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游 正文 第三章 美人,醜女(上)
    清晨,早起的雄雞站在農家的蓬頂,或昂立在樹幹上,用嘹亮的聲音喚醒了大地。在那高聳的連雲峰山頂,一輪金日悄悄地站在了那兒,它呼喚光明,用它的光芒驅走了黑暗,帶來了溫暖。

    話說秋楓跌入了一個大洞,他的意識也隨之消失了。現在他就躺在一間木屋內,創始之神則負手神情恬淡地站在他的身邊。

    許久,秋楓從朦朧中醒來,他第一眼見到的不是創始之神,而是一個草蓬,用他那個世界的話說是天花板。奇怪,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創始之神要帶秋楓來這裡。

    「你醒了。」

    創始之神的言語總是這中味調,淡得像白開水,不過這好像也正顯示了他的不一般,因為平常人是不會這樣的,如果不幸成了這樣,那準會被別人說成是白癡。

    秋楓坐起身,背靠著牆。不,應該是木板,因為這是一間木屋,所以牆也就變成了木板了。秋楓若有其事的看著創始之神,他知道他已經來到了創始之神口中所說的那個世界——隋朝末年。既來之,則安之。這是秋楓的座右銘,反正他也旅行慣了,就當這是一次極漫長的旅行吧。本來嘛,人生不就像是一次漫長的旅行嗎。有些孤單的人走累,最後埋在了土裡,化成了路旁的一棵草,或者一棵樹;有些耐不住寂寞的人走累了,他也躺在了這塊土地上,最後他的朋友和仰慕者為他立了一塊墓碑,用來告訴後來經過這裡的人,他曾經來過這裡。這就是名人和平凡人的區別了,沒有人知道那棵草的前生是誰,所以他是平凡的;人們只知道這裡有塊墓碑,他上面刻著一個人生前的功績和事情,所以他成為了名人。

    「這裡是蘇州,我想你以前一定來過這裡吧。不過,這是上千年前的蘇州,和那個時代的蘇州相比,這裡已是物非人亦非了。你的任務很簡單,就是好好得活下去,同時也得讓你身邊的人好好活下去,明白嗎?」

    秋楓點點頭,他不想說什麼,他知道說什麼都不可能回去了。

    創始之神見秋楓點頭,又繼續道:「從今天起,我要你忘記以前的所有事情,好好地融入這個時代,你是這個時代的人,你要當自己是在這個時代生的。」

    秋楓沒有說些什麼,不過經創始之神這麼一說,他有些釋然了。反正自己橫豎都沒有什麼親人,在什麼地方又怎麼樣呢。

    「以後你的名字就叫逍遙,逍遙自在,遨遊天下。」

    「逍遙。」秋楓淡淡道。

    「以後的路要你自己走,我只能說這麼多。以後我就不會再出現了,好好幹吧,活出只屬於你的人生來。」

    說完,創始之神消失了。但他的聲音還在木屋中蕩漾:

    「我自塵世來,欲往塵世去。塵世非塵世,塵世自有我。

    塵世刀劍鋒,紅顏亂塵世。自古紅顏多薄命,薄命卻因是紅顏。

    塵世逍遙游,逍遙非塵世。御劍渡塵世,塵世逍遙劍。

    世人戀塵世,塵世起紛爭。欲往塵世去,切莫忘逍遙。」

    逍遙是個詩人,此時他正在思索著創始之神的這句詩,他還未察覺創始之神已經走了,永遠都不會再來了。

    良久,逍遙方才意識到木屋裡只剩下他一人,於是抬起頭,開始打量木屋。

    這時候,陽光已經滲了進來,灑了一地的金黃。

    這是一間不大的小屋,屋裡東西也少的可憐,除了自己現在坐的一張木床,就只有一張四腳圓桌了。連椅子也沒有,逍遙搖頭苦笑。小屋的門窗是連著的,和電視裡的一樣,窗沒有玻璃,都是紙糊上的,可是待逍遙仔細一看,那糊上去的紙破了好幾個洞,有大有小,有的乾脆就沒有,風吹進來,給小屋增加了不少生氣。逍遙看著地上的陽光,他彷彿看到了一張張笑臉,呵,是在嘲笑他的臉。

