾人神情稍微的緩和的時候,蒂妲突然說出這句話來,「我想,大家應該已經了
解到,我們有著必須對付敵人的某種使命,或者該說自願擔起這個責任的我們,已經無法推卸了。」
蒂妲說著,站起身來,平時就很適合命令他人的氣質,這時看來更加的耀眼迷人。
「其實,我也曾一直懷疑,「這是我的責任嗎?」、「是否有其他人更適合呢?」、「我們似乎已經衝過頭了」。仔細想來,有時,或許真
是如此也說不定。因為追根究底,我們的任務,只是很簡單的一個指令,到每個國家,完成如使者般的責任。」
就好像是回顧著過去似的,蒂妲為這不長不短的旅程說出了感想。
的確,正如她所說的,原本只是個很單純的任務。而國家所給他們的責任,就只是如此簡單,並且期待他們可以在這趟旅程中有所成長。
然而,隨著一個接著一個的際遇,一段接著一段的奇緣,原本只有蒂妲、沙羅、崆流、其亞、橘、霧生,六個人的小團體,如今已增加了
這麼多的成員,不論是謎一般的愛麗蒂、龍神族的龍音、奇怪的惡魔嘉兒、似敵似友的遙夜、似乎不屬於人類的輝夜、看起來應該是人類的莉
莉姆……還有許多曾經是夥伴的人。
在這之中,也曾有過分離,但終究大家都還是聚集在一起了。
若說是巧合的話,或許真的可以這麼簡單的解釋也說不定。但是,大家都漸漸願意開始相信,這樣的發展,必定是有原因的,他們都已經
肩負了一份責任。
「本來我只打算趕快完成這趟任務,回到淵明後,只需要躲在士兵跟國家的背後,一切事情都可以解決的。」在眾人的面前,蒂妲少見地
說出了自己逃避的想法,「因為我總是認為,有些事情根本不是我們該管的。國與國的爭鬥、篡位的陰謀、毀滅國家的傳說甚至是小小村莊中
發生的災難,我都會認為那真的跟我們無關。」
回憶起過去的日子,眾人真的是有太多不該有的體驗了,如果要說多事,也許真是如此,但是一路走來,他們卻不覺得後悔。
「但是就算我這麼想,事情都還是發生了,而我們也參與其中,並且……渡過了那些困難。有時想想,這真的很不可思議。但是在這同時
,我卻又不禁懷疑,自己真的幫助過什麼嗎?還是說,因為我這麼想,所以根本就沒辦法幫忙。」
聽到這句話,沙羅等人也都緩緩地低下了頭來,因為就如蒂妲所說的,他們都感到自己的力量有限。
但就在這時,蒂妲卻用著比剛才更加振奮的語氣說道:「可是,我並不想因此就這麼消極下去。接下來,真的是場戰爭了,我們都必須參
加的戰爭……不,應該說是,真正屬於我們,非我們不可的戰爭!」
一瞬間,蒂妲的周圍彷彿有種領導者般的光芒,那是錯覺,但卻也是種真實的呈現。
跟其他人比起來,這時的蒂妲,才有了真正的成長,那是眾人所期待的,足以領導一個國家的成長。
正當蒂妲等人做出最堅定的決定與覺悟之際,獨自留在隔間中發呆的崆流,卻被亞特拉斯號突然停下的衝擊,而回過了神來。
站起身來,正打算要走出去瞭解原因的崆流,卻又突然停下腳步了。
「傷腦筋……這樣可不行啊……」喃喃自語著,崆流突然伸出雙手來,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雙頰,強迫自己恢復原本的神態,這才走出了
隔間。
「發生什麼事情了?」一進入大家聚集的小型會議室,崆流便這麼問著。
「有個好奇怪的房子出現了啦!我也不曉得怎麼回事,它就突然跑出來了啦!」
莉莉姆說著,露出了受到驚嚇的神情來。
而後,經過了她的解釋,以及眾人的重新理解之後,總算稍稍得到了結論。
「簡單地說,就是你把車子開一開,就跑到一個奇怪的大房子前面了對吧?」其亞說著,不禁歎了口氣,「真是的,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
麼要解釋這麼久啊?」
「不要說得這麼輕鬆嘛!真的很詭異,不信你們自己跑出去看看嘛!」
莉莉姆激動地說著,而其亞、遙夜與崆流等人,則是互相地望了一眼。
「如果這傢伙說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敵人吧。」其亞簡單地下了這個結論來。
「傷腦筋……雖然結論下得太快了點,不過我想應該差不多吧。」
「的確。這附近有那些傢伙的氣息。」遙夜也如此附議著。
既然都已經做出了這個結論,眾人也沒有打算停留,被列為先鋒部隊的崆流等人,就這麼走出亞特拉斯號。
事情也正如莉莉姆所描述,在亞特拉斯的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房子來。
並非是什麼古堡或遺跡,從建造的形式看來,或許更接近貴族們的喜好。
