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白色能量束,有如神龍飛舞般劃破長空,寒氣迫人,毫不留情地擊中正在疾飛的納蘭龍,瞬間已把他全身罩住。那不只是徹骨的冰冷,無可想像的低溫幾乎讓納蘭龍失去知覺,就像沒有了身體一樣。
妙玄宮附近各人均屏息注視半空中的狀況,看著白光中的納蘭龍掙扎。陡然間,聽得一聲斷喝,納蘭龍振動雙臂,將體內相同屬性的能量爆發,包裹著他的能量束承受不住巨大壓力,終於從裡面引爆,能量四散之中,納蘭龍衝了出來,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形,沒有向下墜落。
雖說納蘭龍也是繼承白龍龍魂的男人,體內擁有被稱為「冰極能量」仙力的冰系戰士,但是不等於不會被這種力量傷害。毗娑婆的凍氣一點也不比敖玉差,面對這種程度的攻擊,納蘭龍正是身處在臨界點──能夠抵受與否只是一線之差。
在旁邊觀戰的九天玄女看似目無表情,其實心目中正計算著此戰的勝負機率。九天玄女作為上古戰神,雖然久沒參與戰鬥,但這方面始終是其專長。她與徐福對望一眼,胸口中升起一種不祥感覺──相比起與地煞神和天兵神將的戰鬥,納蘭龍遇上真正的考驗。這不關乎道行的深淺,反而是屬性的比並。納蘭龍從不斷的戰鬥中學習了相生相剋的道理,亦知道宇宙間的陰陽五行,甚至所有屬性之間的關係變化無窮,所謂永恆的天道,便是「常變」。火不但能克金,也能克水、克木、克土;反過來水亦能克火。冰系不在五行,納蘭龍憑著靈活的戰鬥,先後收拾不同敵人。
可是,納蘭龍與毗娑婆卻擁有相同屬性,表面上看來絕對不會有相生相剋,然而誰搶先明白個中玄妙,便會是優勝者。
納蘭龍渾身白濛濛的,頭髮和眉梢都結了冰屑。納蘭龍知道的沒九天玄女那麼多,他自得到龍魂以來,經過大小二、三十場戰鬥,還是第一次被冰系神技擊中,想不到差點便送了性命。雖然,吸收了龍魂力量的納蘭龍能夠適應低溫,輕易不會感到寒冷,但被神技直接擊中也會受傷。
這是一場奇詭的戰鬥。毗娑婆是真正的白龍,身份比其實是人類的納蘭龍還要正宗。本來是納蘭龍最擅長的神技,由毗娑婆使出來卻更俐落、更敏捷。對方招數和自己大同小異,納蘭龍彷彿有種對著鏡子出拳的感覺。
「我不知道納蘭龍以往經歷過甚麼戰鬥,但看來和自己屬性相同的人對戰,今趟還是頭一遭!」徐福望著停在勉強半空的納蘭龍,說道。
九天玄女總是散發出尊貴、神聖的氣息,唯獨是面對徐福時沒那麼拘謹:「你為甚麼要幫助他?把自己和孤島眾人捲進是非之中,這樣做太過火了吧?」
「我自有我的原因。除了報卻龍魔救命之恩,我也為了找回失去的尊嚴……是納蘭龍讓我下定決心的。」徐福豎起姆指指住自己胸膛。徐福與納蘭龍畢竟同是人類,納蘭龍敢於反抗雷帝,對一直深深不忿的徐福造成莫大衝擊。
兩千多年前,三座仙島被虛無天界所滅,徐福心中便不認同諸神的所謂正義,只是沒有勇氣說不而矣。許多年來與長樂仙人、飛猿他們匿隱於天宮下面,徐福在納蘭龍身上找回失落的寶貴東西──當初毅然離開大陸,在茫茫大海找尋虛無縹緲的仙島的勇氣。
