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天長嘯傳來——
靜立在兩旁高勢處的蒙古鐵騎紛紛被殺得跌往雪地,隨手放開的弓弩使得亂箭漫天飛,之前還整齊的鐵騎頓時騷動不已,饒是蒙古鐵騎不動如山,也被衝動如洪水猛獸般的撲向下方。
只聽得腳步聲響,一隊黑衣大漢奔莫天涯,足足有數百人,每人彎弓搭箭,嗖嗖聲響,幾百枝長箭呼嘯著飛向蒙古鐵騎,蒙古鐵騎催不及防之下頓時死傷無數,好容易整成的隊伍再次被衝亂。
這一下變故不但宋遠橋等八派人士莫名其妙,便是蕭銘烈也極為驚駭,心道:這些人操練整齊,絕非一日之功,難道是明教教眾?便是明教教眾也沒有這般操練。他念頭未完。那一眾黑衣人每人從背後拔出標槍,搶十幾步,揮手擲出,數百枝標槍如同從天而降的利劍,蒙古鐵騎尚未明白是怎麼回事,又被這標槍傷去不少性命。
當中一人乃是蒙古千夫長,頗有見識,大聲用蒙語呼喊,努力整理隊形。蕭銘烈怒哼一聲,閃身出現在那千夫長身旁,一字一字的傳出,本來混亂不堪的鐵騎瞬間組成一個陣勢,雖然不及反攻,卻也穩住了腳步。
他們這一隊人馬才住,對方黑衣大漢又搶十數步,拔出腰間短斧。眾人眼前光芒閃動,幾百枘短斧呼嘯而前,砍向蒙古鐵騎的坐騎。須知道蒙古鐵騎厲害全在坐騎,此刻被人砍去馬腿,不啻於毀了一隊鐵騎。
月光之下短斧、標槍、長箭,依次擊來。任你武功通天,在這千百件長短兵刃的夾擊之下,霎時間便成肉泥。
蕭銘烈見剎那間損失了數百人,又驚又怒,沉聲道:「明教近來好大的名頭啊,竟然玩到了煉域門頭來啦,難道不怕挑起這天下紛爭麼?」
沈七的聲音在空中響起道:「蕭銘烈,你不是要沈七前來麼?現在我人來了,你難道便是這樣歡迎我的?」
楊逍呵呵笑道:「沈兄弟,你看我陣勢如何?較之他煉域門的烏合之眾又勝出多少?」
這一對人馬乃是隸屬於楊逍坐下『風火雷電』四部,近年來明教聲勢大盛,不但人馬雄壯,便是楊逍坐下的四部也相應擴充,部下教眾已有數千餘人。這數百名投槍、擲斧、射箭之士,乃是從近萬餘人中精選出來的健者,武功本來已有相當根柢,再在明師指點下練得年餘,已成為一支可戰陣、可作單斗的勁旅。
這次不但是蕭銘烈等相顧失色,便是八派眾人也暗想:「今年來明教好大的名頭,我道不過是仗著詭秘和陽頂天的名頭,方才有此大名,不想竟是全錯了。」轉而想到丐幫和明教齊名,江湖稱為第一大幫派,和明教眾徒一相比較,高下立判。眾人心下惴惴不安,竟沒對明教趕來的援手施展的功夫喝采。
蒙古鐵騎自然也非弱手,在蕭銘烈的整理之下,加煉域門下仍有近千好手,和明教一眾教下就在莫天涯處撞在一起,響起一片骨骼撞碎的聲音。
蕭銘烈鐵青著臉,哼道:「小小伎倆,未必便能橫行天下。」轉首向沈七冷笑道:「沈七,不想你果然來了,竟然跟明教聯手,看來還是怕了。」
沈七淡淡一笑,目光轉到武當派的地方,卻好見到俞蓮舟盤坐在地,面若白紙,情知他受了極重的傷勢,不禁又驚又怒,叫道:「師父,沈七來遲了!」便欲向俞蓮舟奔去。
蕭銘烈閃身到了沈七跟前,哼道:「沈七,你這裡當成你們武當山了?」
沈七冷笑道:「蕭銘烈,你還是先看看你的門下!」
蕭銘烈愕然向混戰在一起的眾人瞧去,月光之下見到楊逍手持數柄旗幟,不斷的揮動。在他身後又是一群灰衣大漢,各人手持噴筒,對著蒙古鐵騎就是一陣噴射,不但蒙古鐵騎身滿佈黑黝黝的稠油,煉域門下的高手也沾染了不少。眾人正在莫名其妙之時,從明教中一人揮手擲出一枚硫磺火彈,石油遇火,登時烈焰奔騰,燒了起來。
那些被火燒著的蒙古鐵騎頓時叫嚷起來,淒厲之聲直透雲霄之,不多時人們便聞到一股焦臭之味,顯是被燒熟的人肉、馬肉!