房子本身似乎已經有了相當的年代,整個木造的建築,隨處可見到植物的籐蔓攀爬在上頭,有的地方甚至還長了青苔一類的東西。
「奇怪了,我怎麼覺得,聽完了莉莉姆那傢伙的形容後,這房子看起來比想像中可愛?」其亞半開玩笑地說著,但事實上,莉莉姆剛才的形
容,也真的是太過頭了一點。
「怎麼辦呢?崆流、遙夜,你們說,應該是先敲門再放火好呢?還是先放火再敲門呢?」
「先敲門。」遙夜毫不猶豫地說著,「因為如果需要進去放火,我必須得到屋主的同意。」
聽到這句話,崆流不禁微微苦笑著。因為這是吸血鬼的某種限制,詳細的原因至今不明,但是若要用吸血鬼的身份進入他人住家時,通常
都必須要有屋主的同意。然而,這並不代表只要對方不願意,吸血鬼就進不去,因為不管是不是屋主或住戶,只要有「人」雙腳踏在屋子裡,
而那個「人」對遙夜說出了許可,就可以順利進入了。另外,在門前伸手抓著一個人,逼他說出邀請,理論上也是可以的,不過要小心別把人
捏死就是了。
「那崆流,就我們兩個先去好了,遙夜,你等著我們的邀請吧。」
其亞說著,忍不住笑了笑,但隨即轉頭,用著嚴肅的神情,朝著屋子走了過去。但誰知,就在這時,三人眼前的厚重木門卻突然打開了,
從門那邊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了一名身穿侍女服的少女來。
「歡迎光臨,主人已經等你們很久了,請進吧。」
女孩用著冰冷的語調說著,並且用她彷彿僵硬掉的身子,對著三人彎腰行了個禮。
然而,就在崆流與其亞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去回應之際,只見得遙夜突然衝上前去,像是要攻擊女孩似地伸出了手來,但是卻在一瞬間又
停了下來。
對於遙夜突然地出手,其他兩人固然訝異,但更詭異的卻是,站在原地的女孩,只是睜大著雙眼,看著前方,對於遙夜的假攻擊,別說是
反應了,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不,或者該說,女孩從出現在三人面前後,就不曾有過其他動作。
「這女孩……是人類嗎?還是……」
「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像我這樣的怪物,只是個娃娃罷了。」語罷,遙夜突然伸出手來,將女孩的頭從身體上拔了下來,隨即丟在崆流與
其亞面前。
但女孩並沒有這樣死去,而是繼續說著剛剛的那句話,無頭的身體仍繼續行禮著。
「機關術?」稍微查看了一下女孩的頭顱後,崆流喃喃說著。
這樣的技術,並非是什麼魔法或煉金術,而是用機械的原理,模仿出類似人類的動作罷了。雖然不曉得女孩的聲音是怎麼做出來的,但是
大致說來,女孩的動作,就像是先前在颯若看到的車子那樣,都是因為已經被設定好的機關與齒輪運動造成的固定模式,這也是為何女孩的動
作會看起來那麼僵硬的緣故。
「從以前就聽說過了,魔導公會裡頭有個瘋子」不喜歡跟任何人接觸,整天只躲在自己的房子裡,製造這些鬼東西。」
「那還真稀奇,公會裡頭應該全都是瘋子了,竟然還會認為別人是瘋子,看來……應該是更加嚴重的吧。」其亞半開玩笑地說著,接著又
道:「現在該怎麼辦呢?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對方似乎希望我們自己走入他的陷阱呢。」
「既然都是這樣了,那還能怎麼樣呢?進去,殺了他。」
語罷,遙夜便打算要進入。然而,崆流卻將他阻止了。
「等一下,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跟大家商量一下比較好。」
「商量……好吧。我就在這裡等,不過話先說在前頭,不管你們決定誰留下、誰進去,我是一定要進去的,因為……忍不下去了。」
遙夜說著,臉上微微露出殘酷的笑容來。由於先前的事情,讓他的心情很不好,現在的他,實在很想好好找敵人發洩一下憤怒。
於是,崆流回到了車上,並且將大致的情形轉述給了大家。
其實現在的問題很簡單,但是也很困難。
當不知道敵人計劃的時候,就好像是個不曉得對錯的二選一股。然而,實際上聽必須要考量的複雜性,卻遠比二選一來得的多。
好比說,敵人的目的究竟是分散大家,還是想一網打盡。如果是前者,那麼就是大家一起進去比較有利,若是後者,就是全然不同的結果。誰知,當崆流問誰要一塊進去時,除了愛麗蒂以外,全部人都打算要一同進入。
