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問道 第五卷 七殺天狼烈陽器 第二章 黃鐘大呂
    張三豐眼望著滿天的星辰,緩緩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概天下而言之,為善者長存久遠,為惡者呈一時之勇,終究不能合流大道。習武之人則是身懷異術,無論是善是惡都較常人為大,然則我武當開派以來,行俠江湖,多行仁義之事,於漢室江山雖無多大建樹,但於江湖氣節而言卻是謹守,決不越雷池一步。所以翠山雖然和謝遜結交,卻無惡念,江湖之人趨之若騖,欲除之而後快,乃是名門大派的私心。所以沈七你須記住:凡不違俠義之道,非是為非作歹,我武當一派沒有哪許多規矩。」他少年之時因少林門規所限,不得和覺遠大師參商永訣,故對一干無謂的門規最是不屑。

    沈七靜靜的聽說張三豐娓娓說來,心中微微感動:張三豐這樣說來自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肯定,並沒有因為自己和某些一些吃酒相處而不快,輕聲道:「徒孫記得。」

    張三豐點點頭,微笑道「好,我聽蓮舟說你真氣不入丹田,只藏在府藏之間,呼吸之中另有一功,雖然不違我武當沖虛至理,卻是危險非常,你且說來,讓我瞧瞧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七聞言心中歡喜非常:他於內功一道雖然傳自俞蓮舟,其實一知半解,加上後來五年不在山上,所學全是自己體會,雖然後來將自身的特點融於一塊,喚著『臨塵訣』,卻是月朦朧、霧也朦朧,使用起來很難有如臂揮指的感覺。如今能得張三豐指點,自然是天下難得的好機會,就算是武當諸俠也稍有這樣機會。當下將自己從修煉武當心法、聽風心法、雲夢大澤、道藏守法等又將自己現在運氣的法門則是使出『千勢縱截手』,他自聽了張三豐所言的太極之理,這千勢縱截手使來和之前少了幾分變化,多了幾分包容,加上受到張正常精神的影響、以及和蘇元奇的一戰之後,他對於身法和『臨塵訣』的運用有多了幾分感悟,此刻在張三豐面前緩緩使來,當真是風起雲湧。其靜如山嶽,動如江河。

    張三豐聽著沈七描述這其中的種種的變化,眼中漸漸閃過精芒:沈七的經歷讓他自身砥礪將一切感悟融入到武學之中,雖然上見羞澀,但也初具規模,若是能經過不斷的磨練,他日必成一功。想到沈七少了基礎的訓練,恰好成了他不拘一格創造的最佳契機。他自己能創立武當一派武學,自是和他的經歷有關係,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若是自己安心在少林修行,只怕最多也就成了『四大神僧』之類,決無這般建樹。看到沈七緩緩收招,含笑道:「不壞,不壞,你能有這樣的感悟,也算是不凡了。」

    沈七本來和蘇元奇一戰之後渾身酸疼,加上他傷勢未痊癒,精神欠佳。但一套拳法練完,神定氣閒的站在當地,精神反見健旺。聽到張三豐誇獎,饒是以沈七的連皮也自一紅,道:「徒孫混亂練來,讓太師父笑話了。」

    張三豐遙遙頭道:「你能以小小年紀,在沒有人點撥的情形之下創出如此變化無妨的身法來,也不用妄自菲薄。只是我觀你身法之中飄逸有餘,但沉穩不足。變化之道並非一定要去佔用凝重端方,你應在變化之中尋求氣沉於淵,力凝山根,將自身的運氣法門以無勝有。你運氣之時,須得氣還自我運,不必理外力從何方而來。你瞧這山峰。」說著一指西面的小峰,續道,「他自屹立,千古如是。大風從西來,暴雨自東至,這山峰既不退讓,也不故意和之挺撞。」

    沈七的千勢縱截手本來就是山間觀雪舞水流、雲舒霧湧而來,此刻聽到張三豐如此說來,向那天柱峰瞧去,心中若有所悟,終是不得要領。想到自己以前練習的『撥雲見日』。沉吟道:「太師父,徒孫有一招劍法,乃是看這天柱峰比劃而來,氣勢有了,但卻少了靈動,徒孫總覺得這其中少了什麼,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請太師父一觀。」

