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渭水潮流不停,泠泠水聲響於腳下,姜尚半夜垂釣,臉色可謂欠佳,此刻的他,連哪吒亦不敢來惹,更別說有事要找的武吉也躲在磻溪茅廬不敢來找。
紀雲曉已是快去快回,卻沒料回到西岐,姜尚已在賭氣耍性子。
「你又在不高興什麼?」紀雲曉下了乘黃到他身旁一坐,這一次他連望一眼都沒,紀雲曉也不再開口,二人坐在渭水邊共聽潮聲。
春寒料峭,又身在河水邊,紀雲曉不需多久已凍得嘴唇微白,姜尚轉首一瞧瞪大眼,急忙脫衣覆上他的肩,更以道術造出火堆,哀叫道︰「仙人--」姜尚已經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是仙人跑去救狐狸精讓自己不滿,可是現在卻又像自己的錯?
「我很狡猾吧?」紀雲曉拉著身上所披的衣服,苦澀一笑,姜尚面對這問句也不知該怎麼答。
「你認為我不能幫妲己?」「她是狐狸精!」「也是女媧欽定可以至宮闈敗壞商朝氣數的存在。」雖知仙人所說沒錯,姜尚的臉色仍是欠佳,「她--」「她不過是跟你搶我,你才不滿的,對吧?」紀雲曉真被這二人打敗,一個是修行數十年的修道士,另一個則是修行近千年的妖精,二人卻像個孩子搶玩具一樣;搶到的還怕被搶走,沒搶到更心有不甘。
「拜託,你們都多大年紀了?」紀雲曉拉過姜尚坐於身旁,「我的存在意義就是讓你們倆都過得幸福,所以不要再為另一個人生氣。」「除非仙人不會捨我就她。」姜尚才不會把「他」讓給狐狸精,這輩子死都不可能,紀雲曉已經無言以對,姜尚現在比第一次見面時更孩子氣,那時的他可是八歲,而現在的他……
「仙人,你答不答應?」「好,你說什麼都好。」紀雲曉暗暗一歎,「現在來談點正事。」「要進兵朝歌?」姜尚躍躍欲試,紀雲曉瞪他一眼,「你出師有理嗎?」「是沒。」姜尚扮個鬼臉,「現在對商朝出兵太過逞強,不管於情於理都站不住腳,更別提將軍素質不齊,不過黃飛虎終有一天會叛商,真要展開改朝換代,還是得等到他來,對吧?」「你說的沒錯,然後呢?你的目標是哪一個?」紀雲曉已經不需要提示,他也可以自當一面。
「還能哪一個?當然是四大伯侯中最攀權附貴的那一個。」「崇侯虎?他現在人在朝歌。」「無所謂,他的大本營在北方崇城,進攻的消息傳出,他自會趕回。」「紂王的部份呢?你攻打他最得寵的臣子,他可不會善了。」「黃飛虎會替我解決。」姜尚十分有把握,紀雲曉也不再追問,「自己小心。」「當然。」姜尚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能不能說動姬昌出兵,以姬昌不喜戰爭的個性,自己恐怕得想點理由煽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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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磻溪又充滿哀叫聲,深夜時分卻因離城稍遠並不擾民。
姜尚正在驗收成果,一批特殊兵卒已訓練完成就看身為主將的成不成才,哀嚎聲中,闖關者一一回歸,雖帶點小傷卻仍精神奕奕,姜尚評估成效後開始精神訓話。
「幾日前我有事遠遊,實是去了朝歌。」姜尚一開頭已經吸引眾人目光,「在朝歌裡我會同聞仲、黃飛虎與狐狸精大打出手,聞仲最強太師之名絕非虛言,尤其是他手中法寶--」「丞相亦不能勝?」南宮適幾日被惡整下來,對姜尚已畢恭畢敬。
姜尚抬眼巡視眾人,「聞仲法寶雌雄雙鞭,能敵者屈指可數,我當然不成,可是商與周之戰,崑崙山將站於周朝一方,我們後援有望,唯一問題在軍隊身上。」「丞相是說,要開戰了?」姬旦聞絃歌而知雅意。
