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劍劈出,沈七心中無喜無憂。低頭望著染滿鮮血的青色長袍,惋惜地搖了搖頭,眼中的狂熱目光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異常冷靜的目光。而此刻他和莫乘之間只有不到五步之遙,在他身後是慘叫不已的糧船幫幫眾。
莫乘感覺心在變冷,眼中露出悲憤的神色。沈七的武功之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著兵刃散落一地,卻無一人死亡的場面,饒是以莫乘的心狠手辣也知道是對方有意為之。那麼沈七武功之高實非自己能想像。可是糧船幫今日即使沒有人傷亡,但損失慘重卻已經是成了不爭的事實。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道激發起了他體內的怒火,目露凶光,使他忘記了心中的害怕,狠狠望著很隨意站在面前的沈七。
「不想死的就趕緊離開,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沈七淡淡的說道,如同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經過剛才的經歷,糧船幫的幫眾卻清楚的知道沈七不是在開玩笑,任誰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賭注。開始還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誰開的頭離開,霎時走了大半,只剩下莫乘的幾個死黨,站在莫乘的身後。彪悍的身軀也掩飾不住內心的寒意,沈七雖然沒有大開殺戒,但是劍法中蘊含的霸氣已經深深印在他們的腦海之中,只怕這輩子也消失不掉。
莫乘知道糧船幫從此刻開始完了:即使自己將這幫人再次聚集到一起,也不過是一群被削了銳氣的行屍走肉。緩緩從剩下的十餘人中走出,手中提著一把長柄大刀,眼前的沈七長劍入鞘,隨意的握在手中,靜靜的站著。卻讓他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寒意,似乎沈七就是一塊凝固千年的寒冰。
不是沈七仁慈,他在出手的時候發現自己真的很難將生命不當一回事,隨意的去殺戮,即使他知道自己做了也不會有法律來制裁自己,可是在出劍的剎那每每改變了方向,這讓他覺得原來殺人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至少對自己如此。看著站出的莫乘,沈七眼中只有憐恤,似乎在看一件即將消逝的美好事物。
剩餘十來名幫眾似乎看到了莫乘眼中決一死戰的神色,都湧到他面前,每個人都感覺到了死亡的味道,他們都過得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豐饒的巢湖讓他們養成了強悍凶狠殘暴的性格,燒殺搶掠的事他們絕不少干,這一天是他們預料之中的一天,該來的總是會來的,他們從未懼怕過。
莫乘凝望沈七一字一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什麼好可惜的。今天我就和你痛快一戰,只是希望你放過剩下的這些兄弟,江湖就是這樣,我從來沒有懼怕過。」沈七毀了他大半輩子的心血,這只有用鮮血去償還。
沈七絲毫沒有因莫乘的『豪氣』而覺得自己有什麼做的不對,換著任何人只怕只能做出和自己同樣的選擇。淡淡道:「我剛才給過他們機會,是他們自己沒有珍惜,江湖不會憐惜弱者。」
糧船幫剩餘幫眾竟是感覺到了沈七心中無盡的哀傷,聽到他絲毫不帶情感的言語,大聲道:「幫主!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大家一起上把他給廢了。」莫乘抬手止住了他們,眼中泛起陰寒的神色,大喝一聲,手中大刀劃過一道亮麗的弧線,準確的向沈七劈去。
好一招『力劈華山』,沈七的瞳孔在放縮,讓人覺得托大的是他並沒有去拔長劍,只手空拳的看著那瞬間到了跟前的長刀,即使凌厲的刀鋒將他鬢白的長髮吹起,依然不為所動。
糧船幫的幫眾看著這怪異的場景,本來脫口而出的歡呼聲竟然叫不出來。身在其中的莫乘更是感覺難受:雖然沈七沒有出手,手中也沒有出兵器,幾乎自己只要加把勁便能將對方劈成兩半,可是他偏偏生出無力的感覺來,似乎這一刀劈下去,死的不是沈七,而是他自己一般。
