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凝!」沈七整個心都被抽了去,一手抓住蘇千凝的手掌。wENxuEmI。cOM蘇千凝如同天潔白雪花中,含笑凝望沈七,雙眸包含了無盡的情意,似乎在對他輕輕訴說卻聽到蘇千凝低低笑道:「我願作輕沾衣襟的杏花雨,紛紛潤潤,帶著淺淺的馨香和沉甸甸的思念,悄悄濡濕你的心,我也願作彈落音塵的古箏,用今生的情,來世的意,彈奏一支悠揚的曲,絲絲韻韻,餘音不絕,圓潤輕柔,情切切,意綿綿,我還願作你案上的紅燭,守望窗戶,望斷夜夜笙歌,任落紅如淚,任燈花空老,點點滴滴,都是心的真意,都是情的幻想。」
蘇千凝柔和清涼的聲音忽然縈繞在沈七耳畔:「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她柔軟俏麗的身子忽然朝前飄出,輕飄飄地穿越了時空限制,沈七卻駭然發現百損道人猙獰的冷笑:「沈七,這一切你都阻止不了,哪怕是什麼鬼太極!」
「你真的錯了!」張三豐一聲歎息,出現在百損道人身旁,雙手緩緩抬起,正是太極的起手式。
「沈七殺不了我,你也不成!」百損道人面上閃過一絲猶豫,更著冷笑道:「阻我著死,這丫頭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後一人!」
此時無論是山峰間的煉獄門下還是蒙古鐵騎,又或是江湖武林人士都寂靜無聲,震撼於蘇千凝忽然綻放的驚艷笑容,她的笑容似乎穿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雖然不少人間隔數十丈的距離,可是幾乎所有人都清楚看到到了她的笑容,感受到了笑容裡面包含的真情和寧靜,她靜靜地在每個人面前綻放生命中最絢爛的色彩。
大家忘記了張三豐和百損道人的纏鬥,忘記了沈七撕心裂肺的怒號,只有蘇千凝的微笑。
蘇千凝的傾城一笑還殘留在眾人腦海中,她忽然伸出了玉手,映著已經暗黑色天空格外顯眼,纖手白細淡明,指細長中帶著豐腴,掌心手背雪白細膩,整隻手泛著無比的晶瑩剔透,輕輕撫在沈七的面頰上,低聲喃喃道:「不要悲傷,母親去了,父親也走了,我只是和他們團圓,希望你能獲得生命中的另一半……」
「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沈七連心痛都忘記了,只知道瘋狂的往蘇千凝體內輸入真氣,將自己所知道的救命之法全都施展上,蘭花拂**手運成了一道虛影,所有人都看不清他手指的動作,可是沈七卻知道自己救不了蘇千凝。
百損道人那一掌已經絕了蘇千凝的所有生機,縱然是大羅神仙也不成!
蘇千凝渾身透出無盡的冰冷,眼中的笑意漸漸凝固成所有人心底的回憶,二它浮動的身姿卻像一朵從天邊飄來的白雲,映著天空漆黑的雲層。
當滿樹繁花隨風飄零,面對死亡,沒有一朵花會猶豫,她們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露出絕美的微笑,在她們看來,只要能綻放,哪怕短短的一瞬,也便不負此生了。蘇千凝柔美中帶著剛強,帶著對來世的希望,那種美麗是驚心動魄的,美的艷,艷得淒,就如同即將凋零的花兒,她對生命充滿了熱愛,已經明白了愛情的真諦。
幾乎同時,沈七一聲長嘯,沒有痛苦,沒有悲傷,沒有絲毫感情,只是緊緊握住本來屬於蘇千凝的暴雨梨花槍,隨著蘇千凝從半空中落下,手中的暴雨梨花槍散發出無邊殺氣,映紅了黑暗的天空,一股窒熱的感覺瞬間傳遍了他全身經脈骨骼,雙眼暴射出耀眼光芒,散發出駭人恐怖的妖艷色彩,就連體內鮮血似乎都被點燃,恍惚間似乎全身陷入到無邊血海中,妖艷目光無比堅定而冷酷,此刻週遭空間,已是陰風慘慘!