「是該開戰了。」姜尚轉身拿出板子,「上頭寫著紂王所行惡事,據我歸納大多是出於崇侯虎的慫恿。」「於是丞相準備攻打崇城?」姬旦一回話,辛甲已經搶過話頭,「主公與崇侯虎爵位相同,哪能去攻?」「不,父王由朝歌逃回前,天子有賜白旄儀仗可代天子征伐。」「四公子所說無誤,因此我們首要目標就在崇城。」姜尚轉首,「南宮適、辛甲、辛免與四公子。」人恭請下令,姜尚將特殊兵卒分派給四人,「攻城之事就托你們,需見我號令進退。」四人躬身受令,姜尚將訓練表托給一旁哪吒。
「你又要上哪去?」哪吒聽他入朝歌大戰狐狸精就開始不滿,姜尚誠實回答,「去慫恿文王出兵。」這話合了哪吒的胃口,他開心接下訓練表,對姜尚揮手,「好好加油!」姜尚背著哪吒的期望入宮,會見了姬昌,二人依禮入坐。
「先生既來應該有事。」「昨見邊報,天子剜比干之心為妲己治病,崇侯虎混亂朝政,為建鹿台害人無數,天子遭其迷惑使百姓民不聊生,依我愚見,您何不先伐此亂臣賊子,使天子左右無奸佞之徒,說不定天子會改惡遷善。」「先生已下定決心?」姬昌仔細再問,姜尚回道︰「言之必行。」「誰可掛帥伐他?」姬昌欣然同意,姜尚自薦,「我可代您一行。」姬昌素知姜尚有這能力,卻怕殺人太多,「孤願與先生同往。」會談就此確定,幾日後姬昌擇吉日點了十萬大軍,發出白旄儀仗,祭了帥旗就往崇城出發,大軍出征一路上父老相迎,雞犬不驚,這天兵到崇城傳令安營。
探子速報入崇城,現時崇侯虎仍在朝歌,其子崇應彪留守城中,一見西岐大軍兵臨城下反不驚不懼,調派黃元濟、陳繼貞、梅德、金成四名大將挑選兵馬,預備明日之戰。
隔天,姜尚升帳令南宮適見首陣,南宮適得令領本部人馬出營排成陣勢。
眼前城門緊閉,南宮適放聲大喊︰「逆賊崇侯虎至軍前受死--」言未畢,一將率兵馬出城迎戰,此將正是崇城黃元濟,南公適一見他就開口嘲諷,「黃元濟你不頂用,還是叫崇侯虎前來領死。」黃元濟大怒拍馬舞刀殺來,南宮適舉刀相迎,其臂力之大砍得敵手力不能支,二馬盤旋雙刀互鬥,黃元濟眼見必敗欲要逃走,卻被他一口刀密密裹住出不了戰圈。
再鬥上幾刀,南宮適已順利將黃元濟斬於馬下,此時不過三十合之數,崇城殘兵見已無主帥忙逃回城中,南宮適命軍士砍下黃元濟人頭得勝回營。
崇應彪拍案大怒,不殺姬昌絕不罷休,次日一早,放炮率大軍出城要與周軍決一死戰。
姜尚請姬昌壓陣,自率大軍迎敵,二方人馬相對排開,崇應彪怒喊︰「你是什麼角色,敢犯國界?」「我乃西周丞相姜尚,你父子貪贓枉法,陷害忠良,殘害百姓,現惡貫滿盈,連三尺孩童亦恨不得食你父子之肉,我西岐起仁義之師征伐殘暴,方不負天子重任。」「傳言西岐丞相不過磻溪釣叟,敢出大言?」應崇彪不屑再與姜尚對答,逕自指向姬昌大罵,姬昌卻好言相勸,「你該早早下馬棄戰,以贖你父子罪惡,不要連累崇城良民。」應崇彪怒笑,「誰與我除此反賊?」陳繼貞拍馬挺槍殺出陣,辛甲揮舞大斧迎上前,二將對戰不久,陳繼貞已微顯敗象,西岐各將皆承受過姜尚恐怖的軍事教育,其程度之高豈是陳繼貞所能敵。
不一時,金成、梅德出戰為陳繼貞助戰,姜尚一聲令下,姬旦、辛免、南宮適也一齊殺出。
崇應彪眼見西岐軍營再上三將,忙拍馬跟著殺出,一一捉對廝殺,卻混戰多時候,梅德被槍挑斃,金成亦死於斧下。
崇應彪大敗回城,緊閉城門不再應戰,姜尚要架雲梯攻城卻被姬昌所阻,心知姬昌天生和善,姜尚只得放棄以武力攻城之計收兵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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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到帥帳,姜尚隨即歎了口氣,引來紀雲曉的一眼,「又怎了?」「某種程度,我很希望姬昌像紂王一樣。」姜尚趴在桌上哀嚎,紀雲曉笑了,「你該感謝姬昌很多部份與紂王不一樣,至少不會為了你不幫他蓋樓,就逼你跳河。」「是沒錯。」姜尚坐正身子,打開一旁崇城地圖,「不用軍士攻城,就只能智取了,看來只好倣傚姬昌做過的事。」「要找崇黑虎是吧?」「他這人很識時務,何況以天下大勢做為壓迫的理由,不怕他不幫忙。」姜尚邊說邊持筆寫下信函,招來南宮適做為使者,到曹州去見崇黑虎。