沈七不是神,當然不會厲害到控制他人的神經。可是他就在莫乘一刀劈出的剎那似乎感觸到了什麼,整個身心浸入了『雲夢大澤』的心境之中,瞬間把握住了莫乘手中長刀的每一點滴的變化,便是對方心神的變化也感覺到了一二。眼看著長刀風聲凌厲,然而在他眼中竟是處處破綻,這些破綻不需要一一去理會,只要找到其中的一處就夠了。
莫乘的長刀到了沈七跟前不過三寸的地方,然後他看見沈七對他微微一笑,猛的打了一個寒顫,發現頭頂上一片雪花緩緩飄落。在已經升起的晨陽下發出詭異的光芒,他茫然向上看去,卻只見到沈七一指修長的手指抹在自己的長刀之上,那正是自己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處,一口真氣頓時回轉不過來。
那片雪花在空中劃出一道美妙的弧線,緩緩落在莫乘的刀身上,只留下『喀嚓』的一聲輕響,那是自己手臂脫臼的聲音,莫乘手中的長刀瞬間易主。跟著眼前劃過一道閃電,厚重的刀身忽然在莫乘的頭上停住,莫乘的頭髮眉毛卻被刀鋒夾帶的極度寒意冰凍起來,瞬間便籠罩著一曾薄薄的白色冰霜,旁邊的糧船幫幫眾心中泛起怪異之極的感受,這是江湖中出來沒有過的奇異功法:竟是妖艷得讓人心疼,卻有偏偏厲害得讓人心醉。
莫乘眼睜睜望著自己手中的長刀被沈七奪去,接著感受到了一種深入脊髓的冰涼,在那瞬間極度的冰冷讓他反應變的遲鈍,他的心彷彿停止了思考,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沈七身形移動,反身重重的踢在他的胸膛上,沈七姿勢優美的踢腿動作久久佇立在空中,他冷冷的望著莫乘身子在空中飛舞。
莫乘僵硬遲鈍的身軀被沈七一腳踢到空中,嘴邊不斷灑落血滴,重重落到遠處草叢之中,壓碎了一地草木,一動不動。沈七這才輕輕飄落在地面,愛惜地撫摩空中飄舞的雪花,還在空中翻騰著耀眼的白色光芒。
沈七看也沒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莫乘,而是若有所思望著空中已然飄落的雪花:『千勢縱截手』果然盡得自然造化之妙,他剛才奪刀用的是雪舞勢,隨後一腳是影動勢,竟然將江湖上一名二流好手打得生死不知。不過沈七心中毫無喜悅之情,此刻的自己最多能在滅絕手下撐過百招,和孟劍然也就支持大半個時辰已是極限,關鍵的是自己招式之間雖無斧鑿之痕跡,但缺少千錘百煉的經歷,使用起來還有很多未知的變數。也許對付莫乘尚可,遇上孟劍然不堪一擊也說不定。
沈七收起心中的紛亂的想法,望向周圍剩餘的糧船幫幫眾,他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莫乘還算是條漢子,雖然我不認同他為蒙人賣命,但我佩服他,我不會為難你們的,你們走吧。」
沈七縱情在山野之間狂奔,遠遠望去只有一個淡淡的青色影子在瀰漫在空中,他飛躍在滾滾流逝的江水岸邊,耳畔是呼呼的風聲。由靜入動,他一反武學常規,動靜合一,拋棄了武學裡從古至今一直強調的靜坐吐納增加內力的方法,而是在運動和靜坐中運氣吐納,修煉內力,世間萬物都在運動,根本沒有絕對靜止的事物,運動乃是萬物唯一的共性,時間沒有絕對的靜止,但瞬間的停頓卻是生命的開始,這是一個奇妙的世界。
『神藏於心,動則為神,無為之動為元神,有為之動為識神。』沈七灑脫地躍到空中,氣運腑藏,神凝關元,和糧船幫一戰之後,雖然對方不是什麼絕頂的高手,但他對於真氣的運用有又了新的體會,特別是『千勢縱截手』的變化應用,讓他漸漸的將腑藏之氣自然循環運轉,從下而上,通過尾閭、三關,沿背部督脈上升頭頂,全身的精氣膨脹,似乎快要爆炸開來。
處理完糧船幫的事情,俞蓮舟一行四人已經失去了蹤跡,不過他卻知道他們終是要回武當的,因此也不著急,一面提防著十三飛鷹的劫殺,一面向武當山方向趕去。終於在逃過又一次的劫殺之後,他再次看到了無忌的身影,不過不是和張翠山一起,而是被一個元兵抱在懷中,向西邊方向趕去。
沈七心中沉吟,情知對方定然是鹿杖客所扮,沒想到自己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讓無忌躲過這一劫,不知道對方有沒有對無忌施展『玄冥神掌』?他心頭掛念俞蓮舟,卻知師父現在無礙,當下拿定主意:還是先追上無忌再說。既然心中有了計較,沈七毫不保留,用上梯雲縱和聽風心法,剎那間和那元兵拉近了不少距離。
那元兵和俞蓮舟對了一掌之後,雖然借助『玄冥神掌』的陰寒掌力出其不意傷了俞蓮舟,卻也知道自己絕非俞張兩人聯手的對手,因此抓了無忌絲毫不敢逗留。忽然聽到身後風聲響起,他以為是俞張兩人中的一人追了上來,沉聲喝道:「你們聽好了:想要無忌小兒留下性命的話,就趕緊給老子滾回去。不然的話,可別怪老子心狠手辣。」
==無敵分割線
和倚天無縫相接,沈七人品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