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問仙愕然看著沈七,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扯到仙衣身上,似乎這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吧?然而見到沈七眼中蘊含的笑意之後,楚問仙忽然明白為何他要在這個時候提到仙衣,低聲歎息道:「師弟,你這又是何必如此?」
鳴見身影一閃,倏地站到沈七跟前,怒道:「沈七,你不要太過分了!」
蕭銘烈出聲喝道:「鳴見,不得無禮!」眼中攝人魂魄的精光一閃即沒,沉聲緩緩道:「沈七,我勸你不要異想天開,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所能左右得了的。」
此言一出眾皆愕然,須知這天下若是還有蕭銘烈辦不到的事情,那必定是關係到薛匡了。難道說沈七提及仙衣竟是和薛匡有關?驚駭之下將目光再次聚集到沈七身上。
沈七也沒想到蕭銘烈會如此說,他既並沒有一口回絕,反而言語中顯露出淡淡的無奈,顯然這件事實在關係太大。他一時亦想不明白仙衣究竟關係到了什麼,強著淡然道:「若是想都沒有想過,又怎會知道結果呢?再說仙衣小姐還沒有表示什麼呢,我們是否該聽聽她的意見?」
楚問仙面上閃過無奈之色,似乎要說什麼,卻終於忍住選擇了沉默。
蕭銘烈面上一沉,暗自沉吟沈七到底知道了什麼,卻沒有給仙衣壓力。
李未長和汝陽王等人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怎麼說得好好的突然又轉到仙衣身上?俱是眉頭一皺,不悅的看著沈七,轉而又好奇的在仙衣身上打量,實在想不通這樣一個柔軟的女子竟會是蕭銘烈的弟子,似乎還和沈七有些關係,真是讓人奇怪。
眾人各自心中沉吟不決,仙衣卻是一臉黯然,看了楚問仙一眼後,向沈七低聲道:「仙衣此生一無所求,哪裡來的選擇?沈公子多慮了。」
楚問仙聞言悶哼一聲,沈七明顯感覺到了他微微戰慄的身子。歎息道:「我本不該這樣逼你的,只是剎那芳華易老,人生不過區區幾十載,若是現在不去爭取,等到老來的時候已然追悔莫及。」說罷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蕭門主,既然各位都是和沈七有著莫大關聯之人,反而讓我難以抉擇。既然如此,咱們不妨就把約定擴大一些,再加上一把屠龍刀如何?」
李未長等人聞言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旋即變成了驚喜。
汝陽王哈哈一笑,道:「痛快,沈兄弟果然不愧大手筆之人,如此倒要算上本王一個了,不知沈兄弟的約定卻是怎樣?」
李未長負手悠然道:「當日謝遜攜屠龍刀海外歸來,本教有幸得之。然而寶刀本無正主,有能者據之也無可厚非,只是蕭門主從本教取走刀之後,連招呼也不打一聲,未免也太不夠意思了。」
沈七微一愕然:當日屠龍刀在武當山神秘失蹤,眾人多以為是滅絕監守自盜,如今看到竟是被正一教盜去了。不禁好奇道:「原來屠龍刀是被貴教取走了,只是當日眾目睽睽之下,貴教究竟使了什麼神通手段,倒是讓沈七好奇不已。」
張宇清冷冷道:「只是用了一點障眼法而已,沒什麼好驚訝的。倒是鳴見兄從本教盜走屠龍刀的手段,讓宇清甚是敬佩。」
鳴見也沒什麼好臉色給對方,冷笑道:「不過是跟貴教學了些手段罷了。」這番話卻是暗刺正一教從武當山帶走屠龍刀,他鳴見不過有樣學樣。
沈七聽到這兩人的言語,前後一理當日情形,頓時大致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當日屠龍刀被懸掛在武當山的懸崖峭壁之上,武林眾人俱是虎視眈眈,誰也別想得手。不想正一教主張正常前來武當向張三豐印證武學,見到屠龍刀便使了點手段將其帶回正一教。以張正常的修為取走一件物事,縱然滅絕再厲害,也不會為被她發現。
張正常也就是好奇屠龍刀的武林傳言,在把玩了一番之後只覺此刀算得上是一柄神兵,至於『武林至尊』云云,他自然不會相信如此無稽之談。而在和張三豐的一番印證之後,他更清楚的明白只有自身境界的提升,才是真正的武學之道,其餘借助外力不過鏡花水月,皆不足道。因此隨手將刀放在了教內,自己卻去閉關。
屠龍刀在武當山神秘失蹤,不多時便在整個武林傳了開來。煉域門消息靈通,第一時間便得到了消息。雖然當時他們也不清楚刀被何人所取,可數日之後便從正一教傳來消息:屠龍刀在正一教出現。恰在此時鳴見下山追究黛綺絲盜藥之事被沈七阻攔,未果後聽到這件消息,連夜趕到正一教,諸多因素之下便盜走了屠龍刀。回到煉域門將刀交給蕭銘烈,希望將功補過。
屠龍刀這麼一番轉手,最終還是落到煉域門手中,沈七所猜雖不是全部,卻也相差不遠。
在場眾人均是才智上佳之人,略一思索之後,便已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心道:難怪張宇清一見到鳴見,便以偷刀者冠之。只是誰人盜刀在前,誰人在後,其實亦無多大分別。
然而張宇清卻是面上掛不住,畢竟這件事雖是張正常好奇之作,說出去卻不甚光彩,長劍一頓,怒道:「既然如此,鳴見兄是否也要學學在下這一劍?」
李未長伸手一拂張宇清手中長劍,低喝道:「清兒不得無禮。」
汝陽王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笑道:「之前門主所言此刀買之市集之中,當時本王頗為不信,現在看來竟是真有其事:只是不知正一教什麼時候改做買賣了?想必都是天大的買賣,本王有時間倒要叨擾一二。」
李未長微微一笑,道:「大買賣倒談不上,王爺若肯賞臉光臨,本教歡迎之至。」
蕭銘烈聽他二人出言諷刺,冷哼一聲,裝著沒有聽見。盯著沈七淡然道:「不知沈兄的提議是什麼呢?」
沈七歎了口氣,縱然自己費勁心思,卻仍沒有為楚問仙爭取到最理想的結果,道:「屠龍刀本來既屬貴派,沈七拿來約定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蕭門主既不肯成人之美,沈七隻好繼續加大籌碼了——加上屠龍刀的秘密如何?」
李未長等人面色倏地一變,待要說話之時卻聽蕭銘烈喝道:「沈七,你不要再在這上面糾纏不清,正如你全家十幾條人命一般,煉域門絕不會後悔做出的決定。」
十幾條人命?那是沈七的家人麼?幾乎是所有人同時想到這個問題,那沈七又是怎麼活下來的?