當南宮適夜裡出了軍營策馬急奔,來到曹州求見,呈上姜尚書信。
崇黑虎耳聞西岐攻城一事,見信忙拆封,信裡列舉崇侯虎種種惡行,望他以天下大勢為重,大義滅親,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連連看了數遍,崇黑虎喃喃自語道︰「姜尚所言無誤,我該為天下著想,寧得罪祖宗亦不可得罪天下。」南宮適站於一旁聽不清他說些什麼,見他沉思不敢相問。
「南宮將軍,末將領受丞相教誨,不再修書回覆,將軍請替我拜會文王、丞相,待過段時日,我自將家兄解送轅門請罪就是。」崇黑虎已拿定主意,南宮適見事成亦告退回營,使者走後,崇黑虎命兒子主守曹州,領三千飛虎兵帶上二名副將便趕往崇城。
當崇黑虎軍隊到達崇城外,崇應彪開城迎接,「叔父。」「賢侄,我聽說姬昌伐崇,忙帶精兵特來相助。」崇應彪一聽忙將崇黑虎軍隊迎入城中,回到府上設宴款待,崇黑虎叔侄酒過三巡卻不見昔日相熟將領,忙問,「此戰如何?」「不知何故前日與西岐會兵,小侄損兵折將,今得王叔相助乃崇門之幸。」崇應彪欣喜非常,崇黑虎聞言臉色卻黯了黯。
一席宴席吃下來,賓主不盡全歡,話說南宮適得到覆言回了軍營通報姜尚,得知崇黑虎已然允諾,姜尚大笑此戰輕勝有望。
隔日一早,崇黑虎騎著火眼金睛獸領兵城外叫陣,姜尚再派南宮適上陣,二人列軍相對互相大罵。
「崇黑虎,汝兄惡貫天下,你還為之相助?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廢話少說。」崇黑虎無話可反駁,只能準備出招,想不到南宮適更先劈刀而來,崇黑虎坐騎火眼金睛獸不需下令已四腳一奔,為主人先避殺機,待他以手中斧與之相鬥,刀斧相擊金鐵聲不斷,一戰鬥得崇黑虎微佔勝算。
待交擊二十回合,二人刀斧近身一砍,「末將僅需斗這一陣,只等吾兄由朝歌趕回,自將他解送行營,請將軍先敗下陣吧!」「謹遵君侯命令。」南宮適將刀往前一揮,二人身形一分忙拍馬而退,大叫道︰「崇黑虎,我不及你休來趕我。」崇黑虎亦不去追趕,掌鼓回營,城門一開崇應彪忙問,「今日會師,南宮適敗走,叔父何不放神鷹捉拿。」「賢侄你年幼不知其事,姜尚乃是崑崙出身,若被他破了此法術,豈不可惜?」崇應彪至此再無疑慮,二人回了府中商議退敵之計,崇黑虎建議道︰「你可修本奏明天子姬昌伐崇之事,我亦給你父親修書,請他回來共同破敵。」崇應彪已無主意只能照做,派一家將帶著書信去了朝歌,待家將叩見了崇侯虎,送上書信。
拆信一看,崇侯虎見姬昌領兵討伐崇城,軍士傷亡,不由大怒換上朝服進宮求見紂王,奏明姬昌討伐一事。
「姬昌擅伐大臣實在可恨,卿可先回國,朕即調兵遣將協助剿捕叛逆。」崇侯虎謝了恩典,當即率軍三千人馬匆匆趕回崇城,數日後,崇黑虎率崇應彪出城相迎,兄弟、父子相見制敵更有信心,卻在入城後,崇黑虎拔出寶劍,副將率領著埋伏的刀斧手衝出,轉眼拿下了崇侯虎父子。
「好兄弟,為何將長兄拿下?」崇侯虎仍不知所以。
「長兄,你位極人臣不修道德,反惑亂朝庭殘害萬民,督造鹿台卻貪贓枉法,四方諸侯無不恨你入骨,今文王率兵來伐,我怎敢有負天下,只得將你解送周營。」「叔父你好狠心。」崇應彪猶自哭喊,崇侯虎自知罪大惡極一歎後不再言語。
不多時,崇黑虎另一名家將已將崇侯虎妻女帶來,一同押至周營,姜尚得報忙請姬昌升帳。
一入帳內得知崇黑虎以弟擒兄,姬昌心中不快,姜尚卻歎,「大義滅親難過起仁義之師。」討伐他人是人人都做的來,可是討伐自己手足又有誰真做得到?
