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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如年
這才是真正的絕殺。儘管從一開始,我就知道,真正的絕殺手段,將由東林先生、西伯侯以及另一個我無法感應無法察覺然而直覺裡隱約感受到了威脅的隱身人發動。這三人的聯手發動,從設計上來說,絕對達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
我不能任由情形完全進入西伯侯三人的設計,那樣一來,我將只有死路一條。此刻,東林先生身死倒下,這個三角攻擊鏈,算是被我破了。
但是,那暗中的致命威脅牽制了我太多精力,使我沒法全力應付東林先生等人,再加上西伯侯和東林先生也非弱者,並非不出全力的我能夠完勝的,剛才,東林先生雖死,但東林先生的拳頭所罩的那層虛光,卻已經奏效,從被東林先生的拳頭擊中之時開始,我就發現,血月陰影裡出現了一種突兀而隱秘的漣漪,並正在擴散開去。
這種隱秘的漣漪,隨著擴散,被波及到的血月陰影居然有微微鬆動的跡象。
強制混亂!內力精純度到了90%以上之後,拳手1%幾率具備的攻擊特效。
無視防禦和強制混亂,都是所有以堅實自傲的防禦的噩夢。前者相當於神兵利器,無堅不摧,後者則是在目標範圍裡強制製造混亂,如果目標是防禦,輕則使防禦崩散,重則可能引導混亂後的防禦值轉化為攻擊值,反攻防禦方。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一點都不假。說老實話,雖然我知道那幕後黑手這一次給我準備了十個通緝榜名人、四個武力組合第一首領這麼個大餐,絕對有殺招摻雜其中,但也絕對沒想到東林先生的拳頭居然具備這樣的特效。
西伯侯的風凝暗刃,我是知道的。東林先生的拳頭,奧秘則根本就未曾傳出。這麼兩個具備特效攻擊的高手,本來就已經算是大手筆了,可是,居然還有一柄比這兩種特效加起來還恐怖的長劍窺伺一旁。
幕後這丫,還真看得起我啊!
不過,「無限」禁止絕對化,無視防禦和強制混亂這樣的特效,是有程度限制的,此外還需要對比交手雙方的各項相關參數。血月盾明顯比風凝暗刃和東林先生的拳頭要優越得多,血月陰影有鬆動趨勢,但離崩散還遠,從這一點來說,東林先生的拳頭,並沒有達到目的。可是,血月陰影畢竟鬆動了,我能夠感覺到,此刻的血月陰影,防禦功能已經大大減弱。或許,這就是此刻西伯侯的風凝暗刃居然在血月陰影中若無其事的原因吧。
總的來說,此刻的情形,事實上對雙方來說,仍是一個勝敗難料之局。無論是西伯侯、東林先生一方,還是我,都沒有達到各自的目的。在西伯侯一方而言,完美的計劃是三人組天衣無縫的攻擊,但東林先生此刻已死,這個攻擊鏈出現了破綻。在我而言,我雖然搶先殺死了東林先生,但東林先生的拳頭,已經給血月陰影留下了隱患。
不過,——我心裡卻是長長鬆了口氣。頭上的長劍,已經現形,致命的威脅,已經由暗轉明。
頭上正當頭刺來的雪亮長劍的主人,我完全是憑借殺手的危機直覺隱約意識到他的存在的。這人與西伯侯相比,乍看起來,西伯侯發動前,我一直不知道西伯侯的一丁點存在痕跡,而這人卻被我的直覺感知到,似乎顯得這人不如西伯侯厲害。