    張三豐見沈七悟性尚可,畢竟和一般人相比少了根基,所以有些想法說不出來,只有演示讓自己瞧見其中的奧妙所在,便點頭道:「我也聽蓮舟提起過,你且使來看看。」

    沈七從身旁的松樹上折下一株樹枝,看著眼前的天柱峰,在張三豐面前,將那招『撥雲見日』使了出來,隨即又將『封塵劍法』的後兩招也使了出來。張三豐見他使出『撥雲見日『這一招的時候,雖然脫胎於武當入門劍法,但已經神髓大變,和自己創立的劍招而言威力雖有長足的提升,但如空中樓閣,又似鏡花水月,雖然燦爛畢竟少了根基,微微點頭,也不去評價。待到身使到『天刀問凡』和『天遁一瞥』這兩招的時候,張三豐不禁『咦』道:「你這兩招從何而來?」沈七將這兩招的出去說了。

    張三豐沉吟道:「張正常教主能稱之為『天下第一劍』,其中這『天遁劍法』功不可沒,端的是有奪造化之功,你能有幸見之也算洪福不淺。而天刀城的戚戰老道也是久仰的,聽說他刀法如碎夢驚鴻,已經踏足陰陽變化大道,這一刀一劍你能參悟其中,這份資質比問仙也算不差了,難怪百損道人將『丹鼎』種在身上。」

    沈七徒然聽到張三豐提及百損道人,驚訝道:「丹鼎?難道說他在我身體裡做了什麼手腳?」他自『借屍還魂』一來,身體並未出現異狀,漸漸的便將之前的經歷忘記了,此刻聽到張三豐重新提起,似乎這其中尚有什麼玄妙不成?

    張三豐未置可否,淡淡一笑道:「那也沒什麼,只是我剛才看你劍法氣勢十足,或凝重、或羽動,然而都是繁華將傾、空穴來風!」

    沈七好奇道:「太師父你的意思是說徒孫的劍法好看、其實不中用麼?」

    張三豐洒然一笑,伸手一搭,也取了根松枝,指著沈七道:「你且將你那幾招劍法使來。」

    沈七眼中精光暴漲:能親身得張三豐指點,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機遇。便不客氣,招式一動,如水流之曲曲彎彎,星動影移無孔不入,其形似閃、內旋回帶、勢如連環。封塵劍法剎那之間劃出無數的變化,只讓人眼花繚亂,分不清虛實。

    張三豐微微一笑,手中松枝也不阻擋,也不進攻,待到沈七的劍勢一變再變,隨手一封,沈七的劍勢若斷若續,舊勁全無,新力未生,這一招『天遁一瞥』也就使不出來。張三豐跟著手中松枝再簡單不過的劃了個半圓,那松枝便到了沈七胸前,一枝一葉瞧得分明真實。

    沈七絕沒有小覷張三豐的意思,但他也從未想過自己竟然連張三豐最簡單不過的一招都抵擋不住,而且他明明對張三豐的劍勢看得清清楚楚,甚至他明白張三豐的劍勢變化,連刺向自己身上的部位都再明白不過,偏偏就是這樣的劍法讓自己苦心造詣的『封塵劍法』如此不堪一擊。即使敗在自己偶像的手上他並不覺得可恥,可是他心中還是莫名的難受,艱難道:「太師父徒孫今日那是太極劍麼?」

    張三豐聞言一愣,他這手劍法尚在創造之中,剛才見到沈七劍法也自不凡,便隨手使了出來,搖頭道:「不是,剛才那劍只是我隨手揮來,尚未成型。」他見到沈七雖然強著無所謂,裝著沒事,淡笑道:「沈七,你要記得:劍法一道虛實須分清楚,一處有一處虛實,處處總此一虛實。你記得我說,氣須鼓蕩,神宜內斂,無使有缺陷處,無使有凹凸處,無使有斷續處。」見沈七心神微動,手指不住的顫抖,張三豐心中一喜,又道:「劍法要用意不用勁,隨人所動,隨屈就伸,向何處,心要用在何處,勁接彼勁,曲中求直。要知道前後左右,全無定向,後發制人,先發者制於人啊。」

    說到後來那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沈七如同身陷雲澤之所,神迷醉生。待到沈七聽到『後發制人,先發者制於人』處,心中豁然明亮起來:他以前不是沒有聽說過這句話,只是在此刻特定的環境之中,被張三豐緩緩說來,猶如醍醐灌頂、徒聞黃鐘大呂,心中再無疑惑:不是自己的劍法不成,而是自己從一開始就制於人了。忍不住心中歡喜,一聲長嘯,如風捲殘樓、雲開月明。翻身跪下叫道:「太師父,徒孫明白了!」至此沈七方才真正的踏入一流好手之境,無論在精神還是對武學的修養上都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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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徹底撇開陰霾,人生不再無謂的守候,沈七要鬧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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