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你說陽教主身在何處?屠龍刀中當真藏有武功秘笈?這是這屠龍刀已經不知何處去尋。想我謝遜抱著屠龍刀十餘載,竟然想不到刀中藏有秘笈。」謝遜從醋崗中起身來,經過七八天的熟悉,他對自己眼盲一事已經認命不少,平時行動也漸熟悉起來。一手扶著鋼面,沉吟道:「這一大缸醋汁經過浸泡便能抑制蠱毒,卻是聞所未聞,胡青牛的醫術也算是聞所聞問了。」
沈七取了本《十四經發揮》一邊細看,一邊將灶下的余火撤去,哼道:「不是刀中藏有秘笈,而是刀中藏有秘笈所在的地圖。你便是知曉屠龍刀中的秘密,再抱上十年也是無用。至於貴教的陽教主麼?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方,也許躲在什麼山洞之中修煉『乾坤大挪移』也說不定。」他將缸中剩水倒去,又將剩下的木炭收好,望著庭外天空,出神半晌,喃喃道:「王志陪胡青牛去尋他夫人已經五天,算起來也該回來了。不過胡青牛說他夫人在江南一帶,具體的卻不清楚,也不知道還要等多長時間。」在這幾日中,他一邊幫助謝遜療毒,一邊閱讀藥堂中的醫書,又翻看胡青牛的心得批注,果見內容博大淵深,精微奧妙,不愧為『醫仙』名頭。他只讀了四五天,醫術已是大進,收穫頗豐。他身上的寒毒和丹鼎餘毒交纏在一起,那是非藥石可醫,看了這麼多的醫書,卻是毫無頭緒。
胡青牛臨走的時候留下了數月的藥方,只要謝遜按照其中定時浸泡便會無礙。他知道妻子最近在江南一帶取藥,便去尋她。王志聽說了,正好回去見師父,便和他同行,至於沈七,和王志約好等傷勢痊癒便去天刀城尋他,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告訴他天刀城的路徑。
謝遜用了些飯菜,逕自回房運功休息,經過沈七這些的開導,謝遜頗有些領會,也不執著於報仇,雖然那仇恨已經深埋心底,只要有機會,他還是如雄獅一般的憤怒。
沈七怔怔出了回神,將醫書放回架上,待要換一本《子午針灸經》看時,門外忽然傳進來幾聲咳嗽,晌午時分,谷中十分幽靜,聽來清晰異常。堂外藥童朗聲叫道:「要求醫麼?胡先生不在谷中,您」下面『您』字尚未說出,門窗無風自開,一個弓腰曲背的老婆婆攜著個十來歲的少女,已站在室中,正是金花婆婆到了。跟著才聽見『碰』的一聲,然後是藥童呼痛的聲音,想來是被金花婆婆不耐煩摔了出去。
金花婆婆在藥堂之中沒有見到胡青牛,卻見到一少年在堂中翻看醫書,微一詫異,開口問道:「胡青牛呢?你是他什麼人?」
沈七也沒想到這金花婆婆來的如此迅捷,形同鬼魅,較之自己的『聽風心法』在身法上還勝出幾分。他自然知道這金花婆婆便是『紫衫龍王黛綺絲』所扮,想起謝遜曾說她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美女,現在算起來也不過三十歲左右,正是美艷成熟之時。好奇心起,向金花婆婆瞧去,只見一個頭髮花白、腰身彎弓的老太婆,沒甚看頭。不過剛才詢問自己的聲音倒是如黃鸝脆鳴,十分的動聽。笑道:「胡先生出門了,我給他看門。」
黛綺絲打量了沈七一眼,看他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也沒在意,哼了一聲,道:「出門去了?難道他以為這樣便能躲開我麼?他什麼時候回來?」
沈七知道她是來尋仇的,便信口道:「胡先生先是去了一趟江南購買一些藥物,然後還要去西域,聽說那裡的『雪蓮』盛開了,胡先生自然不肯放過了,再後來出海」
「夠了,你當我老太婆傻麼?」黛綺絲聽沈七滿口胡柴,有些惱怒,激動之下又咳嗽了幾聲,瞧著沈七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胡青牛的什麼人,你告訴他:我這次來不是尋仇的,我當家的還有一口氣,你問他願不願意出手相救?若是不願意的話,也就別回來了。」
沈七心中一驚,心道怎麼韓千葉還沒死麼?面上卻微笑道:「胡先生確是不再谷中,您的這番話我自然會告訴他,不過他什麼時候回來,這個我可不清楚。」
沈七『楚』自剛出口,便覺脖子一涼,眼前的黛綺絲已經到了他跟前,一隻玉手握著沈七的脖子,冷冷道:「你若是再胡說,小心你的小命。」
跟在她身後的小女孩也點頭道:「你若是再亂說,婆婆可要了你的性命。」
