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聽罷卻是抿嘴一笑,嬌聲道:「老和尚要動師父,怕是困難重重呢。」菁菁稍稍看了逍遙一眼,隨即旋身襲上,捲起一陣幽香,身姿曼妙煞是好看。
空門大師不愧為得道高僧,縱使如今這般形勢他亦從容面對,彷彿世間一切困難擺在他面前都如虛無飄渺的雲煙,拂袖間便已消失殆盡。只看空門大師右手成風,左手揮掌,雙手變幻莫測,時聚時散,時高時低,時快時慢。
菁菁雖不是泛泛之輩,卻無法對破其猶如行雲流水揮灑自如的招式,只能和魔門四眾在一旁圍著,等待著空門大師露出破綻的時機。
「去死吧!」已經進入狂暴狀態的逍遙無法遏制心中的怒火,手中的紅顏揮斬著凌厲無比的劍氣,將郭劍殺地狼狽不堪,此時的郭劍恐怕就是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了。
殺意無限的逍遙突然分出了另一個自己,劍隨人動,二人左右合圍,紅顏劍所過之處都會留下一道道紅色的痕跡,當然,這只能是人的鮮血。郭劍本來就傷痕纍纍,被一個逍遙殺地不成人樣,眼看又多出了一個逍遙,當下驚地連魂都沒了。
「下地獄吧!」逍遙魚躍而起,人劍合一,化成一道紅色的光芒直刺向郭劍。郭劍知道自己無法躲過逍遙這一招,索性閉上眼睛,在心中大呼:「吾命休矣!」
「叮!」
是一聲金屬交擊而發出的清鳴聲,郭劍睜開眼發現自己的心口並沒有逍遙手中那只讓人聞風喪膽的紅顏劍,同時他發現自己身前已然站著一個丰姿卓越、絕代風華、美如天仙的清麗佳人。女子幽然而立,白衣飄揚中一股宛若天成、不染土塵的氣質傾灑而出,女子劍指逍遙,緊皺柳眉,歎道:「想不到你竟是一個瘋狂成性的魔人,我真是看錯你了。」
「讓開。」逍遙並沒有理會馨然,冷道,「不殺了郭劍我逍遙誓不為人。」
「阿彌陀佛,冤冤相報何時了。逍施主慧根不淺,如若皈依我佛,日後定成大器。」和尚就是和尚,在這樣的時候空門大師還不忘拉逍遙去剃度。
「哎,老和尚你這不是沒事找事麼,你明知道咱逍郎的性情,還做這些無用功幹什麼?」
菁菁開口就一聲「逍郎」,這讓一旁的馨然聽在心裡很不滋味。從她見過逍遙之後,她的內心深處就萌生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使她認為逍遙是一個待人真摯,情感豐富,行為處事不落俗套的真君子。可是今天逍遙的表現讓她大失所望,難道這就是真正的逍遙嗎?