姬昌聞言心有愧疚,「多謝先生教誨。」姜尚不再回答,自請崇黑虎入帳參見,當他押著崇侯虎父子進入帳中,姬昌見二人中計被擒心有不忍。
「您的心性和善,卻不知徒留他在,更令天下受苦。」姜尚冷眼一瞥,不顧姬昌欲攔,發令斬殺二人,不一時獻上二顆人頭,猶帶血痕面容不甘,姬昌驚見人頭駭出冷汗忙以袖遮臉。
姜尚傳人將人頭帶下,「號令轅門。」再回頭見到崇侯虎妻女,逕對崇黑虎道︰「崇侯虎雖是作惡多端,其妻女卻常年居於崇城與惡行無關,還賴君侯設一宅使其安居,更望君侯另外派人代守曹州,轉而坐鎮崇城。」崇黑虎接下建議放了嫂子、侄女,才想請文王進城,卻聽他道︰「賢侯可掌握崇城,孤僅伐崇侯虎而來,事成自回就此告歸。」崇黑虎忙派軍遣送,西岐大軍正式拔營,浩浩蕩蕩回歸。
探馬將崇侯虎父子被殺,文王姬昌擅立崇黑虎為北伯侯一事傳回朝歌,微子在文書房看到本章又憂又喜。
喜者,崇侯虎被殺少一個奸賊;憂者,崇黑虎坐鎮崇城,北路二百諸侯不再從屬天子,更怕姬昌統率四大諸侯危及商朝,忙通報紂王。
紂王大怒,連忙傳旨調兵遣將先伐西岐再伐崇黑虎。
黃飛虎見到軍令來到宮中,「崇侯虎雖對陛下有功,實則殘害萬民,今被文王掃滅,天下人無不痛快,陛下萬萬不可出兵,枉惹天下大怒。」紂王沉思良久,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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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軍凱旋而歸回兵西岐,姬昌卻自見過崇侯虎父子人頭後,日夜不安,茶飯不思坐臥不寧,患上重病。
時日一久醫藥卻不見效,回到西岐之後,病勢日益沉重,眼看垂危,各大臣隱有不安。
磻溪外的軍事訓練亦告暫停,重臣大將全守在宮中,深怕姬昌有所不測。
渭水柳蔭下,卻偏有一人夜夜垂釣自樂。
「你認為姬發比姬昌好嗎?」紀雲曉遲疑多日,仍是發問。
「唉呀,真瞞不過仙人,那日讓姬昌親見人頭的確是故意的。」「他雖年邁仁心依舊,對你而言卻是個巨大包袱,更何況妲己加諸在姬昌身上的術法,是你一輩子也解不了的,因此與其讓他總在雄心壯志與畏首畏尾間搖擺不定,你乾脆加快他的死亡?」姜尚微笑頷首,手中釣竿,仍隨流水恣意浮沉,紀雲曉見他如此卻無言以對。
「仙人。」姜尚突喚一聲,紀雲曉回應一句,「什麼事?」「你是不是在想,我果然越來越沒人性,做事更不擇手段?」「與其說不擇手段,倒不如說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不再局限於眼前所見,而是在為整個封神計劃做考量。」「仙人不生氣嗎?」姜尚怯怯發問,雖然姬昌將死,自己是很快樂,可是仙人的表情一直讓他捉摸不定。
「需要嗎?」紀雲曉早知這是會發生的事,「再說你的考量其實沒錯,姬昌時間過去越多,越像個空殼,昔日果斷英明的賢主只剩下仁心仍算可取。」「卻也因為他的仁心,我不得不害他。」姜尚收回釣竿放於身旁,人已躺倒在地,「昔時渭水相聘,他還微有壯志,待時間一天天流逝,我卻不忍見壯士暮年。」「他死了也沒啥不好,至少開創出周這個良好國度,留給西岐居民無數福政。」紀雲曉還待再多聊幾句,卻見哪吒催緊風火輪急衝而來,「姜尚不好了。」「我哪裡不好?」姜尚瞪他一眼,哪吒卻無心說笑,「姬昌已快斷氣。」「斷、斷氣?」姜尚一驚才想看向仙人,卻見他已無所蹤,忙回頭看回哪吒,「我們走。」姜尚駕雲搭著哪吒的肩,風火輪催到極速,二人飛奔回宮。
