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絕也是一愣,沒想到自己含怒一劍竟然被此人輕易擋住。爆哼一聲,不退反進,劍法卻如潮水漲退般起伏著,又像雨打葉上,時大時細。
王志面上掛著淡淡的小人,樸素的衣裝隨著身軀倏進忽退,每一退都是對方劍光暴漲之時,進則刀光傾動,發出陣陣狂勁,無孔不入地侵進劍影裡。漸漸由微笑變成驚訝:畢竟滅絕名動數十載可不是被吹捧出來的。
見到王志刀法清奇,滅絕心中甚是驚訝:對方不對三十來歲的年紀,竟然有和自己相抗衡的修為,實在是讓人吃驚,難道說現在高手都不值錢了麼?隨便之前有一個沈七不過二十,此刻卻是遇見一個是一個。一聲冷哼,手中劍法再變,一旁的滅絕弟子驚呼道:「是『滅劍』!」,卻見滅絕劍光散去,運劍不似刺劈,卻如拿了斧斤在石頭上鑿打一般。
丁敏君本來除了師父之外極為自傲,眼見滅絕竟然使出這套劍法來,向一邊的師妹問道:「趙師妹,你看那人很厲害麼?」她之前對王志無禮,此刻見到滅絕連『滅劍』都使了出來,心中駭然之下只想找個人證實一下心中想法。
那趙師妹正是滅絕口中的夕顏,一臉茫然道:「我不知道啊,師父這路劍法很厲害麼?」
沈七心中一動,記得原書曾提到這路劍法分成『滅劍』和『絕劍』,乃是滅絕師太自創的劍法,聽聞殺傷力極強。他擔心王志,順著滅絕的劍意瞧去,但見所揮的每一劍都是盤繞糾纏,動作雖緩慢卻是力道十足,簡單之處反現複雜,而作為劍法之基的『峨眉九陽功』也相應加強勁力。更難得的是這路劍法恢宏處大開大闔,氣派宏偉,每一劍刺出,都有石破天驚、風雨大至之勢。
王志哈哈一笑,道:「好劍法!」手中刀光反映著竹林間點點陽光,倏地消失。就在眾人詫異的眼色中,王志的『天刀』從背上劃出一個小半圓,刀尖平指向跟前滅絕的咽喉,右腳彈起,左腳閃電標前,刀尖有若一點寒星。眾人剎那時什麼也看不到,只覺眼前儘是刀光劍影,耳內滿貫劍嘯刀吟。
謝遜左手撫摸著被自己生生捏斷的肋骨,右手卻不住的顫抖,似乎全身的功力都集中在右手。眼前卻是不斷閃現出十幾年前的那一幕:在一個殘酷的夜晚,師父拋棄了弟子,侮辱了弟子的妻子,殺害了弟子全家,甚至連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放過,這樣的罪行放到江湖之上便是最下流的淫賊也不會去做,但是自己最敬愛的師父卻這麼做了。這十幾年來謝遜一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可是他看見孩子流在地面上的血跡的時候,他一次次的發誓要血債血償,當他真正面對成昆的時候,卻發現對方竟是如此的神聖,而自己已經成為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狂徒,恐怕自己說出來的罪行在場的沒有一個會相信。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義弟離開時候的情形:當初那個帶自己三人離開的人又出現了,看著謝遜手中的屠龍刀冷笑道:「整整十年過去了,你躲在這裡已經十年了,屠龍刀在你的手中已經十年了,可是你和你師父的差距卻是越來越大。少林寺的武學博大精深,便是你對著屠龍刀再想上一百年也敵不過人家。」
謝遜本來就因為張翠山一家的離開而感覺心情狂暴之極,想到這傢伙好端端的吧自己三人帶到這鳥不拉死的小島之上,除了五年前偶爾出現教授無忌『斗轉星移』心法之外,且不說故著神秘,從來沒有這樣出現在的跟前。不禁怒喝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帶我們到此處來?今日你若不肯說個明白,謝某便是將性命留在此處,也要問個明白!」
來人哈哈一笑,哼道:「匹夫之勇,便是我讓你一手一腳,你也勝不得我百招!」