八派眾人和蕭銘烈手下高手盡皆相顧失色,剛才的廝殺沒有讓大家嘔吐出來的,這時紛紛乾嘔不止,便是沈七看到這般火燒活人,也不忍起來。
眾人嘔吐尚未停歇,又有一群人推了數部水龍,提著噴筒、提桶之屬,楊逍一聲令下,一眾教下手持陶質噴筒,數股水箭向蒙古鐵騎和煉域門下身射了過去。群雄鼻中只聞到一陣酸臭,卻見剛才還不可一世的蒙古鐵騎一遇水箭,立時跌倒,狂叫悲喊,頃刻間皮破肉爛,變成一團團焦炭模樣。原來這管中所噴水箭,乃是劇毒的腐蝕藥水,系從硫磺、硝石等類藥物中提煉製成。
八派眾人和蕭銘烈一等煉域門下見了這驚心動魄之狀,不由得毛骨悚然,俱是說不出話來,這些習武之人哪曾見過這般陰損的殺著?之前見到滅絕師太的抓法還以為夠毒辣的,這時已經比較,當真小巫見大巫,更有人嘔吐之下直接暈了過去。宋遠橋等瞧著沈七,暗道:沈七到底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請來這等有傷天理之徒,雖然救得我等性命,這一番動作實在太過陰損了些。
莫天涯本來一片冰天雪地,先被鮮血染紅了地面,跟著被這一陣大火燒灼,夾雜著陣陣惡臭,眾人幾乎以為到了蠻荒之地。
沈七強忍著心頭的不適,冷笑道:「蕭銘烈,現在我可以過去了麼?」
蕭銘烈看著雙方混戰成一團,雖然明教也有傷亡,可是相較下來幾方的傷亡可就大一些,尤其是用來震懾八派的蒙古鐵騎更是死傷慘重,足足死了數百人,加重傷的,這個數字只怕還要擴大。想到汝陽王的臭臉色,蕭銘烈暴喝一聲,憤然道:「大家退下!」
煉域門下尚有近千好手,見到明教教徒倚仗毒辣的器具,沾著便死,挨著便傷,已然心生退意,只是礙著煉域門的殘酷手段,奮力向前。聽到蕭銘烈的吩咐,頓時退後,將明教眾徒和八派分割成兩片,不能連成一塊。
楊逍手下一來出其不意,二來倚仗器械之利,雖然一時佔了風,此刻見到對方退下有條不紊,各人的修為都有一定的基礎,顯是煉域門花了不少功夫訓練而成。久戰之下幾方並不能討得好處,再見剛才所傷之人也多事蒙古騎士,真正傷到煉域門下的高手並不多,可見消耗下去輸的必然是自己,暗想道:教主既然已經答應了沈七,若是派出五行旗,和煉域門下大大幹一番,未必便輸了。他一念至此,也不敢太過奮進,揮動旗幟停止了戰鬥,靜靜看著沈七和蕭銘烈的較量。
沈七走至蕭銘烈身旁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壓低聲音道:「蕭門主,你說若是我打不過你的好徒兒鳴見,憤然之下自斷經脈,不知門主有何想法?」
蕭銘烈聞言渾身又不自主的一晃,差點摔倒,惡狠狠的盯著沈七,假著漠然道:「我煉域門有一種手段,可以讓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變成不死不活的模樣,不知沈大俠有沒有興趣試試?」
沈七察言辨色,忽然心中一沉:從蕭銘烈的反應來看,當數是自己猜測最壞的一種結果。淡然冷笑道:「是麼?沈七倒是沒有想到這世還有這麼神奇的手段,倒是好奇得很。」一邊說著一邊向武當派走去。
蕭銘烈冷冷的看著沈七,忽然沉聲說道:「沈七,今日乃是下元之日,還有一個時辰便是你們決鬥的時辰,你好好享受這段時光!」他轉而一一向眾人瞧去,冷然道:「煉域門、汝陽王府、正一教和八派約定:此一戰決定天下未來十年大勢並江湖傳言屠龍刀之秘,各方共約,勝者擁有此刀!又有大元皇帝陛下卿准,若有違背約定之人,煉域門勢必殺之!」他從身後鳴見手中接過屠龍刀,緩緩舉至頭頂,月光之下泛起妖艷的黑黝。
