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不是說白衣男子的武功不季滅,而是深得武當武學『後發制人』的道理,所以即便是季滅的內力也自不凡,仍被震開。瞧得沈七心下大是興奮。心道我武當武學練到深處便是為夫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的至高境界,而眼前這人顯然深得要旨,只是不知道他是武當何人弟子,竟然有如此透徹的理解。
白衣男子一掌震開季滅,吐氣揚聲道:「不錯,區區正是武當楚問仙!」
聽到『楚問仙』三個字,沈七心中一凝:他在武當三年可沒少聽到楚問仙這個名字,只是從來未從見過,便是宋青書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聽說他不是武當七俠中任何一位的弟子,當年俞岱巖為人所傷,全身經脈鬱結難通。便是由這楚問仙送上山來,其時方才十歲,在見到武當諸俠時表現極為不凡。張三豐更是驚歎不已。其後閉關便將這楚問仙一起帶入閉關之所,這於武當七俠來說也是未曾有過之事。
因此楚問仙在武當的地位極為不明,加上俞岱巖之事很少有人提及,如今忽然出現在沈七跟前,不禁想像:難道說太師父已經參透三師叔身上受傷之秘?已經出關了?他想到四月初九乃是張三豐的百歲生辰,本已打算上山去,現在看來可以不用一個人上路了。
房中公子聽到楚問仙沒有否認,『哦』了一聲,沉吟道:「武當派之中好像並沒有一個喚著楚問仙的,而且你是武學修為似乎已經到了武當五俠的境地,當真不錯。」在他看來能夠達到宋遠橋等境界之人也只能算是不錯的,卻沒有如何的驚訝。
楚問仙聽他言語中似有不信,呵呵笑道:「在下確是武當楚問仙,如假包換!」手中掌法一變,已經換成了武當的『震天鐵掌』,向季滅笑道:「既然閣下要留下區區的手臂,那就看閣下的本事了。」
別人也罷了,季滅聽到公子讚歎楚問仙,已知能得公子讚歎之人,必有過人之處,當下和身撲前,變拳為掌,喝道:「不管你是武當的,還是少林的,得罪了公子便是不知死活!」掌風凌烈,較之之前的拳勁剛猛,可謂是另有一功,不過從掌法來看卻也沒有什麼精妙之處,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使這樣的掌法。
季滅來到楚問仙身前三尺之地,雙手一錯幻出漫空掌影,竟是化腐朽為神奇,照頭照面往楚問仙拍去,似是功力十足。可是楚問仙卻清楚感到季滅的意向,這些只是惑敵的招數,掩飾其真正的殺著。季滅不是勝在掌法上,而是掌力上。
早在季滅搶先攻擊,他已清楚感覺到季滅不但是能與他有一拚之力的高手,且拋開了生死,剎那間將戰鬥的**提升到極高的境界,這使得楚問仙極為不解,卻沒有時間去想為什麼。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只要自己一個不小心在季滅的狂攻下受創,縱使能殺死季滅,最終也踏不出聽風樓,尤其是房內還有一個令他莫深如暉的『公子』,從開始到現在他仍沒有十足的把握弄清楚對方的真正修為如何。
楚問仙冷哼一聲,震天鐵掌斜指對手,真力吞吐不定,欲攻欲守,教人難以捉摸。確是武當至高的掌法,端的是剛柔並濟,練到深處陰陽互生。沈七不會這套掌法,但兩人同處一門,其中精妙之處還是識得的。
剎那間季滅衝至楚問仙身前不足一尺許處,充天塞地的掌影倏地消散,只餘下一雙烏青的手掌撲面擊來,雖無其他變化,卻輕巧的將楚問仙逼在一處,讓他不得不和自己拼掌力。
沈七也不由心中暗讚:看季滅原以為是個粗魯無方的大漢,沒想到也有如此聰明的妙著,看來房中公子當真不簡單啊。
楚問仙卻讚道:「好掌法!」一掌對上,已經使上七層真力的震天鐵掌,任你是江湖一流好手也須震得渾身真氣潰散。
『當』!兩掌相交竟發出兵器相擊的聲音來,兩人已經使上了全力。沈七暗暗將自己和楚問仙易地而處,本以為自己還可以勝得那季滅,如今看來便是掌法上已經遜人家一籌了。至於那掌法有什麼精妙之處,自己不曾上場,卻是難以體會得到,但既然能的楚問仙叫好的,又豈是普通之作?