然而,實際的情形卻是,這人,比西伯侯和東林先生加起來還要厲害上幾分。殺手在感應以及觀察方面,都是必修課程,但是,再厲害的殺手,感應功夫和觀察能力也有閃失的時候,而且對有些人,根本就不可能觀察到他留下的痕跡,也根本就不可能感應到他的存在。
對這種人,殺手最後的手段是直覺,野獸般的直覺。野獸在生命受到威脅時,儘管無法發現危機究竟來自何方、何時來臨,但是,野獸的直覺卻能夠察覺到自己正處於致命危險之中。
殺手的這種直覺,就和野獸相似。
殺手的這種直覺,完全是一次次生死經歷中磨礪出來的。不經歷真正的生死存亡關頭,殺手不可能具備這種直覺。
在我進入密室時,我的直覺就發現了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
現實裡的感應神通帶進遊戲後,我曾經設想過,這種直覺是否也帶進了遊戲。可是,一直沒有機會核實。以前級別低時面對上小銀狼王以及後來亡命途中在死亡沼澤接近某些當時無法面對的怪物,我雖然時時會感受到一種從心底深處泛起的驚悚感覺,但是,那是對無法力敵一類存在的預警,遵循預警,我只需要及時避開就行,算不上陷入生死危局之中。所以,我對現實裡的這種生死關頭的直覺是否帶進了遊戲,一直不得而知。
而現在,我算是證實了,這種直覺,和其他一些微妙能力,也同樣帶進了這款遊戲。
西伯侯和這柄長劍的主人都是我的感應神通無法感知到的人。然而,西伯侯還不配讓我感覺到危機。風凝暗刃出現後,我原本以為,我的直覺來源是西伯侯,可是風凝暗刃雖然給我極度危險的感覺,然而還不至於讓我直覺到生命也受到威脅。
只是,直覺和感應不同,直覺只是直覺而已,是對自身處境的一種直覺,無法藉以查探對手的蹤跡。所以,這柄長劍的主人,直至他發動之前,我絲毫捕捉不到他的氣息,自然也無從知道他的攻擊將會從何而來。
這種直覺,現實裡曾經救過我的命。所以,我絕對相信這種直覺。
既然直覺裡,真正的致命威脅不是來自西伯侯,不是來自此刻似乎正一路無阻、似乎絲毫不受血月陰影影響、正飛速射向我後心的風凝暗刃,而是來自頭上平實無奇、就這麼簡簡單單當頭刺下的雪亮長劍,那麼,這柄長劍,此刻就是我全力對付的目標。
八輪剛剛收回的血色光月,相互盤旋著迎向頭上這柄長劍。光月乍動,這柄原本平平無奇的長劍,瞬息間便顯示出了不同尋常之處:迎擊的光月,竟然隱隱鎖不住這柄長劍,這一劍,便彷彿下一瞬間可以從至少上百個方位向我刺落一般,而我的八輪光月,能夠防護的不過就是其中八個方位而已。
血色光月本來是用於進攻的,血月陰影才是負責防守。這是現階段我能夠探索到的血月盾這個技能的情形。然而,現在,用於攻擊的光月用來防守,攻防之間的轉換,自然不可能得心應手——然而,這不是關鍵,關鍵是,我直覺地感到,血月陰影在這柄長劍下,恐怕守不住,何況,風凝暗刃雖然沒這柄長劍恐怖,但也並非等於可以不作防護。
眉毛一揚,我一聲大喝「好!」喝聲未落,八輪相互盤旋的光月四邊分開,不再迎擊這柄長劍。
「叮!玩家千里月明,您遭受玩家如年惡意pk。」
一切在瞬息間完成。
