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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畸族
我心中一動，昨天小柔對我說的預言不是說有狼梯麼？這麼說來……
只見橫刀一笑對著白狼踞坐的狼梯長聲嗥叫，這次的嗥叫聲卻不再單調，我細細分辨，居然似乎是某種語言。嗥聲透著蒼老、悲涼意味。
那組成連綿不盡狼梯的森森狼骨，本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全是一具具黑狼的黑色骨架骷髏，此刻隨著橫刀一笑的長聲嗥叫，黑色狼形骷髏模樣更是漸漸清晰起來。
驀然間，傳送門內衝出十二隻高達丈餘的高大白狼，目標只取橫刀一笑。按照橫刀一笑此前的吩咐，我們都沒搭理這十二隻白狼，只是阻止著第三梯次的白狼接近橫刀一笑，雖然這些白狼其實已經被橫刀一笑散發出的狼威折磨得困頓不堪。
十二隻高大白狼看看就要衝近橫刀一笑，卻見橫刀一笑黑狼爪子對著傳送門內掐動一個手印，接著一指傳送門內狼梯。狼梯前方丈餘處地面猛然炸起一團火光，火光中，十二顆銀光閃閃的珠子扭動著想逃，卻被黑幽幽的火光罩得死死的。十二隻白狼發出驚恐、憤怒的嗥叫，回身想衝入傳送門內，十二顆銀光閃閃的珠子卻猛然扭動，剛幻化成十二隻拳頭大小的銀狼模樣，便在火焰中悄然消失，傳送門外的十二隻白狼一聲悲鳴尚未落地，便同時身形扭曲，消失在空氣中。
傳送門內再無白狼衝出。橫刀一笑連連掐動印訣，射向傳送門內。須臾，通向黑氣深處、看起來無窮無盡的狼梯，開始波動，細看去，卻是組成狼梯的黑狼骨架好似活過來了一般，正在扭動掙扎。
橫刀一笑停下雙爪的動作，回過身來，向我們說道，「好了，可以進去了。記住，別亂了陣形。」
橫刀一笑的聲音嘶啞，聽起來極是虛弱、疲累。
血殺八方率領那二十名高手繼續堵截白狼，我、老好人、殘一則飛縱到橫刀一笑身後，跟著他衝向傳送門。旭日盟這二十名高手，不愧是遊戲天賦發達的老玩家，戰鬥至今，除了兩個重傷、七個輕傷之外，再無一人受傷，更無一人死亡，而被他們殺死的白狼，已經上百了。
橫刀一笑在前，我、老好人、殘一併列於後，衝進了傳送門——接下來，變故突起，傳送門微微一陣扭曲，空間中擴散開來道道波紋，我和橫刀一笑都夷然無事，老好人、殘一卻隨著一聲怪叫、一聲咒罵，被波紋彈出了傳送門。在身形停留在傳送門內的不足兩秒內，我看到殘一這傢伙不信邪，又衝了兩次，卻都被傳送門內道道空間波紋給彈了出去，第三次被彈出去後，更是明顯吃了不小的苦頭，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若不是老好人護持，恐怕就被附近的兩隻32級白狼給解決了。
落地時，我和橫刀一笑正好被傳送到狼梯之前，身後的傳送門則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廣漠的荒原。
我和橫刀一笑互視一眼。橫刀一笑眼中有一絲猶豫。按照原定計劃，應該是由我、殘一、老好人三人保護著他衝上通道，一直衝到通道盡頭，開啟黑狼王魂的封印。橫刀一笑獲得的任務啟示中，通道將由黑狼的骨骸組成，橫刀一笑必須集中全力，在具有冥力的玩家幫助下喚起黑狼骨骸沉睡的冥魂，通道中的白狼守衛，將由這些被喚醒的黑狼骨骸對付，我和殘一則負責擊殺一切靠近兩人的白狼。
現在，通道很明顯就是眼前的狼梯，然而殘一和老好人卻無法通過傳送門，這就意味著只能由橫刀一笑一個人來喚醒黑狼骨骸了，然而喚醒骨骸，需要冥力為引，橫刀一笑卻沒有冥力。如此，縱然我勉力一個人擔負起了護持任務，這冥力問題卻也無法解決。