蘇千凝眼中流露出悲傷的神情,緩步走到沈七身旁,輕輕拉過沈七的手掌,感受著他掌心的冰涼。
仙衣微微一愣,隨即兩串淚珠從眼中滑落而下,似是感受到了沈七心中的淒悵。低聲吟道:「剎那芳華易老…我該去選擇麼?」
楚問仙掌心寒光一閃,就是在夜色之中也極為顯眼,如同一道寒芒劃破了天際,漸漸化成一柄長劍,漠然道:「袖裡葬花,如斯之逝!」
沈七輕輕一錚,脫開蘇千凝的手掌,深深吸了口氣,猛然直視著蕭銘烈,沉聲道:「好,蕭門主,無論是我和正一教的比武,還是和煉域門的約定、恩怨,咱們就依江湖規矩來辦:當初我和寧大小姐約定,只要完成十三飛鷹的十三次劫殺,那麼屠龍刀的寶藏就得分我一半,否則我就告訴寶刀的秘密所在。今日沈七索性就賭大一點:若是我輸了,我不但盡吐我所知道的一切,包括百損道人的目的。若是我贏了,我要討回我全家十三條性命,還有仙衣小姐的自由,而賭注就是廳中的屠龍刀,你看如何?」
自從他來到這世界之後,他倍感生命的來之不易,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然而蕭銘烈的不屑深深傷痛了他:或許在感情上那些不過是一條條無辜的生命,對於他的身體來說,那是所有人都留著同樣的血脈。他的決定是衝動的,但他卻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清楚過,更不會後悔這樣的決定。
楚問仙手中瑩潔的長劍『當』的一聲化成有些的顫動的手掌卻牢牢抓住了沈七的肩膀,吼間翻動了幾聲,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仙衣眼中猛地射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喃喃道:「你為何要這樣做?那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蕭銘烈盯著沈七看了一會,緩緩搖頭道:「從來就沒有人約束仙衣的自由,那只是你的一廂情願。」
沈七絲毫不讓的看著蕭銘烈,執著道:「那是是否同意呢?」
蕭銘烈似是歎息了一聲,眼中閃露出一種非常怪異的神色:那不是憤怒、不是猶豫,而是憐憫。
他對沈七的憐憫,因為沈七根本就不知道他要面對的是誰。緩緩將殷離推倒沈七跟前,背著沈七向鳴見淡淡道:「鳴見,一月之後便是下元節,一切都看你的了。」
鳴見眼中不可歇止的湧現出濃濃的戰意,寒聲道:「沈七,我就是十三飛鷹中的十三,你要面對的人正是我,希望你可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李未長眼中精光一閃,洒然道:「既然如此,清兒和沈兄未完成的比武也一併瞭解了吧。若是清兒技不如人,當要再回去苦修十年才是,想來師兄也很樂意看到這樣的結果。」他這樣說來無疑是代表張正常,用正一教十年的時間來完成這樣的約定,換句話說,張宇清若是輸了,十年之內正一教都不會給元庭任何麻煩。
張宇清站到沈七和鳴見對面,傲然道:「沈七,我說過,你我之間必然要分出勝負!」
汝陽王如何不明白李未長的意思?一戰能換的十年的安寧,那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哈哈一笑道:「如此盛會,本王豈可無動於衷?不如也算上本王府一個,若是能用十年時間換到我家敏敏的長大,本王也就欣慰了。」言下之意,若是他汝陽王府輸了,便讓出十年的時間靜靜等待趙敏的長大,而這十年的時間內絕不會過問武林中事。
汝陽王手下兵馬何止百萬?這些年他聽從成昆的建議,積極打擊武林人士,又四處派出兵馬消滅各地義軍,對武林各派的發展起到了極大的限制。
此時他以當朝兵馬大元帥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來,自然有著極大的份量。若是他真的因此給了中原武林十年的時間,或許那將是天下漢人的福祉。
沈七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一個賭約,將天下大勢都攪了進來,這是他不曾想像過的。而從現在眾人的表現來看,自己身上壓著的擔子可是整個天下,或許這樣說嚴重了一些,但沈七知道,一旦自己輸了,自己將成為整個天下的罪人,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