尹十一哈哈狂笑道:「沈七,你也有今天,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為什麼你要出現……」忽然他的聲音噶然而至,雙目驚恐的看著從胸前穿入的暴雨梨花槍,不能相信的看著沈七,喃喃道:「水月,我終於看到……」、
沈七長槍一抖,將尹十一的身體拋到莫天崖之下,一手抱著蘇千凝緩緩站起身來。
就在這剎那,莫天崖的上萬蒙古鐵騎和山峰間數千江湖豪傑全部僵住了,不能置信地望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變化,喧囂憤怒和呼嘯聲,刀劍的碰撞聲,群雄腳踏大地的奔雷聲……全部消逝了,時間彷彿停止了,所有人如同中了惡毒咒語般凝固為石像,呆若木雞,全部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飄在空中的沈七和蘇千凝。
沈七眼中閃過無邊的痛苦,臉色逐漸變得陰沉而狠絕,透出前所未有的冷靜,驀然揮槍劃向天際,暴雨梨花槍夾帶著憤怒的殺意,迸出一道絢爛詭異的光芒,輕柔地刺向了百損道人的後背,如晴空彩虹般飄然無痕,又如情人眼神那樣溫柔似水,清風過後,會有什麼痕跡呢?
籠罩在莫天崖上空的黑夜驀然發出了驚天動地的雷鳴聲,整個空間似乎都發生了扭曲,就如同在波動水面上迷茫晃蕩的倒影,風雪之後似乎醞釀著更大的暴風雪。
俞蓮舟面上閃過一絲憂色,低聲道:「這孩子他這麼了?恐怕……」
宋遠橋也自一般的駭然道:「他似乎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對他的修行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兩人面面相覷,卻不知如何是好。
也就在同一瞬間,張三豐忽然翻轉了身子,本來指向百損道人的暴雨梨花槍變成對準了張三豐,卻見張三豐非但無視急刺而來的槍尖,反而面上依然適然,神態寧靜沉穩,淡淡一笑。
沈七本來憤怒的心境忽然像是被注入一道涼水,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那一槍到了張三豐胸前不過三寸之處,在武當派一眾弟子的駭然下穩穩停住。
張三豐悠然道:「生死超然物外,得其所願,無限福澤。」
沈七眼中閃過古怪的神色,終於將蘇千凝緩緩放下,暴雨梨花槍一橫,指向百損道人,低聲喃喃道:「今天,你我只有一人走出這裡。」
百損道人哈哈笑道:「沈七,憤怒只會使人失去理智,悲傷只會讓你分不清敵我,難道你還有戰嗎?」
「我戰!直到鮮血流盡,直到我看到千凝!」沈七最後回望了蘇千凝一眼,如冰霜的勁氣頓時瀰漫在空中,暴雨梨花槍活生生像有生命般,修長的槍桿上面光彩流動縈繞,散發出一種震懾人心的魔力,就在沈七長槍緩緩指向百損道人的剎那,他驀然變了,渾身散發出森冷殺氣。不但混合了戚戰的戰意、薛匡的冷酷,還有百損道人的心境。
