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管家帶著珠兒去見彩芝小姐,一路上他千叮萬囑,警告的意味很濃。珠兒只當他是借題發揮,公報私仇,壓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他們步入一處幽靜雅致的院子,宋管家小心翼翼的趴在門外,試探著敲著房門,誘哄般的問道:「彩芝小姐?您在嗎?我是宋管家……」
許久,在宋管家臉上的笑容幾近石化之時,緊閉的房門終於敞開了一道縫隙,宋管家隨即示意珠兒跟上,輕輕地推開房門。
之前聽宋管家說,這位彩芝小姐年方十四,是楚丞相的小女兒,精靈古怪的很。珠兒打量著這間亂七八糟的房間,絲毫與大家閨秀的閨房掛不上邊,簡直比豬窩還要凌亂。
「彩芝小姐……」聽到宋管家在問安,珠兒連忙跟著示好,暗中觀察起這位小姐。只見她明眸皓齒,清靈脫俗,沉著冷靜,從容大方,完全不似宋管家口中的刁蠻任性,喜怒無常。
這時,門外匆忙跑進來幾個丫鬟,氣喘吁吁的向彩芝稟報:「小姐,我,我們從,從東大街跑回來了,一炷香的時間還沒過吧!」
「哼……」彩芝瞥了一眼香爐,冷哼了聲,「還好意思說,爐灰都快滿了,都傻楞著做什麼,快過來打掃!」
話音剛落,那幾個丫鬟如釋重負般,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連臉上的汗都顧不得擦,手腳麻利的收拾起房間。
珠兒心裡正納悶著,只聽宋管家向彩芝介紹起她:「彩芝小姐,這位就是新來的管事珠兒,今後還請您多多關照!」
「管事?還不是個丫鬟!」彩芝不屑一顧的看也沒看她,對著銅鏡整理雲鬢,不耐煩的嘟噥著,「真是的,一早上連個頭髮都梳不好!」
聞言,埋頭打掃的丫鬟們更是不敢吭聲,賣力的各自忙碌著。珠兒見狀,心裡大致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她不慌不忙的走向彩芝,拿起梳妝台上的木梳,甜笑道:「彩芝小姐,珠兒為您梳頭,好嗎?!」
彩芝從銅鏡中白了她一眼,用鼻音哼道:「本小姐可不要你那種俗氣的髮髻!」
「是,小姐您就放心吧。」珠兒靈巧的解開她鬆散的髮髻,細心的梳理著她的滿頭青絲,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小姐粉妝玉琢,梳什麼樣的髮髻都是清秀可人!」
此時,彩芝小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靜靜觀察著珠兒的手法。不消片刻功夫,望著自己整齊別緻的髮髻,銅鏡中的佳人難得一見的露出滿意的笑容。
「珠兒是吧?!」彩芝總算是和顏悅色的看了她一眼,「待會兒陪我去讀書吧!」
「是,小姐!」珠兒恭敬的應了聲,退回到廳裡,只見宋管家讚賞不已的衝她豎起大拇指。珠兒不以為然的微微一笑,扭頭撇向那位得意洋洋的嬌蠻小姐,小屁孩,跟我鬥!
身為家中長女,而她娘又年復一年的忙著生孩子,珠兒自小就包攬了所有的家務,雖然有嬸娘幫忙,但是像梳頭,縫紉,帶小孩這種活兒在她手裡根本就不值一提。縱使這位小姐再難纏,畢竟只是個小女孩,對付起來還不成問題!
宋管家再次見識了「野豬女英雄」的能耐,放心的把她留在彩芝身邊,功成身退。丫鬟們也欣然接受了這位管事,心裡巴望著以後小姐發脾氣的時候,由她來擺平。
彩芝用完早膳,在珠兒等人的陪同下,前往書房學習。倍感無聊的先生早已等候多時,看到姍姍來遲的小姐,隨即打起精神,笑臉相迎:「彩芝小姐,今日艷陽高照,也不及您神采奕奕啊!」
珠兒一聽,心裡樂了,看來這位先生教授課業之餘,也深諳在名門中生存的道理!接下來,他們之間的對話就變成了之乎者也,珠兒一聽,不由回想起傷心往事。紀生哥現在還教人唸書麼!
呸!珠兒,你咋這麼沒出息呢!這種賤男人你還想他幹啥!他可是拿著你的嫁妝找別的女人風流快活去了,從此以後,他是死是活和你都沒有半點關係!