「雖然有點恐怖,但我可不想被一個人留在這裡。」莉莉姆如此說著,當然,她並沒有考慮到要留下的愛麗蒂就是了。
「不管敵人打算如何,人多好辦事嘛!」龍音用著最基本的觀念說著。
「對啊!大家在一起的話就不容易害怕了!敵人也可以輕鬆對付!」剛剛睡醒的嘉兒,如此鼓勵著大家,如果不考慮到她的身份,這些話還算
是挺有效果的。
於是,在眾人的執意下,大家都下了車,來到了房子的前方。
剛剛在走之前,崆流又將那個機關製作的女孩的頭給接回去了,即使並非是生命,但崆流還是覺得,那樣看起來太過殘酷了。
「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想可以進去了吧。」遙夜不耐煩地說著。
「嗯,走吧。」崆流點了點頭,隨即看了眾人一眼。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大家的鬥志彷彿比先前更高了許多,但雖然原因不明,可是他還是感到高興。
因為他也感受到了那股鬥志,他喜歡那種感覺,接下來自己即將面對的,很可能是他一人的意志無法戰勝的敵人。然而,若是有這時感到
的這股力量支撐,他就能更加有信心,面對接下來將面對的痛苦。
事情出乎意料地順利,一行人陸續走進房子,門並沒有突然關起來,而大家也沒有因為什麼意外的陷阱而分散開來,一切順利得有點讓人
發毛。
但就算是如此,難道就該退卻嗎?在場只怕沒有人會這麼想吧。
大門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而在走廊的盡頭處,隱約可以見到另外一扇門,以及其中的燈光。
原本,照常理判斷,既然是敵人的地盤,那在走廊之上,或許有什麼陷阱等著眾人踏入也說不定。
然而,與原本所想像的完全不同,大家已走到了長廊盡頭,然而,中途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真的是敵人的房子嗎?該不會只是普通人住的地方,被我們給搞錯了吧?」
一路上警戒著的其亞,不禁說出了這句話來。
「應該不會,畢竟剛剛應門的,可不是什麼普通人會擁有的東西啊。」說著,崆流將視線轉過去,看著那扇半開半掩的門,「不管如何,
我想答案,應該會出現在這扇門的後方吧!」崆流說完,便朝著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但誰知,就在他走近門的一瞬間,門前地板下卻突然出現了類似滑輪般的機關,迫使崆流進入房間,隨後,門被關上了。
「崆流!」一瞬間,眾人不禁大喊著,想要衝上前將門打開,然而,整條走廊卻突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轉動機關,將所有人都送出這個房子。當所有人都被送出來之際,原本相當殘破的房屋,卻出現了如金屬般的外殼,將房子給隔絕了起來。
「可惡,竟然來這招!」其亞說完,拔劍衝上前去,想要將門給破開,然而,那金屬的外殼卻遠比想像中還要堅硬了許多。
「我想不用費力了。」就在其亞想要用更強的力量攻擊之際,遙夜忽然阻止了他。
「為什麼?崆流還被關在裡頭!」
其亞大吼著,然而,遙夜卻將手指了指後方,—不意要他轉頭。
隨著遙夜的手,其亞轉身看去,這才發現到,不知何時,眾人的身後出現了一排如剛剛那樣的機器人,而在她們的身後,則是擺好了桌椅
與餐點……
而被強迫送入房間之中的崆流,眼前所出現的,是個平凡無奇的大廳。
說平凡無奇也許過頭了點,大廳給人的感覺,有一點沒落貴族的氣質,有種令人懷念的感覺,雖然跟先前敵人的地盤相比,的確是太普通
了點,然而,還算是相當的別緻,但卻是屬於正常人類的那種。
四方形的空間,每面牆上都擺著巨大的書櫃,裡頭放著各式各樣的書籍,雖然說沒有一個很統一的類型,但崆流發現,大部份都是知識類
的,而且並不僅是魔導知識,就連機械方面,甚至醫學方面的都在其中。
「很抱歉,竟然用這種方法把你邀請過來,還請你見諒。」正當崆流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放在琳琅滿目的書籍上之際,他的身後,傳來了
一個斯文的男性聲音。
聞言,崆流轉過頭,卻見一名戴著眼鏡,穿著相當正式的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
男子看起來十分的正常,不僅是外觀,就連神情也都不像是遙夜口中的「瘋子」。