九天玄女似乎看穿徐福的心思,冷哼一聲,說:「正如敖琉和毗娑婆所言,納蘭龍要戰勝他們,機會率幾乎等於零。」
「納蘭龍不是已經掌握了敖玉的大部份龍魂力量嗎?」
「還不足夠……」九天玄女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只是』八、九成的話還不足夠。」
在妙玄宮上方,四肢、左胸和雙肩被白色羽衣保護著的毗娑婆,左手扶住腰支,右手指住納蘭龍,冷笑道:「你試過我的神技『冰極大白龍』,大概知道你我之間的分野了吧!我毗娑婆的道行遠在你之上啊!」
「別開玩笑!」納蘭龍雙臂一抖,落下了許多冰屑,咬牙說道:「你的實力並不比敖玉強……擁有敖玉龍魂的我最清楚!那種程度的神技,我也能夠使出來,你便嘗嘗我的『最大風雪』!」
兩句說話之間,納蘭龍已在雙掌之間製造出一個風雪團,這個足以籠罩整個大城市的風雪團被壓縮作足球大小,威力更是幾何級數遞增。納蘭龍曾經用這招對付地煞神,但今次他使上了十成力量──因為敵人級數不同,大意的話只怕落得慘敗收場。
毗娑婆修長的身軀向左擺動,輕易避過最大風雪的正面攻擊。最大風雪速度不高,命中敵人便會立即捲住對方,將之吹散;若是失了準頭,便會像如今一般,在毗娑婆的頭頂自行爆發。霎時間漫天風雪,在天羅地之內吹襲著妙玄宮及附近所有人。
殘餘的天兵不住,便有幾人被風雪吹倒。至於廣目天、敖琉和毗娑婆,對這種間接攻擊卻是視若無睹。毗娑婆更是連連冷笑,雙掌收到左邊腰間,十指虛抓,兩隻手掌中間出現一個白色光球。
這招神技與納蘭龍的最大風雪並不相同──最大風雪是個風雪團,而這白色光球則是類似龍虎鋼彈的能量球。事實上,納蘭龍和毗娑婆均是冰系戰士,但神技的風格有點差異:納蘭龍以仙力製造風雪,毗娑婆卻是直接使用自身能量攻擊敵人。
「寒風波!」毗娑婆向前推出手臂,兩掌上下打開,掌中白色能量球嗖的一聲朝納蘭龍射去!
納蘭龍發放凍氣製造冰壁,堪堪把能量球擋住。兩股相似的能量撞到一塊,產生了奇妙的連鎖效應,兩者撞擊沒有產生能量釋放,寒風波反而活化了冰壁,將之由薄薄的一幅冰晶牆瞬間擴展成一座巨大冰巖。
不只是納蘭龍感到愕然,就連毗娑婆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一陣拍勒聲響,冰巖突然碎裂,無數冰塊向四方八面飛射,原本仗著冰壁來防禦的納蘭龍猝不及防,被許多有如拳頭大小的冰塊擊傷。
納蘭龍護住頭臉向後疾退,飛行速度讓他迅速逃離冰塊飛濺的範圍。納蘭龍放下雙手,恨恨地道:「可惡!在這種情況底下,所謂相生相剋已是空談……難道我們要以純力量來比並?」
毗娑婆看著納蘭龍一臉狼狽,雙掌再次收攏,發放第二個白色光球:「生剋之道變化萬千,同一個屬性就不能相生相剋?天真!」頓了一頓,毗娑婆怪笑道:「不過你能夠學會屬性已很難得,再高深的道理對你來說是奢求吧!」
毗娑婆的寒風波正面襲來,納蘭龍趕不及製造冰壁,只得晃動身影,往旁邊退開。寒風波直飛九天玄女,九天玄女左掌虛晃,纏在腰間的法寶「陰陽五行幡」立即活了起來,如銅牆鐵壁般豎在她的跟前。