同時,她對菁菁這類被規劃為邪魔妖人行列的江湖人士很是反感。特別是菁菁,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明白,反正就是見了不爽,想盡快將她趕走。
「讓開,這是我最後一次提出警告。」逍遙的語氣變得更冷了。
「不,不對,眼神不對,你到底是怎麼了?」馨然緊緊地盯著逍遙的眼睛,這時候她發現逍遙眼神變得迷離而茫然,彷彿成了一個受人控制的傀儡一般。
「殺了她。」這時候,逍遙耳旁響了一個女子輕靈的嗓音。
遙機械性地點點頭,頓時紅顏劍暴射出一道艷麗無比的光芒,接著,只看逍遙將紅顏劍猛地投出,直刺向馨然的心口。馨然怎麼也想不到逍遙竟然會下此毒手,驚愕中的她根本就來不及躲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紅顏劍破空而來。
「嗡!」
就在紅顏劍要刺入馨然那動人無比的嬌軀時,紅顏劍身疾然停止,漂浮在空中,嗡嗡作響。沒給任何人思考的機會,紅顏劍突然掉轉劍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逍遙的心口。
菁詫異無比地發出一聲驚呼,纖纖玉手摀住檀口,臉上神色變幻莫千,複雜無比。
馨然的反應雖不及菁菁,卻也差不了多少,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見聽到的事物。
「這,這究儘是為何?」
「師父!」一個妙齡女子從人群中慌忙衝到逍遙面前,「師父,你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誰來教我武功啊。」來人正是當日在林中糾纏逍遙的異族女子。女子如今已是梨花帶雨,水汪汪的眼睛漫溢著晶瑩的淚水。
「呵,終於醒了。」讓場所有大跌眼鏡的是,逍遙竟然像是剛睡醒一般,雙開,伸了一個懶腰。
「師父!」逍遙剛剛從精神牢籠裡解放,自然不清楚眼前的事情,他還沒睜開眼睛,只覺一陣幽香撲鼻而來,接著一具嬌軀便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虎腰。
「咳,咳,放手,快放手,我呼吸困難啊。」逍遙硬是把女子推開,撇過頭大是喘氣,歎道,「好險,差點就嗝屁。」
「逍郎!」
人未至,聲先到。逍遙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當下趕忙施展絕頂輕功,閃人了!
菁菁想撲到逍遙懷裡,結果撲了個空,只能憤憤地看著漂浮在空中的逍遙,跺足嬌哼。漂浮?等等,逍遙此時竟然是漂浮在空中,他並未踏足紅顏劍。
「你……」
「霍霍,真不好意思啊,剛剛一時精神不集中,睡過去了。對了,郭劍那混蛋那在哪?」逍遙未看到郭劍,倒是先見到馨然了,他對馨然微微一笑,道,「咱們又見面了。」
「你,你能否告知這究儘是怎麼回事,為何方纔的你和現在的你判若兩人,還有,為何劍刺入你的心口就不見了,而你卻毫髮無傷?」
馨然這樣一說,眾人這才發現紅顏劍已然消失了,而逍遙身體卻安然無恙,只是胸前的衣服破了一個洞。
「這個,嘿,不好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大家就當是在看一場戲吧。」其實逍遙剛才正面臨著十分危險的處境,在琴聲的干擾下,他漸漸混亂了心志,最後迷失了自己,被操琴人所控制。而且更讓逍遙難以開口的是,這個操琴人他也認識,而且關係還不簡單。
這時候一個人影從馨然的身後閃出,接著逍遙就看到讓他下必殺郭劍決心的情景。郭劍知道如果不先採取行動,自己很有可能會命喪於此,他見那異族女子身手平平,又聽她口口聲聲叫逍遙師父,於是趁眾人不注意閃身來到異族女子身後,將墨劍橫在女子的玉頸處。
「逍遙,你的徒弟在我手裡,你給我老實一點,不然……」
「不然你會怎樣?」逍遙頃刻間又換成了另一個人,冷冷的言語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哼,你最好別輕舉妄動,不然閻羅王的生死簿上將會劃去這個姑娘的名字。」