一見二人回歸,散宜生忙抓過姜尚將他送入姬昌寢宮,素白空曠的寢宮內,無多餘傢俱與擺設,除了空間外幾與一般民居相似,姜尚愣瞧著週遭,卻被散宜生推到姬昌病榻前。
「您的身體如何?」姜尚淡然發問,姬昌搖首苦笑,「時日不多。」一切雖是姜尚一手導演,卻仍為之一慟,二人面面相覷,姬昌看出了他眼裡歉意。
「先生何必呢?」姬昌其實心裡有數,「孤是否遭妲己所害?」「你也發現了?」「嗯,一般人該不會像孤這樣,有時豪情壯志彷若天下等孤救援,有時膽小怕事驚見血色,極端的思緒孤感覺得出,孤體內有不屬於孤的懼意。」「該是妲己當時逼你吃下的--」姜尚不忍說完,姬昌倒是笑了,「原來如此啊!」「您好好養病。」姜尚明知此話無用,姬昌拍了拍他放置床邊的手,「孤一生坐鎮西方統領二百諸侯,蒙聖上天恩不淺,如今天下混亂卻君臣名份仍在,孤在世時幸不見先生征伐天子,孤死後,先生可逕自為之。」「您--」姜尚方開口就聽見世子姬發入宮請安,姬昌忙喚過他。
「父王、丞相。」姬發各自見禮,姬昌拉著他的手看向姜尚,「我兒年幼將托付於你,征伐之事尚祈誤多傷人命。姬發,你可拜丞相為亞父,早晚聽他教訓如同聽我一般。」姬發順從的請姜尚上座,叩首拜他為亞父,姜尚下了座來到病榻前,姬昌欣慰一笑。
姜尚不自覺的像有什麼自體內覺醒,愣愣瞧他,姬昌揮退姬發,「先生懂得太多,亦失去的太多。」姜尚聞言一愣,卻憶起了體內覺醒的情感,就是當年羌族滅亡時,他所遺失的憾恨……
「這幾年來,孤眼見先生整理法治、訓練軍士,卻沒見過先生考量過自己的事,曾幾何時,先生竟忘了自己是個人呢?」姬昌的話句句打入姜尚心裡,他驚愕的將手置於心上,他真忘了自己是個人嗎?
姬昌雖年邁卻好歹活了近百年,死前的現在,妲己的術法已解,而他又是那個果斷英明的賢主。
「不要忘了自己也是個人,很多事不需要一肩扛下,散宜生、南宮適或你信任的人都好,找個人一起走一段吧!」姬昌溫言相勸,讓姜尚癱跪在地,他總算想起自己還有顆心,「對不起。」失去的情感回歸,姜尚雖懂自己所做之事有多過份,卻再沒有挽回的辦法。
「先生不需如此,但請先生助我兒兄弟和睦,體諒萬民,孤死亦無憾。」姜尚呆瞧著他,愣愣點頭,姬昌見他應允滿意的閉起雙眸。
「姬昌?」他第一次喚他的名,他卻再也無法回答,門外眾人一聽他的呼叫忙推門進入,姬發眼見父王已無氣息,忙趕至姜尚身旁一跪叩頭,一代仁君就此揮別塵世。
文王夢薨,享年九十七歲,時值商紂王二十年仲冬。
文王停棺白虎殿,姜尚率眾臣擁立世子姬發繼承王位,也就是史上的周武王,武王尊姜尚為亞父,百官各加一級,君臣齊心協力使西岐更加興旺,四方諸侯轉而前來朝周,天下三分之二已算歸了周國。
文王身死,武王繼位一事,汜水關韓榮慌忙修本報知朝歌,微子又在文書房中見到本章,雖覺昏君不會在意,仍盡臣子本份,前往摘星樓面奏。
果然紂王不以為意,「姬發不過是個孩子,能有多大作為?」「姬發雖年幼,身旁卻有姜尚足智多謀,何況還有南宮適、散宜生等一班智勇雙全的大臣,陛下實不可不防!」「姜尚不過術士爾爾,有何好懼?」微子無奈退離摘星樓,長歎道︰「往後滅商者,必是姬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