徐福停在九天玄女身後,看見陰陽五行幡被寒風波衝擊,漲鼓鼓的似要爆破,心中不期然大驚。紫脂安慰他道:「放心吧!娘娘的法寶『陰陽五行幡』有無窮變化和無限空間,毗娑婆的神技再厲害,威力也會被完全吸收。」
陰陽五行幡成功將寒風波的能量消弭,徐徐落下之際,徐福看見納蘭龍已飛至毗娑婆身前,兩人拳來腳往。徐福失聲道:「近距離戰鬥嗎?即使如此,也……」
「結晶拳!」納蘭龍右拳早已蓄勢待發,無數冰晶伴隨著拳風向毗娑婆轟去。
「冰屑拳!」毗娑婆後發而先至,兩個拳頭短兵相接,由於威力相若,兩人均被震開。納蘭龍驚訝失神之時,毗娑婆像是早已料到,不慌不忙使出第二波攻擊:「龍臥雪!」
納蘭龍被毗娑婆的手掌狠狠拍中胸口,立即結了一片冰晶,若非及時後退,傷勢定然更重。算來這已是納蘭龍第二次被毗娑婆擊中,反之他的神技卻一一落空。
「我的『寒風波』、『冰屑拳』和敖玉的『最大風雪』、『結晶拳』在級數上是相同;」毗娑婆雙足*攏,緩緩飛到納蘭龍跟前:「雖然沒有煉成神兵,但是『冰極大白龍』也足以與『白龍猛吹雪』媲美。無論屬性還是神技,我們也非常接近,剩下只有道行和經驗的差異,再來便是有沒有秘密殺著。」
「實力的差距嗎?」納蘭龍心中怒吼,右手遽出,抓住了毗娑婆的手腕:「我已說過敖玉比你更強!而且我還有神技未使出來!」
毗娑婆嘴角微牽,渾不把納蘭龍的「冰封」放在眼內。他臉色突然轉白,甚至變得玲瓏剔透,有如半透明一般:「我並非和敖玉比較道行……決定這場戰鬥的勝負,是『你』和我之間的差異!」
納蘭龍看著毗娑婆變成一個冰人,心中驚愕難以形容──雖然毗娑婆一條右臂已被寒冰封住,但是他的身體變化卻與納蘭龍的神技無關。
毗娑婆是自行把身體變成冰。
「即使是掌管冰雪的白龍,也不可能變成冰!」徐福失聲叫道。除非是創造奇跡的仙術,否則身體變化──例如神龍的二段變身──大多只是改變外形和部份身體結構而矣。就算透過神技或仙術達到更深化的變身效果,也不過是「擬似變化」:像是婁宿的神技「金剛不壞身」,讓身體變得「有如」金屬般堅硬,而非真的變成金屬。
基本元素不能改變,因此點石成金是極高級的仙術。而操控分子結構、排序的仙術,與空間轉移同樣難練。
「神龍當然不能變冰,但白龍的體質卻能讓他與冰同化,活於冰中……毗娑婆借用納蘭龍所製造的寒冰,因此冰封根本不能對付毗娑婆。」九天玄女解釋道。
「這……這便是神龍和人類的分別了嗎?」
「神龍比人類高級,姑勿論敖玉是否比我強,也與你沒有關係。」毗娑婆一把摔開了納蘭龍,喝道:「我們真龍豈是竊據龍魂的人類所能相比!」
又是一記寒風波,納蘭龍剛被毗娑婆攆開,還在空中打轉,已第三次被對方打中。面對同級的對手,納蘭龍接連挨了三記敵招,早已傷痕纍纍,莫說旁邊尚有敖琉和廣目天,憑他這種狀態,要打倒眼前的毗娑婆也是天方夜譚。
雖然同是冰系神技,最大風雪用仙力製造風雪團並將之壓縮,寒風波則是能量聚體,兩者有著本質的不同。被寒風波打中的納蘭龍,只感覺全身熱量突然消失,體溫幾乎跌至最低。