「都給我住手!」逍遙一聲暴喝,使得場上原本竭力拚殺的正邪雙方停下戰火,均把頭轉向停留在空中的逍遙,「都給我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名門正派的掌門人,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正義!」
「姓逍的,這一切都是你逼的!」被逍遙這樣一說,郭劍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放屁!」逍遙此刻已全然把所謂的斯文丟棄。
馨然聽得眉頭一皺,不過她並沒有出言責備逍遙的意思,誰都看地出來逍遙現在心情極壞。馨然看情形知道逍遙這一方說不通,轉而對郭劍道:「郭掌門,有話好說,你能不能先放開這位姑娘。」
自此前郭劍從未見過馨然,在他的意識裡馨然大概也是逍遙的情人之屬,他才不會笨地聽敵人的話。「不行,除非逍遙自斷雙臂!」
「放開我!除師父以外,你們漢人男人都是壞蛋,我恨你們!」女子繼而抬頭望著逍遙,凜然道,「師父,我死了以後你一定要帶我的屍體回大漠,我不想自己死後因找不到家而成為漢人的野鬼。我還有一個心願,我希望師父回到大漠後幫我殺了我的叔叔拓拔狼,為我爹娘和弟弟報仇。」
逍遙從女子的眼睛中看透了女子的淒慘的身世和不堪回首的過去。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拓拔柔。」
逍遙點點頭,語氣稍暖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心願,同時,我在這裡發誓,如果今天郭劍手中的墨劍奪去了你的生命,那麼在一個星期之內天劍門將會絕跡江湖,郭劍將會遭到斷子絕孫的報應。」
「阿彌陀佛,逍施主此話委實過重了。」空門大師宣了一聲佛號,隨即施展開玄妙至極的身法,在菁菁等人眼中飛閃而過,毫無痕跡可尋。空門大師已然來到馨然的身旁,馨然對空門大師顯得很是尊敬,行禮道:「馨然拜見空門大師。」
空門大師微微一笑,對她合十禮道,「如果貧僧所料不差,女施主定是段施主的高足了。」
馨然點點頭,隨即轉開話題:「出來前家師曾經叮囑馨然,如遇到難解之事就找大師商討,敢問大師接下來該如何行事呢?」
「解鈴還需繫鈴人。」空門大師接著對逍遙笑道,「逍失主,貧僧還是那句話,『冤冤相報何時了』,請你就此罷手吧。」
「空門大師,逍遙問你幾個問題,如果你答得上來,逍遙便隨你出家,如果你答不出來,那請站在一旁看戲,任逍遙所為,如何?」
「好!」
「佛語說『回頭是岸』,請問何處是岸,回頭真的會是岸麼?」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人性本善,只要肯悔改自新,我佛大門將永遠為有緣人所開。」
「再一個問題,大師知道人間真情為何物麼?」
「色既是空,空即使色,世間事物不過是過眼雲煙,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悲歡離合夢。人自孑然而來,入土為安後,自孑然而去,人生如夢一場空。」
「人間真情不單單是男女間的情愛,還有父母之愛,兄弟之情,以及朋友之義。大師不覺得剛才的回答太過狹隘了麼?」
「逍施主說的極是,貧僧倒是淤泥了。」
逍遙見空門大師行為儻蕩,兩袖清風,不禁對他產聲了少許敬佩之意,逍遙繼而問道:「大師有父母麼?」
「逍施主此話多餘矣,試問誰人無父母呢?」
「大師出家多久了?」
「不多哉,前後約四十年矣。」
「身體髮膚授之父母,大師出家為僧不曾為雙親考慮過麼?」逍遙這一問,使得空門大師啞口無言——不,也許空門大師還可以道如自然地與逍遙對答,只是當他看到逍遙臉上那自信滿滿的笑容時,他笑而退卻了。
逍遙隨即學足空門大師的樣子,道:「阿彌陀佛,回頭是岸。」
空門大師不禁莞爾,道:「逍施主慧根深扎如土,貧僧自愧不如,貧僧輸了。」
「好!」逍遙突生凌雲豪氣,對在場所有人喝道,「我逍遙在此對眾宣佈,拓拔柔從今以後便是我逍遙的徒弟,今後有誰敢動她一根頭髮,我逍遙絕不會輕擾他!」說著,逍遙把頭轉向郭劍,眼中突然閃射出一道紅光,紅光從逍遙的眼中疾速射出,場上只有馨然和空門大師得以看清紅光似有形而無形,赫然是消失不久的紅顏劍!