「呵呵,如此有趣的約定為何不算我明教一份?難道薛兄是瞧不我明教麼?」一個清朗的聲音彷彿從九天之飄渺而至,眾人眼前一花,彷彿整個天地都縮到一起,跟著無限放大,一中年文士洒然站定在莫天涯的高勢之處,悠然看著下方千百人群。
「豈敢,楊兄既有如此興趣,不如也押一份,只是不知楊兄有什麼可以做押的呢?」彷彿從來就在哪裡,眾人幾乎同時從心底泛起一個聲音:這是煉域門的薛匡,這是蒙古國師薛匡,這是那個不世奇才的薛匡。
八派眾人沒有想像中的憤怒、怨恨,然而有些敬仰的向說話之處瞧去,卻好見到數顆稀落的殘星中間,一人背依正北,身著滾金的長袍,正釋然看著眾人,眼中閃爍著留戀的神色,低聲歎道:「生命如此美好,為何偏偏有人就不去珍惜呢?」
這一聲低歎在所有人的耳邊響起,眾人幾乎要為其中的深情落淚,旋即想到薛匡何時變得悲天憫人起來?卻又不願懷疑他這一聲的歎息是故作模樣。
「阿彌陀佛!薛施主若是能有如此慈悲心懷,這天下少添多少殺戮。」少林派的渡厄低聲歎息道:「可歎,可悲!」
「呵呵,大師所言不假,只是這天下人不似大師一般的透徹,薛某說不得便要做那屠刀之人,為的就是要這天下少添殺戮。」薛匡淡淡說道,絲毫沒有迴避渡厄言語中的不屑。
眾人聽他言語中語氣真誠之極,幾乎便要相信自己死去或許更能減少殺戮,反倒成就了一番功業。
陽頂天哈哈笑道:「我明教地處西域,可沒什麼好東西可入薛兄法眼的。」他微一沉吟道:「這樣,我明教只有數枚聖火令,便將這聖火令押下,不知薛兄以為然否?」他手掌一揚,一件黑黝黝的物事在他掌中頓時光澤大作,幾乎是耀眼之極。陽頂天一番,那黑黝黝的光澤又消失不見,淡笑道:「聖火令乃我明教聖物,得此物者、十年之內可以號令我教下數十萬教眾,不知這夠不夠份量?」
眾人一聽俱是駭然:明教勢力非同小可,幾乎不再煉域門之下,若是陽頂天真的用聖火令做押注,不啻於將教主之位讓出,這也太瘋狂了。
滅絕師太調養半晌,回過氣來,聞言歎息道:「宗師不愧為宗師,好大的手筆!」
薛匡看到陽頂天手中的聖火令,眼中閃過怪異的神色,轉而望向沈七,微笑道:「沈七,你連保命的東西都交給別人了,看來這一次你是信心十足啊!」
沈七替俞蓮舟等人施過金針,又給每人餵了顆『雪參玉蟾丸』,站起身來,絲毫不讓的看著薛匡的眼睛,微笑道:「那要看薛門主的打算了!」他輕輕一躍,在半空中輕巧巧的轉折數次,竟是越轉越高,到後來直直有數十丈之高。他深深吸了口氣,體內陰陽太極運轉數個周天,一步踏出,幾乎是凌空御風而行,傲然站到高台之,嘯吟道:「武當沈七,恭候各位大駕!」音若一條大龍經行空中,高亢翻騰,悠悠然的傳向整個莫天涯,引得山谷間轟隆共鳴,回音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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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全省間歇性停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