納蘭龍吸收了敖玉的龍魂,能夠適應極低的溫度,但白龍卻能與冰雪結合──就像赤龍可以活於火焰一樣,白龍本來就是生長在冰雪世界,經過億萬年的進化,體質與冰雪接近。儘管只是「接近」,毗娑婆已不怕冰封;另一邊廂,納蘭龍雖有龍魂護體,也差點變成一塊冰晶。
九天玄女看著納蘭龍處於下風,聲音反而平靜下來,似是對他失去期望:「毗娑婆與納蘭龍的分野就在這裡。雖然掌握了龍魂八、九成力量,然而剩餘的少許不是納蘭龍所能填補……納蘭龍如何改變也好,這軀體始終是人類。」
「軀體不是不重要嗎?我們說的修真便是以修練元神為主……」
「徐福啊!能擺脫肉身的有幾人?即使能夠練成元神,當中只有少數可以放棄軀體。盡可能改善真身素質,又或者不斷轉換身體……找尋與元神相配的合適身體,對我們神魔來說非常重要,而人類的軀體怎能與神龍比較?」
毗娑婆得勢不饒人,早已飛到納蘭龍身後,預備出招。納蘭龍想要回身用白龍劍逼開毗娑婆,豈料身體僵硬,慢了半步,腰眼被毗娑婆狠狠踢了一腳,不由自主向妙玄宮墜落。
「不能在玄妙宮裡面戰鬥!」紫脂反應奇快,便要攔截納蘭龍。九天玄女雲袖一揮,無形力牆使得紫脂無法動彈,九天玄女卻喝住要追擊的毗娑婆:「你敢踏入妙玄宮半步,我便把你送上剮龍台。」
毗娑婆吃驚,回頭望廣目天。廣目天心中怒極,沉聲道:「娘娘一再維護罪犯天條的人類,待會小將必向雷帝大人稟報清楚!」
九天玄女視線掃過天空,哼聲說道:「不用你來稟報,雷帝已看得一清二楚……雷帝的指示我明白,因此我不會包庇納蘭龍。」
廣目天睜著一雙神目,逼視著九天玄女:「那你阻止毗娑婆是甚麼意思?」
「妙玄宮規矩,千百年來從沒改變,若非得我恩准,男人不能接近。」九天玄女悠悠說道:「你要親自把納蘭龍帶到雷帝跟前……但他闖入妙玄宮,冒犯了我,我只好親手擒住他,你們再也別囉唆了。」
「你……」廣目天氣得身子發顫,心想納蘭龍剛才便是從妙玄宮中飛出來,怎麼現在變成了擅闖?但他卻咬著下唇,不敢和九天玄女爭論。
廣目天是一級神將,但貴為天王,早已有了亞神身份,向得到三界五行神佛仙魔的尊重,今日九天玄女卻為了納蘭龍而與他針鋒相對,使他心裡充滿疑惑。雖說廣目天明正言順,但九天玄女是地位僅次雷帝的尊神,實力深不可測,他實在無法與之抗爭。
敖琉和毗娑婆如何不知這道理,但見主人受辱,辛苦忍住沒有發作。九天玄女吩咐了紫脂和紫蘭兩句,抬頭對廣目天說:「任你是雷帝派來,我是與雷帝平起平坐的九天玄女。到底是我為難你,抑或是你在我妙玄宮放肆?我答應親自押送納蘭龍去見雷帝,已是充份合作,你可別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妙玄宮內一個庭園的水池旁,插著一把白龍劍,而納蘭龍半個身子浸在池水裡面,池水受納蘭龍體溫影響,升起一絲一絲的白煙,紫脂伸手放到水面之上,感到冰涼透心。
「好冷!」紫蘭把玉手從水中抽出,吐著舌頭說道:「池水都快要結冰了。」
「是這人類的凍氣嗎?」紫脂伸手要扶納蘭龍,但他的身體異常冰冷,嚇得她縮回手去。