我苦思小柔的預言，希望能從中獲得啟示。然而，和眼前情形相關的那句「千年的沉寂，黑狼的王，將在嗜血的屠夫護航下重返家園」對冥力問題卻沒有絲毫啟示，後面的幾句「連綿的狼梯，黑狼的骨，將在狼王的懵然一擲中成就骨靈。漫長的沉睡，殘靈的床，將在百滴血精、千粒鬼心、萬顆骨珠匯聚時……」則明顯說的至少是攀到狼梯盡頭處之後的事了。
我抿抿唇，看看狼梯上虎視著黑狼和我、卻牢牢踞坐不動的一隻隻白狼，低沉著聲音問道，「橫刀，你那任務啟示裡，是不是說了一定需要冥力為引？我說的是，不是冥族的其他東西，只是冥力？」
橫刀一笑晃晃黑狼腦袋，疲倦地道，「千里，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沒有明確說一定就是冥力，不過應該也差不多，原話是『以狼王真身為證、以狼王空心為悼、以冥力之質為引』。」
冥力之質？
我心裡默念幾遍，突然心中一動，心念動處，嗜血之殘桃匕滑入手掌，身形縱處，已然落在第一級狼梯上。在狹窄的狼梯上，我一邊發動「瞬間急速」配合「四象步」、「旋步」和踞坐在這一級的白狼周旋，一邊向橫刀一笑喊道，「注意體會我這匕首和黑狼骨骸是否有呼應？」
這把匕首，可是吞噬了不下百顆鬼心、擊碎了不下千顆鬼心的啊，鬼心應該具備那什麼冥力之質吧？
可是好半晌過去，橫刀一笑兩隻狼眼之間的部位卻越皺越緊，一直不斷搖頭。
靠，難道這就灰溜溜回去？
和橫刀一笑對視一眼，相互微微頷首，突然之間，我和橫刀一笑同時縱身而起，相互向對方撲去，半空中相距三尺時，我殘桃匕反撩，橫刀一笑黑狼爪子擊出。同一時間，我右手一揮，一張青符化為一團朦朧清輝，罩住了我和橫刀一笑同時攻擊的三尺空間。
清輝籠罩中，顯出一個玩家身形，高高瘦瘦，身材單薄，清輝中一點青光，閃電般印在這高瘦青年人左膀。
高瘦青年人原本正常的雙手詭異地驟然變化，分別迎上我和橫刀一笑。他的雙手，變化後也仍然是人的手，然而怎麼看怎麼彆扭，手臂細長，似若無骨，轉瞬間便曲折伸縮，向至少七八個方向任意扭曲，手掌小如嬰兒，色澤也如嬰兒般白嫩，日，我鼻子裡似乎還聞到了一縷嬰兒獨有的乳香。
饒是我殺手心性極是堅忍，也被這意料之外的情形弄得心裡窘窒了一下，只覺得隨著這丫畸形的手超出常理的活動方式，心裡彆扭得慌。
高瘦青年人一手和橫刀一笑一隻狼爪子相交，一手就這麼直接和我殘桃匕相交。儘管心裡彆扭得難受，但我並沒有如橫刀一笑般狼爪子窘窒了一下，讓這種彆扭影響到了行動。看這丫隨意以手迎接我玉器級別的匕首，我心裡一動，忍著心裡那種難受的彆扭勁兒，心念動處，「匕血」被喚出。
高瘦青年畸形的雙手同時和橫刀一笑的爪子、我的匕首相交。橫刀一笑的爪子在高瘦青年的嬰兒小手瞬間不下十個動作的繁複撥動下，力量全落到空處，三米多長的黑狼身軀也被帶得轉動了小半個圓圈，不過橫刀一笑卻也不愧是遊戲牛人，藉著身軀旋轉的勢頭，另一隻爪子隨意劃了個半弧，一面由內力凝成的「疊浪盾」轉眼便被這廝在身前布下三層，高瘦青年接下來指端射出的一連串尖銳「風刃」，悉數被三層「疊浪盾」擋下。
高瘦青年另一隻嬰兒小手和我的殘桃匕相交，同樣的瞬間不下十個動作的繁複撥動，撥在匕首脊身，我的匕首，鋒刃處總被撥開，我「乾坤小挪移」借力卸力技能發動，高瘦青年的嬰兒小手倒是沒辦法撥動我的身形，但是指端在手指撥動匕首時射出的道道「風刃」，我卻沒辦法如橫刀一笑那般硬擋，沒辦法，我的力量屬性點太少，內力質雖高、量卻不多，我的精神力攻擊可以和內力攻擊產生疊加效果，卻沒法把龐大的精神力和內力疊加起來發動需要內力支撐的技能。所以，我只好把握在右手的另一片青符捏碎，一道微風裹住了我，飄浮開去，落在地上，避過高瘦青年用手指彈出的「風刃」。