在系統提示音中,長劍在刺入血月陰影後,速度絲毫不減,但在距離我頭頂只剩數寸時,卻猛然頓住,不再下落。長劍四面,八輪縮減到只有三寸餘長的的血色光月,正以奇妙的軌跡緩緩盤旋,絲絲血色清光,從八輪光月間不知何時悄然探出,正好在我頭上一寸處、長劍劍尖前布成了一張淡血色的光盾,光盾邊緣,絲絲虛影正在緩緩探出,纏向長劍,與此相應,把我罩在其中的血月陰影,開始急劇稀薄起來,我能夠感覺到,血月陰影正轉化為光盾表層正絲絲冒出的淡血色虛影。
光盾悄然浮出的同時,我後心一涼。
我嘴一張,噴出一小口鮮血。風凝暗刃果然不愧是一定程度無視防禦的特效技能,血月陰影雖然一則遭受了強制混亂的影響,一則正在急劇轉化為此刻正在纏鎖頭上長劍的虛影,但在風凝暗刃刺中我時,畢竟還是具備一點防禦效果的。何況,我還穿著草精之血煉魂衣,戴著守護之戒,血之怨魂守護和守護之戒的守護功能都不是一般的強,可是,風凝暗刃仍然刺中了我的後心。
特效,就是特效。
不過,西伯侯傷了我,卻也幾乎在我受傷的同時,收到了我的回禮。滿室的幽幽火焰中,兩道彎月陰影悄然出現,一道被西伯侯避過,一道從西伯侯心口附近飛入,自西伯侯後背飛出。西伯侯前方,幽幽火焰中,一團幽影悄然浮出,影奴石佳妮招手收回兩柄彎月影刃,雙手一揚,操縱著兩柄彎月影刃再次攻向正狂吞紅藥的西伯侯。
我沒理會西伯侯。
微微抬頭。頭上,顫動著的長劍那端,一個白衣人頭下腳上,一手握劍,一手淡淡掐個劍訣,正淡淡俯視著我。
「好劍!」
我說道。一縷淡淡血絲,從我嘴角牽下。這不是西伯侯的風凝暗刃造成的,而是頭上長劍通過光盾直接從我肺葉裡震出的血沫。
「確實好劍。」
白衣人淡淡道。白衣人掐劍訣的手微微劃了個弧線,極小極小的弧線。於是,已經纏鎖住了整柄長劍劍身、正纏鎖向長劍劍柄和白衣人握劍的手的虛影,彷彿碰到了一堵無形的牆,再也不能前進半分。
「千里月明。刺客。」
我鄭重報出自己的名號。我嘴角牽下的血線更濃稠了。
「人名,如年。劍名,如年。俠客。」
白衣人淡淡道。一縷淡淡血線,悄然自白衣人唇縫溢出,牽垂而下,滴到光盾上。驟然間,光盾光芒微微一盛。
白衣人如年目光移向光盾,「有意思,居然還能轉化對手的血為攻防值。這技能不錯。可惜了,你太過依賴技能了。」
如年的目光裡,沒有絲毫情緒色彩,嘴裡說的是可惜,目光裡仍是淡淡的,既無惋惜,也無倨傲。
「入眼所見,山非山,人非人,山是山,人是人。」我淡淡一笑,「你此刻的實力固然是並非完全依靠修煉劍客各項參數的精純度,可是你能傷我,確確實實卻是依靠這種精純。度日如年,寂寞是無聊,也不是無聊。」
如年不再理會嘴角牽垂下的血線,目光再度移向我,注目半晌,微微一笑,「不錯,寂寞是無聊,也不是無聊,山非山,山也是山。你此刻的實力固然是並非完全依靠特殊技能,可是你能接下我這一劍,確確實實卻是依靠這個特殊技能。」
「或許,有緣能夠再會。」
說完這句話,我虛抱胸前的雙手微微一合。光盾突然碎裂,碎片直取如年。白衣人如年的長劍,卻彷彿當真被虛影纏鎖死了一般,驟然靜止下來,不再顫動。
一道青光從我左腕飛出,直取正和影奴石佳妮鬥得難分難捨的西伯侯。青光在室內一地的幽幽火焰中投下一道淡淡的、幾不可查的影子。
西伯侯一聲長笑,一道風凝暗刃迎向化為青光的殘桃匕。
下一瞬,如年的長劍不知何時從虛影絲線中抽出,迎向血色光盾所化碎片。剛才的光盾下面,我的身形已經消失。