「我想這不是他的龍魂力量……可能是挨了毗娑婆神技的關係!」紫蘭真氣護體,挽起衣袖便要扶納蘭龍,果然一陣徹骨奇寒,若非她道行不弱,只怕已抵受不住。
紫蘭和紫脂合力把納蘭龍上半身拉出水面,紫蘭咬牙道:「這傢伙好重!」神魔道行越高,真氣和仙力的質量越重,身體的質量便越輕──騰雲駕霧的原理,就是造出質量重的雲頭承托起質量輕的身體。但是納蘭龍直接得到龍魂,沒有經過長時間修煉,因此體質沒有多大改變。紫蘭和紫脂要托起納蘭龍自然輕而易舉,她倆只是對於人類體重有點意外而矣。
納蘭龍神智仍然清醒,但他卻無力挪動身體。腰眼被毗娑婆重擊,其實並無關係,只是令他失衡跌落妙玄宮罷了。納蘭龍的傷勢始終源自毗娑婆的神技。
冰極大白龍威力勝過毗娑婆其他神技,但當時納蘭龍的龍魂力量仍然充裕,所以能夠支撐得住;接著的龍臥雪和寒風波,其威力納蘭龍受了個十之七、八,身體登時不聽使喚,無力再戰。
紫蘭見納蘭龍臉青唇白,嗔道:「操縱冰雪的人,竟然被凍成這個樣子。」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枚藥丸,將之寒到納蘭龍口中。
「你這是幹甚麼?」紫脂嚇了一跳,忙問這個不知多大年紀,卻永遠天真無邪的紫蘭。
「娘娘一心想幫納蘭龍……雖然原因不明,但既是如此,我便做做好心!」紫蘭面有得色:「這是娘娘教我調製的『生生不息丹』,能讓沉寂的真氣再次運轉,有起死回生之效。」
紫脂驚道:「你餵他服生生不息丹?」
紫蘭拍了拍紫脂的肩頭,安慰她道:「對呀!你放心吧!我煉這丹時依足娘娘所教,絕不會出錯。我想過了,『火焰丹』雖然可以讓他體溫立即飆升,但我怕火焰丹與他本身的龍魂力量有衝突,生生不息丹倒是非常合適的……」
「不是這個!你不知道嗎?」紫脂急得直跺腳:「娘娘想要送納蘭龍到雷帝大人那裡,你若真把他救活,他定要出去跟毗娑婆拚命……你以為他能夠戰勝毗娑婆?」
紫蘭呆了一呆,搔著後腦問道:「是這樣嗎?」
紫脂心裡苦笑,面對紫蘭她簡直是無言以對。此時,懷裡卻響起了一聲呻吟:「多謝兩位仙女關心了……」
「納蘭龍!」
紫蘭、紫脂低頭望去,看見納蘭龍臉色還是蒼白得可以,卻能夠開口說話:「想不到大家都認定我會輸……」
「你不會以為自己可以打敗與敖玉同級的毗娑婆吧!所有條件也一樣,而你的實力卻及不上對方……」
納蘭龍見盡不同屬性、與及使用各種神技的對手,作戰經驗逐漸豐富的同時,沒想到會敗在和自己一樣的人手裡:「敖玉不是最強龍將嗎?」
「話是這麼說,我想兩人差異不會太大!」紫脂知道的較紫蘭多:「對方是真正的神龍,無論你能夠駕馭龍魂力量到甚麼地步,也不會比神龍更熟練!再者,毗娑婆熟知敖玉的神技,你無法用那些招數打倒他的!」
敖玉不是不知道毗娑婆的底細,但他從來沒想過毗娑婆對他抱有怨恨,不以為意之下,對毗娑婆的瞭解並沒有留在千年記憶裡。
納蘭龍掙扎著想要爬起身,發覺胸口仍然冰冷。納蘭龍以為自己克服了寒風波的冰極能量,伸手抓開天衣,赫然看見胸口結了一層冰霜,呈手掌之形,卻已向外擴散,幾乎延自整個上半身。
這是毗娑婆的神技「龍臥雪」。
