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五關的大道上,數千名軍士策馬狂奔。
文王姬昌一夜疾行,才剛過了澠池關往臨潼關前進,姜尚眼看二方越來越近,向著身後哪吒一笑,「該你上場。」
「我等很久了。」哪吒足蹬風火輪正待飛去,一條艷麗綵緞橫空捲來。
姜尚一把推開哪吒,掌心向著綵緞,「燄火——」
漫天火光轉眼吞噬綵緞,不一時綵緞化灰飄逝,妲己則悠悠現身,「姬昌今日是走不了的。」
「你說走不了便走不了嗎?」哪吒一臉不信。
姜尚回頭看他一眼,「還不下去。」
底下姬昌已快被追上,哪吒低頭一瞧,風火輪狂轉向下,妲己不為所動,在她身後另一人已經攔上了哪吒。
「你已經沒人囉!」妲己嬌笑招手,另一條綵緞盤於肩上。
「我真沒人了嗎?」姜尚邪惡聳肩輕笑。
妲己不安看他一眼,綵緞飄舞不停像是伺機而動。
「你贏不過我的,妲己。」姜尚猛旋身化出一道強風,「春木——」
盤旋枝幹扭動奔進,如春天時樹木重獲新生,根部騰於空中,加上姜尚以風集來的水氣未散,一時間枝幹茁壯成長之快令人瞠目。
高三丈之樹,枝葉繁雜舞動襲向妲己身軀攀附延伸,一時反應不過,妲己四肢被鎖騰身於空。
「放開我!」妲己動彈不得,漸漸化出原形。
纏繞妲己的籐蔓一點一滴縮緊,慢慢捲成了一個樹團,聽著開始微弱的話聲,姜尚可不以為她容易打倒,再將火星四散於春木之外,他一轉身向著姬昌掠去。
「你逃不掉了。」雷開策馬越來越*近他。
殷破敗不想功勞被搶,手上長鞭一揚向著姬昌甩去。
「流水——」姜尚來得即時,手握上長鞭末端,一簾水幕往前拍擊。
無法知道荒野中哪來的大水,一時間軍心潰散,兵馬被阻,姬昌心慌略停下馬勢,姜尚忙丟過一句,「繼續往前——」
被他一催,姬昌再揚馬鞭,往著近在咫尺的臨潼關奔去,遠看著姬昌入了臨潼關,姜尚猛回首,空中的樹團中爆出一隻妖狐。
柔軟雪白的銀毛之中,印著一雙憎恨的眼眸,「姜尚——」
牠呼喊著意圖由空中衝下,一旁爆開的樹枝卻被早佈下的火星一燃焚起,熱辣的氣溫夾著散開的火星,牠的千年道行化成一尾狐與火星搏鬥。
喜媚一見牠的慘況,忙避開哪吒追擊往上一躍。
「別跑——」哪吒說著好玩,其實看在伯邑考份上,他亦不想為難她。
在哪吒放水下,喜媚來到了妲己前方,張口一吸一吹,強風吹離了殘破枝幹,火星更閃了幾閃慢慢消滅,沒了火的逼迫,牠收回長尾,四肢往前一撲形影快速衝下,姜尚為了被水所困的千人性命,只好收回水勢回到空中。
當四人各自捉對戰於空中,雷開與殷破敗趁機趕著軍隊向臨潼關前進,可惜的是,就在被水所阻的一小段時間裡,姬昌早已出了臨潼關向潼關跑去。
「快追——」雷開再次催促。
殷破敗亦同樣下令,浩浩蕩蕩幾千名軍士,速度卻怎樣也快不起來。
「二千人留下,一千人化二隊跟上來。」殷破敗往後一喊,三千名兵士中較為落後的二千名就在臨潼關前停步,較為前方的一千人則以五百之數各跟上一名將軍。
如此速度加快不少,二人率軍再往前趕,姬昌的形影又漸漸回到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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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南山玉虛洞中,雲中子正準備出門採藥,忽覺心血來潮,一算才知姬昌正亡命狂奔於二關之中,「金霞替我找雷震子來。」