高瘦青年在我和橫刀一笑幾乎同時後退落向地上時，身形也輕飄飄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向我和橫刀一笑對面。隨著他的移動，適才我打出的青符化成的清輝，始終籠罩著他。清輝中，這男子面皮白皙，面容英俊，然而白皙得近乎透明，英俊到近乎邪異。
「哈哈，都說旭日盟盟主英雄了得，盛傳血魔鬼殺威名無雙，不想今日被我以一敵二，卻輕鬆……呃……」
現在，隨著遊戲進程逐步展開，玩家相互之間越來越喜歡採用江湖口吻，偏偏現實裡真正接觸江湖的人並不多，於是小說中流行的江湖口徑，就成了遊戲中盛行的語言了，這高瘦青年此刻用的正是這種江湖語言。
高瘦青年話聲便如捏著嗓子發出的一般，所幸話說到一半，便被一聲悶哼打斷。他那和我匕首相交的那只嬰兒手，此刻從虎口到掌緣，被整齊剖開，只餘一縷皮肉相連。
半空中一縷血色一閃，匕血已然回到殘桃匕上。
我輕輕拍手，「好威風啊，好威風，橫刀盟主為了破解封印，十成力量已經耗去了九成，有人居然以遊戲中隱藏種族的身份，大言不慚以一敵二。嘿嘿，剛才我若是取你的人頭，而不是僅僅一隻手掌，你認為結果如何？」
高瘦青年另一隻嬰兒手急速在受傷那只的手腕處連續點動，接著掏出一個青色的瓶子，拋在半空，完好的那只嬰兒手一指瓶子，瓶口倒轉向下，一縷青光射向受傷的手掌，手掌居然轉眼便重新接好、斷裂處除了一條濃重的青線，再無其他痕跡。
這高瘦青年隨手把青色瓶子扔回腰帶，雖然痛得面色發青，卻無絲毫惱怒之態，豁達地哈哈一笑，「承讓，承讓，果然了得，哈哈，夢低垂倒是要多謝下手絕命的鬼殺這次手下留情了。不過，不知血魔鬼殺從何判斷在下乃是隱藏種族？」
這高瘦青年說話的內容、神態都極是豪邁，然而配上他那捏著嗓子般的扭捏聲音和漂亮到邪異的皮膚和容貌，卻比他那雙畸形的手更能給人心裡添堵。
這丫說著，手臂、手掌均恢復正常，不再是畸形，沒有受傷那隻手隨手在身側一點，我和橫刀一笑便看到了他的部分資料：
夢低垂。畸族（畸人）。35級（一轉）。
我嘿嘿一笑，「我也沒有變幻出血魔形象吧，你不也知道了我的身份。嘿嘿，你怎麼知道我的，我就是怎麼知道你的。」
夢低垂愣了一下，隨即一笑，「哎，這倒是低垂著相了。」說話間，低眉順目，說完娘的居然側身屈膝、微微一福。
日，這是古代女人行的禮節。再加上這傢伙對小說裡的江湖世界太過嚮往，滿口的所謂江湖口吻，一時間，我只覺得恨不得手裡出現一支高能磁爆機槍，一串爆掃，把這丫炸成碎片，才能消去心頭的彆扭感覺。
不過，如果這還算能接受的話，那麼接下來這傢伙的舉動，讓我頭皮發麻。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夢低垂聲音變得無比輕柔，這次不僅僅是捏著嗓子了，還彷彿捏著鼻子說話一般，「橫刀兄，鬼殺兄，小弟替你們二位引見一下我的同族，這位是豪邁無雙男兒氣概十足最能令天下多情少女夢裡思念情思不絕……」
「閉嘴！」
夢低垂伸手虛指我和橫刀一笑一直戒備著的兩個方位其中之一的虛空處，那彷彿捏著鼻子刻意做出的溫柔表情和輕柔聲音還待繼續下去，他虛指的虛空處，空間波紋湧動，現出一個體格魁梧、面貌粗豪的玩家來。這人滿臉的無可奈何和彷彿吞了一百隻死蒼蠅的嫌惡表情，一現身就對著夢低垂斷喝一聲。
夢低垂眼波「如水」，溫柔地癡癡看著這玩家粗豪的面容，無限歡喜的應聲道，「嗯。」目光竟是再也離不開這粗豪男子的面容。
這男子看樣子恨不得暴走發狂，卻又硬生生忍住，彎腰向我一禮，居然說道，「殘八戒拜見老大。」
殘八戒？這名子好像在哪聽過，可是這傢伙為什麼叫我「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