白龍是控冰雪的神龍,全身散發著寒氣,在冰天雪地中過活。相傳白龍所到之處,都會留下結冰的足跡,假若白龍在某處地方長期臥坐,更會慢慢變成一片冰原。神技「龍臥雪」便是取這傳說的神髓,在敵人身上留下冰極能量,然後逐漸擴散,屬慢性攻擊技,與地煞神的星宿的怨氣有點兒相似。
一級神將的神技豈是一顆丹藥便能救治?納蘭龍憑龍魂力量承受了寒風波的大部份能量,紫蘭的生生不息丹算是解去寒風波的余害。但是龍臥雪的冰層,似要把納蘭龍慢慢冰封,誰也無能為力。
納蘭龍不是白龍,對低溫的適應有限,寒風波便能傷害他。至於一旦被冰封,納蘭龍還是無計可施,輕則動彈不得,重則失去意識甚至凍死裡面,與能夠活與冰中的白龍不可同日語。
「與冰同化……變成冰……」就在紫蘭和紫脂大急之時,無法除去胸口堅冰的納蘭龍,忽然想到毗娑婆不怕冰封的原理。這龍臥雪雖然屬慢性攻擊,但它既是類似冰封的神技,納蘭龍能否像毗娑婆一樣,不被這神技所傷?
沒錯,納蘭龍不是神龍。但是在這裡自憐,不如想想解救之法。
納蘭龍從千年記憶中搜索可用的資料,心想敖玉是白龍,一定知道與冰同化的技巧。納蘭龍當然明白,即使得悉白龍變冰的原理,人類體質也必能夠做到,但他別無他法,只好死馬當活馬醫。
紫蘭和紫脂不知道納蘭龍想甚麼,但見他一臉呆相,還以為他快要死了。納蘭龍胸口被冰封住,感覺很是辛苦,這冰不但在體外擴展,連體內也受其影響,納蘭龍抓住左胸,忍受著麻木的感覺:「不!即使無法弄明白毗娑婆與冰之間的變化過程,但不代表不能收拾他!」
「娘娘正在等著!」紫脂輕拍著納蘭龍的肩頭說。紫脂心中感到一陣不忍,納蘭龍胸口這片冰晶看似沒甚麼,卻會要了他的性命。
紫蘭何嘗不知道此事?然而除了生生不息丹外,她再無第二度板斧,只得安慰納蘭龍:「只要你跟我們出去,娘娘會替你想辦法,這種程度的冰難不到娘娘。」
納蘭龍好像沒有聽到兩位仙女說話,怔怔的望著前面。
「他能夠看穿我而我不能看穿他……不然呢!以前我能戰勝不瞭解對手,為甚麼今日不能戰勝毗娑婆?」
聽到納蘭龍的喃喃自語,紫脂說道:「即使你自信能夠戰勝不瞭解的敵人,但毗娑婆對你的神技瞭若指掌,這個差距要如何縮窄?」
「毗娑婆瞭解的是敖玉吧!所以他自知不能戰勝敖玉。」納蘭龍乾笑道:「但他憑甚麼以為瞭解我?他不過是輕視我這個『人類』罷了。我這副身體的確及不上神龍,但也許是另一種優勢呢!」
紫蘭嗤之以鼻:「你以為人類的軀體可以有甚麼驚喜?」
納蘭龍明白這是觀念問題,也不怪傻里傻氣的紫蘭。納蘭龍把雙手交叉放到胸前,趁體內仙力仍然暢通,陡然間集中一點發放凍氣。
「冰封自己?」紫脂霍地站起:「你想自裁?」
「憑我人類的腦袋或許想不出甚麼好辦法,我只是賭上一記罷了!」納蘭龍並不知道這樣做有甚麼作用,緩緩說道:「這叫作置諸死然後生!」
紫蘭還未知道發生甚麼事,紫脂卻已看出來:「仔打算用冰來凍結冰?有這個可能嗎?納蘭龍,你到底在想甚麼?」
「娘娘!兩位仙子下去已好久,納蘭龍到底怎麼了?」毗娑婆停在九天玄女前面,望著她躬身說道:「你不是以為能夠偷偷放走他吧!」