沈七見黛綺絲露了這一手高明的輕功,雖然驚訝卻不駭然。他瞧那小女孩長相十分的清秀,十足的美人胚子,想來這便是無忌的表妹殷離了,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爸爸媽媽還吵架麼?」轉向黛綺絲笑道:「婆婆,我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了,你也不怕贓了你的手,恩看你七老八十的,這手掌的皮膚保養的倒是挺好的」
「你找死!」沈七尚未說完,黛綺絲面色一怒,跟著掌勁吐出,瞬時在沈七肩頭印了一掌,跟著身子一動,已然退到殷離身旁。
好在她想知道胡青牛的下落,這一掌並沒有使出全力。饒是如此,沈七沒想到她手動手看動手,也自痛疼不已。他笑嘻嘻的從地上爬起來,看著黛綺絲漫不經心的用手在身上擦了幾下,正是捏住自己脖子的右手,笑道:「看來婆婆也愛乾淨啊。」向殷離眨了眨眼。
黛綺絲沒想到自己這麼一個小動作居然被他發現,難道說他不怕自己殺了他麼?她回想自己剛才動手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對方運功抵抗,而看沈七的身板,也不像是身懷絕技之人,難道說是個傻子?她這便琢磨沈七,殷離卻是長眉一軒,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沈七滿不在乎的走近殷離,瞪下身子,笑道:「我不但知道你爸爸待不媽媽不好,而且還害的你媽媽整天流淚,是不是?」
殷離聽了臉色一黯,突然大聲叫道:「我媽媽不會再哭看,因為我殺了二姨三姨,再沒有人跟媽媽搶爸爸了!」沈七一怔,他倒是忘記了這茬,呆呆的看著殷離,實在沒想到這十歲左右的女孩竟然敢殺人。
黛綺絲瞧著沈七,心中有些奇怪:殷離家中的事情她自然清楚,但沈七卻是怎麼知道的?難道說他是殷白眉的人?冷哼道:「原來閣下也是名高手,老太婆倒是瞧走眼了!」輕輕一拉,將殷離拉到自己的身後,冷冷的瞧著沈七。
沈七長身而起,怔怔的看著黛綺絲。他雖然看不到這為波斯美女的真實面目,但是一雙眼睛卻是天藍色,竟如大海般的清澈透明,不帶一絲的雜色。一時竟瞧得癡了,喃喃道:「如此絕色,便稱為武林第一美女也不為過。」
黛綺絲聽到沈七的言語,顯是沈七識破了自己的裝扮。渾身一陣,面上倒是瞧不出什麼變化,想來是因為帶了面具的原因。她手中長杖一頓,登時在地面上砸下一個洞來,厲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胡青牛請你來的麼?」心中極為驚駭:她自認為自己的裝扮絕不會被人識破,沒想到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瞞他不過。
殷離自從跟了金花婆婆,雖然極少離開靈蛇島,但她知道這位婆婆對公公十分柔順,但是對其他卻是十分的毒辣,手段陰狠非常。如今見她竟然對眼前的大男孩驚恐,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難道說這大哥哥也是個高手?
沈七緩緩搖頭道:「我不是胡青牛請來的,相反也是找他看病的。你不用擔心,過些日子他便會回來,到時候我一定說服他給你治病。」沈七也不知道為什麼,看了那雙藍色的眼睛之後,竟然有些心動,那是只有在蘇千凝身上才出現過的情況。
黛綺絲眼中厲色越來越重,沉聲道:「我尚未說明我的來歷,你怎會知道我找胡青牛做什麼?」
沈七看著黛綺絲,忽然閉起眼睛來,淡淡道:「你『手太陰肺經』陰陽不調,且寒氣逼人,當是受了寒毒浸侵。而你尺澤、孔最、經渠、大淵、少商各穴卻是陽氣驕勝,時時衝撞經脈,每月都有幾次發作。從你剛才的那一掌中,陰寒之中反帶少許惺熱,應該是你肺葉也受了寒氣,至少也有十年了吧?其中有以『手厥陰心包經』」沈七這一路數來,竟是如數家珍,將黛綺絲身上的寒毒所藏之處,並家病痛竟是絲毫不差。倘若是換了其他的病症,沈七絕無現在這般可以賣弄,實在是因為他自身也身中寒毒,對這自然有更深的瞭解。
黛綺絲越聽越驚,如果僅僅是從剛才那一掌便可知道這麼多,那麼別的不說,沈七的醫術也足以傲視當世了。她顫聲道:「既然你能察覺我身上寒毒,你能否醫治西域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