西伯侯身側,我突然顯出身形。西伯侯斜斜急退。只是,才退出一步,西伯侯喉間突然出現一抹紫色。那是紫竹籤尾部,紫竹籤其餘部分,沒入西伯侯喉間。
我收回殘桃匕和石佳妮,回身。
滿天碎片被如年長劍瞬間挑碎。雖然只是一個瞬間,但西伯侯已經倒下。
如年長劍斜斜指向我。
我斜目看著西伯侯的屍體,輕歎道,「西伯侯果然是西伯侯,中了我的影奴一記影刃,還能和影奴周旋不敗。在影刃下重傷,還能召喚出風凝暗刃抵禦我的青光攻擊,若非剛才悟得潛蹤匿跡的技能,恐怕還不能如此輕易讓他中招。再加上這滿室的幽暗火焰居然似乎正是克制我的影奴的,若非我有血之怨魂守護,此刻恐怕撤去血月的我,也沒法在這火焰中立足。」
我微微側目,看著白衣人如年,「東林先生如此人物,西伯侯如此人物,如年如此人物,居然只是某個幕後人物的三顆棋子。」
如年緩緩收起長劍,邊收劍邊淡淡道,「閣下不用激我。東林、西侯以後找你時,仍是那人的手下棋子。我如年以後找你,將是自由身份了。我欠那人的,剛才一劍,已經還清。我如年從不在交手中把對手置於不公平的地位,剛才一劍,份屬破例。」
我哈哈一笑,「破例麼?公平麼?哈哈……」
疏忽間,殘桃匕滑入掌心,我身形幽靈般欺近如年。
由於西伯侯的死去,正在漸漸消散的滿屋火焰,突然間隨著雪亮劍光和劍光間道道青綠虛影,漸漸向一道白影、一道血影交錯處凝聚,並逐漸隨著白影和血影的移動而移動。
眨眼間,我手執殘桃匕,和如年已然交手達百招。
「……東林先生的拳頭,居然和西伯侯聞名遊戲世界的風凝暗刃一般,具備當前遊戲世界出現頻率極其稀少的特效,這本就已經足以讓人興奮了。而血魔在此次襲殺裡,從通緝東林先生到西伯侯名字從通緝榜消失,前後所用時間只有四分二十九秒五二,除去其中雙方『敘話』、『拉家常』佔去的大量時間,雙方實際交手,用時僅有三十一秒二一。這是什麼概念,諸位估計能夠明白——可是,當真有人明白了嗎?本人、偉大的情報販子、獵犬鼻子尖頭錐子對此持謹慎的懷疑態度。不過,這個問題讓我們暫時放下,讓我們把目光移向這個突兀出現的白衣劍客。正如讀者您此刻已經知道的,血魔把這一輪共計二十場襲殺的現場直播權給了本人,換取偉大的情報販子尖頭錐子一個小小的服務,所以,通過和血魔水鏡的對接,獵犬鼻子尖頭錐子發現了這個實力驚人的白衣劍客。遺憾的是,偉大的尖頭錐子的攝影師職業等級雖然領先遊戲世界,但還不足以在這種情況下聽到血魔和白衣劍客的談話——天啊,兩大絕世強者居然在交談,他們的談話內容,那是多麼驚人的……」
尖頭錐子的聲音,興奮而急促。我就在這廝的煩人傳音裡,和如年快速交手。
我和如年都謹慎地控制著交手節奏,兩人的速度都快到極點。我們都在避免交手速度慢下來。因為,那樣一來,我們將可能陷入死戰,無法保證在有干擾時隨時脫身。可能的干擾自然是來自東林黨和西歧社的成員。
我不知道的是,並非只有尖頭錐子在看著我和如年的這場以快打快的對決。在遊戲中某個別墅的大廳裡,大屏幕正顯示著我和如年的交手情形。屏幕對面,一個黑衣人微微躬身,看著屏幕。
「公子,果然如您所料,如年和血魔,誰也奈何不了對方。」
黑衣人對著躬身的方向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