習武之人最是忌諱被人小覷,謝遜平常為人也算謹遜有禮,其實性子極為狂傲,對自己一身修為也甚為自負。自認為天下除了有數人外,少人有能敵過自己。他雖然知曉來人修為深不可測,卻也不相信讓自己一手一腳還能勝過自己。但想到來人這些年的所為,似乎和自己並無太大仇恨,他不願莫名其妙的結上這樣一個大仇家,哼了一聲,並不言語,但面上的表情卻是在明顯不過。
來人見狀大笑道:「謝遜,你若不信,帶上屠龍刀,看我是否食言。」
謝遜被來人一激,暗想自己便是鬥他不過,至少也不會過不了百招,當下刀口一封,哼道:「既然如此,刀下無眼,閣下小心了!」跟著進刀橫劈,招招都是畢命的手法。他知曉自己鬥他不過,只盼這般能過他百招之數。
來人果然讓謝遜一手一腳,面對屠龍刀這般神兵利器仍是渾不著意,似乎那和一根枯枝也無甚區別,每每到了驚險之處才揮手反擊,或分或揮,手臂圓轉自如,一撥一彈之間竟將謝遜的功力盡數化開。兩人拆到九十餘招之後,謝遜的刀法已見澀滯,手中屠龍刀倒似不斷的在增加重量,終於在九十三招的時候被來人在刀身上一抹,謝遜如同抓在一塊烙鐵之上,跟著渾身真氣一滯,被來人隨手封住風門,半身動彈不得。
謝遜手中屠龍刀脫手,他略一運氣,片刻之間已然恢復,卻是面如死灰:他一身修為的來極為刻苦,加上近年來勤修內力,一手七傷拳已不在當年崑崙祖師木靈子之下,卻不想在人家手下百招難過,如此看來自己今生是報仇無望了。一聲歎息,想起當年空見神僧之語,謝遜更覺生無可戀,一拳便向自己的丹田擊去。
來人見謝遜求死,似乎早就料到謝遜會有此一舉,也不阻擋,只是冷笑數聲,道:「好個男子漢大丈夫,好個金毛獅王,不過一介懦夫罷了。」說罷緩緩轉過身去,竟不去瞧謝遜一眼。
謝遜本來求死之心甚切,卻被來人嘲笑,心中不忿,一驚之下這拳勁便收了幾分,所擊之處也偏離了丹田幾分。饒是如此,仍被自己的拳勁擊得吐血數口,怒道:「謝某自知技不如人,閣下又何必苦苦嘲弄?」
來人道:「你覺得我是在嘲弄你麼?我知道你身負滅家之恨,但今日的成昆已非昔日可比,你武功遠不及他,這場血海冤仇是報不了的。若是一死了之,哼哼這倒是省了不少心思!」
謝遜一愣,想到這番言語少林空見也曾跟自己說過,難道說眼前這人便是空見麼?想到這裡他心頭忽然一陣陰寒:空見是被自己十三拳打死,火化之後送還少林,斷然不會出現在此處,那麼此人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仔細的瞧了來人數眼:這人大手大腳,身材高大,和空見矮小的身材毫無相似之處。他本就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放下心思,口中卻說道:「只要我參透這屠龍刀的刀中之秘」說道這裡他想起屠龍刀在自己手中已經過了十載,可是他發現處了刀身極為鋒利之外,卻無任何發現,這話便說不出口。
來人似乎看破了謝遜心中所想,冷笑道:「屠龍刀就在你手中,這些來你可有什麼發現?若是你還指望用屠龍刀來報仇,我勸你下輩子吧。」
謝遜情緒頓時跌落之極,這些年來他雖知自己和師父的差距越來越大,但想到只要自己參透刀中之秘,便能報仇,十年來便是這樣的信心支持著他。此刻心中所想忽然成了笑話,哪裡還能堅持?他忽然想起眼前這人一身修為深不可測,若是他願意幫助自己的話,師父未必是他對手。想到這裡,謝遜撲的跪倒在地,向來人磕頭道:「閣下既然知曉謝某的血海深仇,若是願意出手,我謝遜一生給你做牛做馬,也所甘願。」
來人歎息道:「假借他人之手,你甘心麼?」
謝遜一呆,只要能殺了成昆,他便是立刻死了也甘心,聽來人似乎有意相幫,連忙道:「我修為不及他,這屠龍刀的秘密又參悟不透,此生報仇無望,還望閣下指點一二,謝遜便是任何事情也願意去做。」
來人一怔,道:「任何事情都願意?」
謝遜這數十年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便是報仇,眼見報仇有望,毫不猶豫點頭道:「只要謝遜能做到,任何事情都行,哪怕是給閣下做牛做馬!」
來人聞言沉吟半晌,森然道:「若是我讓你反出明教呢?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