「你小心自己的言行。即使是我,也不可能偷偷離開天羅地,」九天玄女站在祥雲之上,右手拈著左手放到小腹前面,其優雅與劍拔弩張的毗娑婆形成強烈對比:「我想離開天羅地的話,需要正面擊毀它!」
「天羅地」是除「天眼」外另一項大型法寶,其規模的大小能夠隨意調節,主要視乎需要圍困的範圍而決定使用多少架。天羅地以困住神魔為目的,可以抵受神技與及仙術攻擊。毗娑婆自問絕對無法脫出天羅地,即使九天玄女是真神,毗娑婆很懷疑她是否能夠無視天羅地的存在。
廣目天一直閉目等待,此時雙眼一睜,沉聲道:「太久了!即使小將讓娘娘為所欲為,娘娘也要想想如何向雷帝大人交待。」
「倒真是要想想……因為我不曾向他交待過甚麼……」九天玄女說到這裡,驚覺自己失言,竟和廣目天意氣用事,立即住口不語。
「來了!」目光不離妙玄宮的毗娑婆,看見並排的三個人影迅速飛上來,立即搶前預備攔截。即使九天玄女說納蘭龍擅闖妙玄宮,須交她處理,毗娑婆還是不甘心,想趁九天玄女還沒反應便從紫脂、紫蘭處搶回納蘭龍。在公,他要為主人廣目天爭一口氣;在私,他想親手消滅敖玉的龍魂。
然而當他看清楚納蘭龍的動作時,隨之而來便是一個風雪團。毗娑婆萬料不到納蘭龍還有仙力使出神技,近距離下來不及反應,立即身陷狂風暴雪之中。
毗娑婆身不由己的急速打轉,皮膚被吹得寸裂,撲面而來的冰冷空氣令他窒息。毗娑婆發出怒吼,一下子釋放能量,將自身變成冰晶,同時把捲住他的風雪炸散。
毗娑婆為了衝破最大風雪,以相同的冰極能量作催化劑,和龍魔在靈秀峰上對付黑暗仙術「無」的原理一樣。毗娑婆曾徹底研究最大風雪,得知它威力太過強大,其實處於臨界點,只要再增添仙力便足以使其爆發,變回一般的暴風雪,失卻最強的攻擊效果。當然,若非屬性相類的毗娑婆是無法做到的。
最大風雪被炸開後,席捲整個天羅地,威力比先前更巨大,連妙玄宮也大受影響。
「怎麼了?」敖琉飛到渾身冰霜的毗娑婆身旁,問道:「你沒事吧?」
「走開∼!」遍體鱗傷的毗娑婆一肘把敖琉撞開,狠狠地喝道:「你想嘲笑我吧!待我輸了再說!」說著霍地轉頭盯著納蘭龍:「你為甚麼會沒事?那記寒風波應該可以把你所有能量吸去,而且龍臥雪的效果也……」
「你說這個?」納蘭龍抓開天衣,展露出紅了一片的胸肌:「那些冰已被我打碎了!」
「沒可能!」毗娑婆精神有點抓狂:「只要它一直生長,你是沒可能打碎的!」
「我用自己造出來的冰封住它!」納蘭龍嘿的一聲,右手一晃已握著白龍劍:「我只是孤注一擲,想不到冰真能夠封住冰!」
毗娑婆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神龍、天人等神族文明再高,因為習慣以實用為主,縱使有時候會研究仙術原理,但更多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毗娑婆一直跟隨前人修煉,很少有用腦筋思考,納蘭龍那粗暴的方法他便無法想像。
其實納蘭龍也不太清楚成功的原因,對他來說今次不過是姑且一試而矣。