一旁金霞童子聽見命令,趕緊出外找人,不一會雷震子來到。
「你父親有難,你可以去救他。」
「我父親?是誰?」
「你父親是西伯侯姬昌,現正在潼關與臨潼關之間,你到虎兒崖尋一件兵器來,我傳授你武功好讓你去救他。」
雷震子拜身離開來到虎兒崖下,左翻右尋就是找不到兵器,才想回洞卻見崖上綠葉間襯著二枚紅杏,異香撲鼻勾人胃口。
雷震子不顧險峻爬上崖壁,攀著葛籐摘下紅杏,吃了一顆覺得味美,本想將另一顆送給師父,卻忍不住那股香氣吸引又將紅杏吃下。
吃完紅杏,雷震子又找起兵器,忽然左脅一聲響長出一根翅膀,待他想拔時,右脅又一聲響冒出一翅,頹喪看著雙翅,雷震子再看著什麼都沒有的虎兒崖,只好轉身回到洞中。
殊不知就在他一路行走間,身高驟長至二丈,面如青靛、發似硃砂、眼暴齒突,相貌為之大改,待他回到玉虛洞前,雲中子一愣拍手驚道:「奇哉——」
直到師父開口,雷震子方發現自己的變化,雲中子一細問才知因果。
「師父,我沒找到兵器。」雷震子對兵器反倒大過對容貌的執著。
「無妨。」雲中子帶他入了洞,到桃園中揀取一條黃金棍傳授雷震子。
才過一下子,雷震子就已經領悟,雲中子在他左翅寫下一個「風」字,右翅寫下一個「雷」字,傳授咒語後,雷震子舉拍雙翅竟能飛於空中。
「你速到臨潼關與潼關之間,送你父出五關後不許同去西岐,也不許傷害追兵,成功後速回這來,以後自有你們相聚之時。」
雷震子向來以師命為尊,叩頭後振翅離去,才短短一刻間,他人已經來到二關之中的山崗上,當人落了地,他才想起不知父王面貌,才後悔沒問師父時,卻見一名老人騎匹白馬飛奔而來。
「山下可是西伯侯姬老爺?」雷震子放聲大喊。
姬昌聞聲抬頭卻不見人,原來雷震子變成藍臉,身上更穿藍色衣裳一時與山色融合,姬昌年老眼花看不見他,還以為是鬼神捉弄,趕緊打馬就跑。
雷震子只好又喊,「眼前可是姬千歲?」
這一次姬昌總算看見了他,卻被他外貌一嚇,心驚膽顫的將馬趕上山,「壯士怎知我是姬昌?」
雷震子慌忙跪下,「父王,孩兒來遲使您受驚了。」
「我並未見過你,壯士又何以用父子相稱?」
「父王,孩兒是您在燕山所收的雷震子。」
「雷震子?」姬昌一驚,「你不是才七歲怎成這模樣?你到這來做什麼?」
「孩兒奉師父之命,來送父王出五關。」
姬昌連忙下了馬,扶起雷震子,「你可不能傷害天子兵將。」
「孩兒知道,只嚇他們就是。」
二人正說著,追兵已經趕到,雷震子將姬昌送到一旁樹後,才拍著雙翅飛上半空,振翅之中雷聲響然,所有兵士怯怯上望。
「不要來。」雷震子一喊,雷聲大響人跟著落在地上。
士兵瞧他一臉兇惡,忙報知殷破敗與雷開,「有一惡神擋路。」
二人壯膽上前,「來者何人,敢擋去路?」
「我乃西伯侯第一百子雷震子,我父王是仁人君子無端被囚於羑里七年,天子既放他回國,你們又怎來追襲?反覆無常非是天子該為,你們好好回去,我且不傷你們性命。」
殷破敗大笑,「醜人竟敢口出狂言?」
雷震子才想反嘴,就見他拍馬舞刀殺來,「你想與我斗也行,但我父王與師父之命不能違,但露一手給你瞧瞧。」
說罷雷聲再響,雷震子已飛到半空,頭上腳下飛向一個山嘴旁,一棍打下就將山嘴打塌一半。二將見他如此神勇又有雙翅,知道不是敵手乾脆退回,直到千名兵士全數遠去,雷震子才飛回姬昌身邊。
「殷破敗與雷開已被孩兒勸回,孩兒送父王出五關。」
「不需如此,我有銅符自能出關。」
「逢關驗符擔誤回程,若追兵再來,父王怎辦?不若我背上父王,轉眼就可出五關。」