沒錯!忘恩負義的東西全部去死!珠兒用力的甩甩頭,憤恨的捶向身邊的柱子,疼的她是呲牙咧嘴。
「珠兒,你沒事吧?!」眼見管事痛苦難耐的樣子,有個丫鬟隨即在第一時間表示關心。另一個丫鬟也是不甘人後,執起珠兒紅通通的手,放在手心輕輕的揉著。
不是吧!一個管事也值得你們阿諛奉承?!珠兒不由唏噓,這京城裡的人怎麼都這麼虛偽!在八里村的時候,雖然也被人巴結討好,但是也不像她們表現的這麼明顯啊!
珠兒訕笑著抽回自己的手,瞟了一眼書房,轉移話題道:「早上你們怎麼惹小姐生氣啦?!」
聞言,那兩個丫鬟隨即小心翼翼的把珠兒拉倒院子裡的假山後,確認了四下無人,才壓低聲音對她說:「小姐她啊,今天早上放了個屁,被我們聽到了……」
啊?!珠兒心裡好生納悶,她放屁為什麼要拿丫鬟們出氣呢!只聽那丫鬟又道:「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有人笑了,所以,小姐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把房裡的東西全砸了,還命令我們繞著京城跑一圈……」
珠兒不由倒吸口氣,刁蠻任性這種形容實在不妥!綜上所述,這位彩芝小姐明明就是精神失常嘛!雖然今天早上梳個髮髻哄得她的片刻歡心,不過,誰知道她的病症何時發作啊!此時此刻,即使是以八面玲瓏著稱的錢珠兒,也不免為自己的前程擔憂!
好不容易過了晌午,這個神經質的小屁孩也沒有找什麼麻煩,珠兒正暗自慶幸,傍晚就可以回房休息了。不料,那道尖銳刺耳的聲音猛然鑽進她的耳膜。
「珠兒,過來!」彩芝躺在榻上,似有滿腹心事,皺著眉頭,小嘴撅起老高,氣鼓鼓的盯著天花板。
「是,小姐!」珠兒無奈的走向前去,輕聲詢問著,「有何吩咐?!」
彩芝忽然從榻上騰然躍起,跳至珠兒面前,神情凝重的望著她,嚴肅的說:「本小姐要你為我報仇雪恨!」
啥?!這小姐的腦袋又發燒了吧!珠兒硬著頭皮繼而問道:「承蒙小姐看得起珠兒,敢問怎麼為您報仇啊?!」
彩芝得意的一笑,轉身從梳妝台上拿起一隻精緻的紅色錦盒,打開盒蓋,從中取出一枝珠釵,交到珠兒手上。
「這枝珠釵是我上個月花了三十兩銀子從南大街上買來的,不過,買回來之後,被人取笑這上面的珍珠是假的。現在我要你把它轉賣到那家店舖,讓那個該死的老闆也嘗嘗被騙的滋味……」
看她咬牙切齒的那股勁兒,珠兒不禁哭笑不得,啥也不懂的有錢小孩上街買東西,不被騙才怪!只是,再拿去騙人家,這不是癡人說夢麼!真不知道這位小姐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那個……」珠兒琢磨著該怎麼說才不至於惹她精神發作,「小姐你說這顆珍珠是假的,那位老闆又怎會承認是真的呢?!」
「珠兒,本小姐叫你去,是看的起你。休得不識抬舉!這趟差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就自動從丞相府消失吧!」
彩芝撂下狠話,頭也不回的逕自回到寢室,珠兒手裡攥著那根珠釵,渾身止不住的微微顫抖,她拚命的壓抑住滿腔怒火,而那幾位丫鬟再也沒人敢和她說話,都默默的垂首不語。
「好吧,小姐,珠兒這就去!」珠兒不再囉嗦,轉身離去。笑話,豈能被這點小事打敗!與其跟這不知好歹的小屁孩生氣,還不如出門逛街!
來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珠兒立即被繁華熱鬧的京城吸引住了。富麗堂皇的商舖比比皆是,來往的人群神情自得,穿著光鮮,婦人豐滿,男子風流,一頂頂豪華的轎子穿梭其中,轎中不時探出一張張精緻的容顏,張望著店堂裡耀眼奪目的奇珍異寶。
珠兒徜徉在人海裡,貪婪的呼吸著自由的空氣,歡快的奔跑於大街小巷之中,絲毫無懼眾人的指指點點,盡情宣洩著心中的興奮與愉悅!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尖叫聲,周圍的人群慌不擇路的向四處逃竄,珠兒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驚恐的發現一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高聲嘶叫著狂奔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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