原來溫度越低,分子的活躍便會越慢,這是高中生都知道的常識。許是分子活躍度減低而使溫度下降,又或者熱能減少致使分子活躍變慢,總之當分子接近靜止,物質變成固態,便是宇宙間最低的溫度,稱為絕對零度。
不同冰系神魔所造出的凍氣,自然也有分別。道行越高的,所能製造或承受的溫度便越低,但也不可能做出令分子靜止的絕對零度吧!白龍能夠生存於極寒之地,並不包括宇宙深處、萬物靜止的死亡惑星。就像活於火焰的赤龍,道行高強的或許能於恆星表面游伐,抵受六千度高溫,卻無法接近恆星核心,因為數百萬度,連赤龍也會在瞬間變成蒸氣。
溫度可以無休止的增加,下降的極限則是攝氏零下二百七十三度,這是人類模擬出來的答案。神龍沒有這方面的常認知,反而及不上人類了。
納蘭龍文科出身,對這些原理只是一知半解。他滿以為是用冰封把龍臥雪封住,其實因為他作出了比龍臥雪更低溫的堅冰。白龍的道行越高,越能造出更冰冷的冰極能量,但是有些神技不能一味以低溫掛帥。龍臥雪是持續性攻擊,毗娑婆把冰極能量停留在納蘭龍胸口,不斷發揮作用。龍臥雪的伸延和擴展,需要一定的分子活躍度,納蘭龍竟能做出溫度更低的寒冰,讓龍臥雪停止活動,之後納蘭龍便能以結晶拳將之輕易打破,也可說是一種誤打誤撞吧!
毗娑婆不知道這些細節,因此他對納蘭龍產生了恐懼。相反,納蘭龍因為體會到兩件事,而第一次堅信自己能夠打敗毗娑婆。
「我不瞭解你,但你瞭解的也不是我。儘管我只是人類……正因如此,才有你意料不到的時候。我不肯定能否想出新的神技,總之我要以另一種方法來戰鬥。」納蘭龍揮動手中白龍劍,說道:「你不怕低溫,結果只有最大風雪和白龍猛吹雪這些具破壞力的神技,方能湊效。」
廣目天盯著紫脂和紫蘭,心想她們一定做了點甚麼,否則納蘭龍被毗娑婆打至重傷墜落妙玄宮,沒可能生龍活虎的飛出來。
「敖琉!」廣目天捧住五色寶塔,吩咐道:「別再顧著面子,你們兩人合力把納蘭龍制伏吧!」
敖琉聞言望了望毗娑婆,心裡有些為難。其實他們兩人不是好友,常常在暗中較勁、爭功,只是不表露出來。剛才毗娑婆已有疑他之心,而敖琉也想借此機會壓過對方,搶奪功勞,因此嘴上答應了廣目天,卻打定主意先看看納蘭龍能做到哪個地步:「若納蘭龍真能以實力打敗毗娑婆,我也吃不了兜著走,還是靜觀其變吧!」
毗娑婆正自苦惱,見敖琉狀似參戰,一時沒摸透其心思,立即搶著出招:「冰屑拳!」
納蘭龍沒了龍臥雪的阻礙,身手變靈活了,立即上升避開敵招,飛到毗娑婆頭頂,在他背心稍稍觸碰,已把他冰封了一塊。
「冰封對我沒有作用!」毗娑婆再次揮出冰屑拳,要將納蘭龍逼開。
「我知道!」納蘭龍左臂格開毗娑婆的拳頭,右拳轟出:「我早就知道了!」
結晶拳的威力本來不太強,但它對冰晶的破壞卻甚有效果,以往納蘭龍就曾多次利用冰封和結晶拳配合,先凍結對手然後將之轟成粉碎。
毗娑婆大叫一聲,他背脊被冰封住的時候有冰化現象,與冰同化的部份受到結晶拳重創,差點變成粉碎。
「用點小聰明……」納蘭龍用手指敲敲額角:「或許在你們面前,人類就只餘下小聰明是你們猜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