「這馬怎辦?」姬昌不忍,雷震子苦笑,「顧不得馬了。」
「馬已隨我七年,我怎捨得?」
「先顧大事吧!」雷震子好意再勸,姬昌只好灑淚拍馬送牠遠去。
雷震子揹起姬昌,才一刻間就飛出五關到達了金雞嶺上。
「今日又見故土,全*孩兒所助。」姬昌笑拍他的肩,雷震子不捨的笑著,「父王保重,孩兒告辭。」
「為什麼要中途拋下我?」
「師父命我只能送父王出五關,待孩子道術學成再拜尊嚴。」雷震子跪地一拜,再起身振翅飛回終南山。
被留於金雞嶺上,姬昌年老力衰又失去馬匹,蹣跚而行到了夜晚才找到旅店,次日一早啟程時,才發現銀錢全在馬匹上,於是無錢付帳。
小二氣急敗壞嚷著要拉他去見官,店主被小二吵醒出來一看,眼前老人雖年邁,相貌卻不凡,店主再仔細一問,方知他就是西伯侯姬昌。
姬昌懇請店主讓他回國,到了西岐時店錢、飯錢會派人加倍送還,店主急忙跪下叩首,喚了酒席與姬昌一桌同飲。
用完早膳後,店主牽出家中唯一驢子給姬昌當座騎,拜別店主後,姬昌一路往西岐回歸,其實金雞嶺離西岐已然不遠,就由客店往前不到七十里路,就是西岐城門。
此時城門外已經站滿西岐的文武官員與九十八名兒子,原來姬昌之母太妊早已算出他的回歸,姬昌騎著毛驢來到,一聲炮響,散宜生率文官跪於道路右方,南宮適率武官跪於左方,次子姬發來到驢前跪叩大安。
熱淚潸然而下,姬昌下了毛驢遠看西岐城,「孤今日不勝淒慘,七年身陷羑里還以為無出頭之日,想不到竟重見天日與你們相會,本該喜時卻又悲從中來。」
「當年夏桀囚商湯於夏台,最後商湯奪得天下,大王今日歸國,怎知此時的羑里非是當年的夏台?」散宜生迎上前。
南宮適亦道:「今天子不修正道,主公何不乾脆奪取五關?」
姬昌聽得二人諫言卻怒,「天子特赦回國,當盡臣節以報國,豈可說這些不合君臣禮節之言?」
眾人一見姬昌發怒,只得跪地口中稱是。
姬發看如此情景,打圓場道:「請父王更衣上輦。」
脫衣一換,方上輦見得百官狂喜不禁感歎起伯邑考,一憶起愛子,忽覺肚中一痛摔下車來,姬發與一群弟妹忙迎向前。
*扶在姬發懷中,姬昌一嘔出個肉餅就化為一兔,一連三個肉餅化成三兔跳走,姬昌雙眼一花不省人事,姬發趕緊喚來太醫將姬昌送回城中。
一連數日調養,姬昌雖漸漸痊癒,卻覺體力與味口大不容從前。
此是妲己所耍的小手段,那日喂姬昌吃下的肉餅乃是妖術所成,從嚥入口中之後會漸漸掏空姬昌的精氣神,雖已被嘔出,效力卻根深於姬昌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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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世界裡的黑暗區域,人頭鳥奮力飛向其中。
在拍翅聲裡,蚩尤隱在暗處愉悅開口,「姬昌的死已經確定。」
妲己的手段還真是高啊!居然以妖力化成肉餅逼姬昌食用,如此一來姬昌的部份就是自己贏了,再加上伯邑考也死了……
「還有姜尚的部份,你別開心的太早。」紀雲曉冷哼,蚩尤被逗得一笑,「你還真相信姜尚?」
「妲己的部份是我失算,可是接下來卻不一定如此。」
「你以為妲己會放棄設計姬昌?以現在西岐的空殼看來,妲己要喜媚前去殺人也不是件難事。」
「她不會。」紀雲曉的堅信,讓蚩尤嘖嘖稱奇,「為什麼?」
明明若不是她,伯邑考不會死、姬昌也不會邁入死亡,可是「他」卻有把握妲己不會再插手其中?