「我想你一定很訝異吧,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誤了。不過你並沒有錯,我就是你們的敵人,光明魔導公會的使徒之一——「萊因斯」。」
聽到這句話,崆流著實有些訝異,但與其說是為了他的身份,倒不如說是因為他的誠實和平靜。
「不瞞你說,我本來的任務是阻止你們繼續前進。然而,那並不是我想做的。就像我不想讓我的研究被用在殺戮的意義是一樣的。」
萊因斯大致說明了一下自己。
原來他真的是貴族的後代,但卻算是比較弱勢的一邊。而無心追逐權力的他,一心只打算研究知識學問。然而,卻也因此被視為異端,遭
到流放的命運。
就在那時,光明魔導公會為了他的知識而找上了他,從那時候起,萊因斯就成了幫他們製造兵器與藥物的人。
「雖然聽起來像是要辯解,但原本我真的沒想到,自己竟然害了這麼多人。因此我躲了起來,躲避所有的人,打算就這麼以孤獨來彌補自
己的罪過。可是辦不到,因為……我知道了遠比自己做的事情,還要可怕的陰謀。」
萊因斯的語氣漸漸黯淡了下來,接下來他所說的,幾乎就是一切痛苦的真相……
「為了壯大勢力,公會總會運用一些特殊的魔法來幫助一些可以反過來利用的人,就像一國的領主,想要增長生命,或者變得更強之類的。而在那時,他們又找了一個機會,有位祈禱師的女兒死去了,而為了讓她復活,他的父親找上了我們,希望借用「影」的力量,讓他的女兒
活過來。」
「「影」就是「影神」,掌握著因果之力的神祇。而如果以它的力量反逆了因果律,那個死亡的事物,也可以得到新生命。」
萊因斯說到這裡,崆流心中已經有了個底,當然,他並沒有立即表現出來。
「然而,或許是因為那個力量屬於負面的吧,被救活的女孩,原本有著「聖女」身份的她,心中的黑暗卻因此萌芽。接著下來的事情我並
不是十分明了,只知道她跟一個頗有能力的淵明貴族相戀,並且生下了一子,然而那卻是不被允許的,因為她已經死了。結果,把孩子產下的
她,因為詛咒而變得醜陋無比,接著,她就離開了自己的丈夫與孩子,就是為了找到方法,把自己變回來。」
萊因斯說著,緩緩歎了口氣,「我本來期望,因為愛情可以讓她變得善良,但誰知,卻因此而鑄成大錯。再次找上公會的她,為了學習可
以讓她得到美貌的魔法,而加入了公會,成為使徒的一員。經過嚴苛的考驗後,得到力量的她,回到了丈夫身旁,取代自己妹妹的靈魂,重新
恢復了原貌。」
接著下來的事情,即使萊因斯不說,崆流也已經明瞭了。
母親用了某種方法,將父親變得暴戾,原本想以此方式統治這個國度,甚至擴展自己的疆域。
但是那力量還是不夠,因此最後人民叛亂,將父親推翻了。
可是她的野心並未結束,至今依舊存活著的她,將目標轉到了她的兒子身上,也就是崆流。
而且這計劃只怕並非是突然想到的,因為若是與當初「逆」給自己看到的記憶加以核對,崆流可以猜出,母親就是那個偷走了「默世錄手
札」與救贖者遺留下來的那些東西的人,並且她還將屬於救贖者的力量,放入了崆流的體內,為的就是創造出她理想的接班人。
雖然還有許多真相無法解開,但是崆流已經確定了,自己的母親,就是這一切陰謀的主導者。
「我知道這一切很殘酷,但是還是必須告訴你。你的母親,她打算要讓你跟她一起統治這個大陸,以死亡的力量。詳細的原因我無法得知
,但是……公會的實權,已經被她掌握了。近期之內,會有一場浩劫因她而生。」
「你的意思……要我來阻止她嗎?」崆流平靜地問著。
「很抱歉……但只有你能做到。因為只有你,才能真正消滅她。對於已經死亡的她,其他人是無法造成影響的。」崆流的母親,已經是個
跳出「因果律」以外的存在了,而唯一可以對她做出有效攻擊的人,就只有同樣立場的崆流,因為他也是因為那「因果律」以外的存在而誕生
的人。
看著崆流出奇平靜的神情,萊因斯從懷中取出了一枚戒指來。
「這是「淡夢」——救贖者的武器,我研究了很久,但卻從來無法引出它的力量,我想……或許只有你才可以吧。」說著,萊因斯將那枚
戒指放在崆流手中,「非常抱歉,竟然要讓你做出這種抉擇。可是就算如此,我還必須告訴你另一件更殘酷的事實……」
「用不著,我已經猜到了。」突然間,崆流依舊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來,「因為我母親是用魔法延續自己不存在的生命。若是毀滅了,由
她所生的我,用來實現她復仇與野心的我……大概也會消失,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