暴雨梨花槍似乎引發了妖艷恐怖的力量,莫天崖上空的黑暗開始翻滾,天空蒼穹中爆發出一道狂暴閃電,直指茫茫大地,風中傳來沈七又尖又細,又急又快,宛如針刺般高亮的尖嘯,急速的尖音,是如此地快速衝向莫天崖處的江湖人士,眾人覺得就好像從兩邊的耳孔,猛然插進了兩根尖針般刺耳難受。數萬蒙古鐵騎更是如遭雷擊般僵立地面,驀然感到心頭突如其來的壓力,不少人感到快要窒息的恐懼,頓時朝後退卻,面如土色。
張三豐一聲歎息,低低歎道:「勝負成敗,皆緣如此,但願他能過得了自己這一關。」
被沈七的殺意感染,想到這些天所遭受的待遇,江湖人士紛紛刀劍出鞘,森冷逼人的殺氣沖天而起,許多人仰頭發出了決戰的長嘯,這是鐵血的江湖,誰也不願意退縮,但見莫天崖漫著悲壯淒涼氣氛,寒風撲面。黑壓壓的武林豪傑緩緩朝蒙古鐵騎推進,每個江湖男兒身體中都湧動著沸騰的熱血,寒風嗚咽,如同蒼天在哭泣悲歎,驚天血戰即將爆發,誰也無法阻攔。
蒙古鐵騎被激發出的殘暴本性也自蕩漾開來,如同草原上最凶狠的惡狼,冷冷的盯著撲上來的獵物。
莫天崖的天空留不住一隻鳥,季節留不住一縷花香,雪花綻放的最初以及幻滅前的純淨與瀰漫,原來是每個人內心所期待並眷戀著的。
張三豐望著狠狠撞在一起的雙方殺戮,只能歎息,卻什麼都做不了。
百損道人吃驚於沈七的憤怒,更吃驚於他手中的長槍,那似乎化成了沈七身體的一部分,比之他的劍法、刀法,更加讓人難以琢磨。
時間停止流動了很久,兩人奇異般站在虛空之上,久久凝視,暴雨梨花槍似乎也凝固在百損道人胸前,沈七面目猙獰,青筋暴露,手中暴雨梨花槍呈現前所未有的沉重,幾乎讓他無法握住,他的心已經被撕裂為碎片,決定刺出這槍已經是異常的艱難,已經承受了無比慘烈痛苦的折磨,可暴雨梨花槍卻不由沈七控制,無論是百損道人還是張三豐都吃驚於這一槍的威力。
「這是千凝的暴雨梨花槍,道長記住了!」沈七淡淡說來,沒有半點的悲傷,痛恨,仿若再說一件不相干的事情。
漆黑天空忽然劃過一道閃電,刺眼光芒幾乎讓人無法睜開雙眼,巨大閃電如同雪亮暴雨梨花槍直插大地,雷電重重轟在莫天崖的一處山峰尖上,迸出的飛石讓人閃避不及,連綿不絕的炸雷轟然響起,似乎想要把巍峨卓然的莫天崖也震倒!
沈七猙獰恐怖的表情忽然消逝了,雙眼中血紅色妖艷光芒驀然轉變得寧靜平和,眼角滴落了痛苦的淚水,冰冷淚水劃出道美妙弧線,剛好滴在了手中暴雨梨花槍之上,「哧」地一聲,暴雨梨花槍熊熊燃燒的火焰熄滅了,暗紅色槍身瞬間變得黝黑無光。
就在這一槍即將刺入百損道人胸前的時候,沈七忽然覺得曾經的想法是那麼蒼白無力,手中的暴雨梨花槍如山般沉重,心竟然是那麼的痛,整個胸膛都似乎爆裂了,就在這短短瞬間,似乎已經看穿了世間所有的榮辱權利,明白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幡然醒悟,明白了什麼才是世間最寶貴的東西,雖然不過剎那時光,卻如同經歷了人生漫長的歲月和世間無盡的輪迴!