    如果逍遙聰明一點,他應該向創始之神借個幾十萬兩白銀或者黃金,反正是有借無還。有錢能使鬼推磨嘛,有了錢一切就好辦事了。

    只可惜逍遙是個金錢白癡,這是難聽的說法,揀好聽點說,就是他不懂消費了。

    如果他再理智一點,圓滑一點,他應該向老人索取一些武功秘籍,那樣的話,他便真的可以逍遙塵世了。

    綜上所述,逍遙是一個比較白癡的人,這也是早上醒了,他自己才發現的。不過好在他是一個性格開朗的人,對事物的要求不高,只要三餐溫飽有個著落就行了。

    逍遙下了床,穿上了平放在床邊的一雙步鞋,新鮮事物的初體驗使他忘記早飯這個嚴峻的問題。同時再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逍遙只覺一陣莫明的感觸襲身,渾然忘了自我,真有點飄飄然的感覺。

    可是好景不長,逍遙的肚子對他發起了抗議,已經有好幾處公然造反,打起了游擊戰。

    「人是鐵,飯是鋼,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萬事此時皆可放在一旁,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解決內戰。哈哈。」

    逍遙爽朗一笑,推門走進了陽光裡面,步入了一個新的天地。

    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州的園林和風景堪稱天下一絕。無論是園林的建築風格還是建築模式,蘇州的園林與皇帝行宮相比也毫不遜色,獨領風騷。

    但萬事均不能一概而論,有皇帝宮,就有老鼠洞;有黃金殿,就有土糞坑,這是常識。

    蘇州地傑人靈,才子佳人輩出不窮,是一個盛產富商和名人的好地方。當然,有富商就應有貧農,有才子佳人就應有流氓地痞,這也是常識。

    新的一天,新的心情。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

    逍遙終於體會到孟子這句名言的含義了,是深刻的體會。

    從早上開始,逍遙都一直在繁華的大街上遊蕩,剛開始,他還在為眼前的所見所聞而暗自喜悅,擦亮了眼睛,左觀右看。街上車水馬龍,行人來往不絕。姑娘的花枝招展,公子的溫文而雅,使逍遙不禁陶醉了。但現在烈日當頭照,他的肚子依舊是空蕩蕩的,當然,除了嚥下去的口水。

    原以為憑自己的絕世文才可以先混口飯吃,可是他連拿筆的機會也沒有。蘇州文人墨客雖多,卻無法把逍遙列入一席,沒辦法,只有讓他喝西北風了。

    不過,還沒到天旋地轉的地步,勉強還可以撐他個一兩天。畢竟逍遙以前走遍了千山萬水,有時候連續兩天都沒吃東西,只能喝幾口水。現在只不過是半天沒吃,有什麼大不了的。逍遙一直走著,他總是懷有希望,夢想碰到一位伯樂,一個知己。唉,尋尋覓覓,只求一個知己,足矣。

    這一路走來,肚子沒填飽,倒是令逍遙大開了眼界。蘇州園林果真天下無雙。雖然他以前在那個時代也觀光過,但畢竟不如眼前來的真切。只可惜現在他自身難「飽」,也便沒了仔細觀賞園林建築的那種閒情雅趣了。

    路上最多的恐怕是乞丐了,三三兩兩地向路人乞討,各個面黃肌瘦,身如乾柴,彷彿一陣風就可以把他們吹倒似的。

    「這位善人,您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們,給點飯錢吧。」

    這已是第十三次了,第十三次有人向逍遙討錢了。說來也奇怪,一路走來,少有人用正眼看他,有的人只是匆匆一瞥,好像視逍遙如無物一般。倒是乞丐常來擾他,說來道去,就那麼一句話,好像事先排練過一樣。

    別過乞丐,逍遙來到了一家大院前。抬頭一看,只見一塊牌匾異常顯目。匾上「秋府」,看來是一個大富大貴之人家。呵,這裡也有人姓「秋」的。

    不過,現在逍遙不姓「秋」了,他就叫逍遙,姓逍遙,名也逍遙。

    此時,秋府人流來去,紅燈高掛,熱鬧非常。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慶的笑容,就連那看門的狗也沒了往日的凶狠,正在一旁舔著骨頭哩。

    現在是深秋,天涼了。雖然頭頂著艷陽,可秋風一陣後,逍遙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在轉身瞬間,卻看到牆的那一角,一個衣裳襤褸的老人縮在那兒,他的嘴唇已經凍地發紫,頭髮凌亂不堪,看似命不久矣。

    相比那喜氣洋洋的秋府,老人就更顯淒涼了。此情此景,逍遙想起了「詩聖」杜甫的絕句,不禁吟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唉。」

    逍遙終於體會到這句話的深刻含義了,同時他也感到自己前程的渺茫,不知何時自己是否會同老人一道凍死在這牆角,暗自感傷歎了一口氣。逍遙欲離開時,卻被人叫了住。

    「兄台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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