「不好!」
「啊。」
馨然和郭劍幾乎同時出聲,眾人只見紅光一閃,接著郭劍便仰頭倒下,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死不瞑目!同時,眾人發現消失的紅顏劍已然深入郭劍身後不遠的土地裡,只露出一半通紅的劍身。
馨然趕到的同時,逍遙已經站在郭劍的屍身前,手中握著通身黝黑的墨劍。逍遙此時百感交集,禁不住心中的激動心情仰頭望著天空大聲呼道:「爺爺呵,您看到了麼,您在天堂可以安歇了!」
所有人彷彿都被逍遙真摯的情感所渲染,便是心如止水的空門大師也有點感傷起來了。
很靜,眾人彷彿都忘記了一切的仇恨,彼此在心中思念著自己的至親的人兒。而郭劍的門人卻早已不見了蹤影,就權當他們被風吹跑了吧。
思念開始滿溢。
「錚!」就在眾人思緒萬千時,本來插在地上的紅顏劍突然回轉到逍遙手中,硬是把墨劍擠出了出去。「接著。」逍遙順勢把墨劍扔到拓拔柔的手中,「這把墨劍是我鑄的第一把劍,以後它就屬於你了。」
「謝謝師父。」拓拔柔武功雖然不濟,但對寶劍起碼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她見墨劍通身黝黑,無形中蘊藏著一股力量,當下滿心歡喜地接受了。
逍遙愛撫著紅顏劍,笑道:「紅顏啊,對我而言,你就似我的第二個月眉,我就是拋棄任何兵器也不能忘卻你呵。」
紅顏劍果然是一把極通靈性的寶劍,這時候它似意會了逍遙的意思,居然發出了「嗡嗡」的歡愉聲。
逍遙將紅顏劍握在手中,隨即轉身對拓拔柔道:「走吧,我開始有些厭惡面對這些人了。」
拓拔柔點點頭,快樂地像個天真的小姑娘。
「你就這樣走嗎?」馨然那宛如天籟一般空靈的聲音使得逍遙停下了腳步,逍遙回轉過身,對馨然笑道:「不然姑娘還想在下怎樣?」
「你的出現破壞了我們剷除邪魔的計劃,使得局勢變得混亂不堪。就這樣一走了之,你難道能心安麼?」
「呵,馨然姑娘難道要逍遙揮劍殺邪不成?」
「正是。」
「死在逍郎的情劍下,總比被這些偽君子蹂躪好,郎啊,奴家死後,清明時節你可要為奴家添上一枝香呵。」菁菁說得悲苦淒然,煞有其事,還未走近逍遙,已經淚眼婆娑,清淚直下。
逍遙微微搖頭,繼而來到菁菁的身旁,輕輕摟著菁菁細如柳枝的纖腰,俯在她的玲瓏月耳旁,呢喃道:「娟姐對小弟情深意重,小弟怎敢傷你一根頭髮呢?」
菁菁聽罷不禁渾身一震,卻故作嬌態嗔道:「逍郎心裡只有師姐,這個時候還戲弄人家。」
逍遙隨即鬆開手,微笑地看著菁菁,笑道:「娟兒還是不肯恢復真身麼?」
「郎呵,你在說什麼呢,人家和師姐可是不同人哩。」
「娟姐易容之術逍遙只能自歎不如,不過娟姐卻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逍遙不等菁菁回答,接道,「你我雖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逍遙自命風流,至今真正觸碰過的有四位佳人,娟姐便是其中之一。娟姐雖然改了體形,但觸感仍在,逍遙不是薄倖人,自然記的娟姐的體香及繞指柔感。」
說著,逍遙伸手握住菁菁手中的長劍,再道:「而且,世間怕是再沒有人能造出這把墨綠劍吧。」逍遙暗一用力,原本劍身上的青漆蕭然脫落,露出了帶有幽光的墨綠色。這把劍便是逍遙被打落山崖前所用的墨綠劍。
菁菁避開逍遙那雙飽含深情的眼睛,幽然一聲長歎:「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第一次見到菁菁時,我發現她手中的青色長劍有點類似我的鑄劍風格,當時我沒有往這方面想,只是稍稍留意了一下。剛才那位彈琴女子的身份使我聯想到你,於是我腦中就冒出了這樣一個膽大的猜想,呵,當我摟著你的腰時就完全確定你的身份了。」逍遙視天人無人一般再一次摟住菁菁的柳腰,緩口柔聲道,「離開玉女宮吧,這是爺爺的遺願,也是我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