電光火石的瞬間,百損道人卻像是從地域輪迴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人世間,雙掌間的玄黃天地不知是何已經被沈七的長槍刺穿,驚駭之下喃喃叫道:「這根本不可能!」
暗黑沉重的暴雨梨花槍閃電般收回,沈七迅速反手把暴雨梨花槍插在蘇千凝身旁,輕輕將她摟在懷中,低聲道:「一切都結束了,你走吧!」
這幾個字落到百損道人耳畔,竟似九天之上的雷擊轟鳴一個接一個,紛揚的雪花打濕了長髮和衣衫卻不自覺,眼前的景象恰如萬千湧動的巨鯨一起游來,忽一下跌入漩渦不見,激起浪濤無數,道不完,數不盡,心中似乎得到了解脫。腦海空靈無比,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明瞭,似乎可以看得更遠更廣,看到了飛鳥掠過大地,看到了海闊天空,看到了無邊無際的神秘星空,他目光閃爍,忽然伸手奪過了詭異妖艷的暴雨梨花槍,用力緊緊握住了沈七的肩頭,沙啞著聲音叫道:「我明白了,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何要這樣做?」
沈七緩緩站起身身來,轉過頭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般的看了百損道人一眼後,淡然一笑,道:「你明白了什麼?」
百損道人一愣,跟著哈哈長笑,連眼淚都笑落下來,最後堅定的握住手中的長槍,倒轉槍頭,一寸一寸的刺入自己的胸膛,喃喃道:「我明白了什麼?我明白了大道的終極之意,可歎老道已經迷糊了四十年。」
沈七竟然從百損道人手間將把暴雨梨花槍奪回,反手擲入莫天崖的山峰間,冷然道:「你不配!」他眼中射出堅韌冷靜的目光: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也不能讓暴雨梨花槍有半點玷污!
百損道人慘然一笑,望向天空中緩緩飄落的北雪,低聲道:「你贏了,十年之約任由你決定!」言罷向煉獄門的鳴見招手道:「你過來,將屠龍刀拿來!」
鳴見漠然奉上屠龍刀,然後又一言不發退下。
沈七看了百損道人遞來的屠龍刀,忽然冷哼一聲,忽然匯聚全身功力於右手,怒吼一聲,猛然發力,竟然將天下間人人爭奪的寶刀屠龍從中折斷。只見大量刺眼鮮血頓時從他指縫間淋漓滴落,此時只有身體的疼痛才能減輕心中的痛苦。
滅絕師太見了心神一跳,待要說話時,卻又忍住。
沈七用鮮血淋漓的雙手從刀身中取出一張薄紙來,在眾人差異的眼神中將它展開,低聲道:「天下人追逐與你,不過是這區區六千字眼,今日便將它公佈於天下!」只聽沈七緩緩念道:「武穆遺書!」
不管是蒙古軍士還是江湖群豪,所有人都明白了屠龍刀的秘密,原來這中間藏了一本當年兵神岳飛的兵書,難怪傳說得著可以得天下。
沈七念道大俠郭靖的遺志乃是驅除蒙古,還我中原疆土後,猛的將遺書收到一起,遞上給張三豐,道:「弟子心願已了,一切全由太師傅定奪。」
張三豐聽說是郭靖大俠留下之物,也自忍不住激動,將武穆遺書結過,低聲道:「孩子,你去吧,這一切你做的很好,你是武當派的好弟子。」
沈七燦然一笑,轉身冷冷站在冰面上,被雪花打濕的長髮還在滴水,雙手被屠龍刀鋒利刀刃劃破的鮮血巧妙染紅了蘇千凝的胸膛,此時手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血痕,早就被冰冷雪花凍住,可是心中的傷痕悲痛卻永遠無法癒合,他面無表情對元順帝道:「十年之約,刀兵不起,還我十年安寧。」
連百損道人都被沈七干敗了,元順帝哪裡敢不同意?點頭道:「好!朕教給天下間十年,到時候且看天下英雄幾何,幾人稱王稱霸!」
沈七的目光從俞蓮舟身上轉到宋遠橋身上,一一從眾人身上流過,最後落到黛綺絲身上,輕輕一笑,卻抱起蘇千凝,低聲道:「你還記得夏威夷麼?」
黛綺絲展顏一笑,竟是讓千萬江湖人士為之傾倒。她走到沈七身邊,輕輕拂去蘇千凝額前的長髮,宛然道:「當然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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