紀雲曉開啟電腦,螢幕上的游標分別列出四人,妲己、喜媚、哪吒與姜尚,在姬昌回到西岐後的現在,他們卻仍在臨潼關前大打出手。
聽著敲擊聲,蚩尤靜靜等著「他」開口,反正自己已等了數百、數千年,區區一段沉默還等得起。
「妲己可以算計姬昌、姜尚,卻絕不會做傷害我的事。」紀雲曉望向窗外,人頭鳥正等在那,視線交集之後,牠昂揚飛去。
不以為妲己會照他所說的去做,可是蚩尤一感應卻發現,「她真放棄了?」
「我們的賭局勝負仍未分呢!」紀雲曉望著鍵盤上的游標。
人頭鳥已從荒漠大地飛出,一點一點的*向臨潼關那場大戰。
喜媚戰哪吒,二人有力無心使得戰況一點都不驚險,而妲己戰姜尚卻非如此,簡直二人以自己性命相互搏鬥。
「妖狐幻影——」妲己所幻的妖狐隨著呼喝聲漸漸分化。
一時間數百隻的妖狐同擺尾揚首衝向姜尚,漫天漫地的白狐掠空而下,姜尚手結法訣呼喚雷電,「正雷——」
四道雷電各由東西南北擊向中央,數百妖狐被雷轟中當場化為飛灰,橫掃滅盡幻影的四雷,最後擊向仍存留於中央的妲己妖狐,同時由地底第五道雷射往天際,妲己動彈不得四處逃生無門,正眼巴巴望著雷電擊來……
「流水——」眼見危急,喜媚往上一衝,五行術法詭異用出。
姜尚愣愣瞧去一眼,流水導去電能卸去正雷攻擊,妖狐再化人形翩然落地,望著意外發展,四人靜靜呈四方站於地面。
身為妖怪的喜媚,為什麼能用五行道術?姜尚才想開口,天際間已傳來一道聲音,「姜尚——」
俯衝掠下盤旋再起,人頭鳥展開雙翅停在空中。
「是你?」姜尚無心再想喜媚之事,「仙人怎樣了?」
「他沒事也有事。」人頭鳥拍拍翅膀下降到四人正中央。
妲己、喜媚與哪吒第一次見到牠,全吃驚的上下打量。
「你是妲己嗎?」人頭鳥看了看,總覺得妖狐型態的她是妲己。
妲己瞥去一眼點頭,「我是。」
「你想繼續追殺姬昌嗎?奉勸你不要喔!」人頭鳥往前跳一步,妲己冷冷哼笑,「你沒有資格要求我不做任何事。」
「是嗎?」人頭鳥咯咯發出笑聲,「如果你想再見到「他」的話,最好照我的話做。」
「他?」妲己一懍,冷眼瞪向姜尚,「他呢?」
「他」不是一直待在姜尚身旁的嗎?若不是那只怪鳥提了,自己還沒發現到「他」人並不在這。
「他?」姜尚一臉疑惑,「哪個他?」
「就是你口中的仙人啊!」人頭鳥很好心的為二人解答。
「仙人?」姜尚點點頭,突然人影一閃已經掐住人頭鳥的頸子,「為什麼那只狐貍精會與仙人有關?」
「咳——咳,放開我——」人頭鳥猛力掙扎,妲己見狀笑了,「唉呀,他沒跟你提起我嗎?我倒是知道他和你的事呢!」
「你知道?」姜尚眼一手掐得更緊,哪吒卻見那頭怪鳥已快斷氣,忙扯開姜尚的手。人頭鳥趁機拍翅飛到一旁,「妲己你少囂張,那一夜你問仙人,你跟姜尚比誰重要時,仙人明明選得是姜尚啊!」
「你——」妲己粉臉一紅卻是怒不可遏。
姜尚一聽這話笑了,「這樣啊!那仙人又有什麼任務?」
人頭鳥瞥著狂怒的她,再看向開心的他,「如果他不在了,你們會如何?」
「少開玩笑了,他怎可能不在?」妲己最先反駁。
被搶先的姜尚瞪她一眼,「說的對,仙人怎麼可以不在。」
「很好。」人頭鳥拍拍翅膀,「最後一個任務,姬昌將在磻溪拜訪姜尚,自此後妲己不能對姬昌下手,姜尚也不可以妄動殺機,不然仙人將再也不會出現。」
「不……不會出現?」妲己一驚,原本的計劃全數付諸流水,身形一轉騰空而起,「喜媚,我們回去了。」
愣愣看她以行動證明,喜媚跟著躍身而起,二妖便駕著清風回歸朝歌。
她的事已經解決,人頭鳥看向姜尚,「你呢?」
「那隻狐狸精做得到的事,我也可以。」姜尚可不想失去他。
任務圓滿達成,人頭鳥振翅起飛,「你自己多保重。」
姜尚遠望牠的離去,才回頭看向哪吒,「有興趣到西岐玩嗎?」
「你要帶我去?」哪吒蹦過來,「好啊,好啊!」
「那走吧!」姜尚腳下化出雲彩,手搭上哪吒的肩,風火輪往前呼嘯,二人穿過五關、金雞嶺、西岐城,來到城外一處名為磻溪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