江笑真見兩人掌力紛飛,將四周的器具震得紛紛散開,怕楚問仙不敵,喚道:「楚公子。」便要上前,沈七輕輕一攔,將她攔到自己身後,輕聲道:「楚公子沒事,你切不可上前讓他為你分心!」如果沈七說什麼武學修為之類的言語,只怕江笑真並不明白,但聽到『為你分心』之語,頓時放棄了上前。一雙妙目只放在楚問仙身上,讓沈七不禁懷疑自己這位也不知道是師兄還是師叔的傢伙艷福不淺!
季滅被一掌震得後退數步,震天鐵掌的掌力度沉雄,綿綿如長江大河,換過別人,已消受不起。但季滅也深得房中之人調教,雖應付得非常吃力,仍勉強抵住。
若不是楚問仙,此刻定會乘勢追擊,續施殺手,令對方沒法重組攻勢。可是楚問仙何等樣人,掌握到對方這一掌並非全力施展,這不說季滅對自己存了什麼好心思,而是這掌法定有後者,而從剛才那掌看來,自己的掌力凝而不散,卻沒有震潰對方的真氣,一股寒陰的真氣仍自逼將上來,雖然不能對自己造成傷害,卻也可以看出對方真氣陰寒之極,走的絕非正道。神色一凝,緩聲問道:「閣下掌力陰寒之極,可是明教護法韋一笑的寒冰綿掌?」
季滅哈哈一笑,不屑的哼道:「韋一笑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我門中一名叛徒。就憑他的寒冰綿掌?老子勝他幾十個!」言語極是瞧不起寒冰綿掌,跟著掌力透掌而至,筆直拍向楚問仙的丹田位置,快如電閃,帶起破空的嘯聲,可知其力道的剛猛疾勁。
楚問仙身子一轉,卻仍沒有避過去,如此極盡詭變能事的招式,他還是初次遇上。最厲害季滅的掌法看起來平淡無奇,若是被他拍實了,只怕以楚問仙之能也不好受那陰寒之毒,眼見他掌力已落到楚問仙的胸口,所取之處皆是要人性命。
楚問仙笑道:「掌法是好的,只是這真力也自一般!」一掌拍出,還了一記震天鐵掌,他見季滅出手狠毒,也不再保留,這一掌真力十足,震得季滅渾身一顫,差點真氣都給震潰了。駭然之下雙手如車輪般轉動,發出強烈的舞動聲,欲以全身的功力和對手一拼高下。
沈七見到此處,心中凝然:看來是楚問仙贏了,武當心法最忌猛攻強擊,所謂剛不可久。季滅的修為本就不及楚問仙,如今心浮氣躁之下哪裡還有勝算?
果然楚問仙驀地升起,右腳足尖點在季滅撲過來的手臂之上,騰雲駕霧似的隨季滅身形飛退,剎那間已和凌空迫來的季滅拉開至達一丈的距離。跟著一掌拍出,這一掌本來擊在季滅身形空白之處,待掌力到時,正好季滅的身體到了那裡,其技神乎其神!讓沈七驚訝不已。
『砰砰』掌力相交擊之聲不絕如縷的響起,季滅施盡渾身解數,勉強擋著。只見楚問仙的掌法越使越快,可是一招一式卻無不清清楚楚,便如擅於唱曲的名家,雖唱到了極快之處,但板眼吐字,仍是交代得乾淨利落,無半點模糊拖沓。沈七已經全然瞧不出他使的到底是武當的哪門掌法,突然間楚問仙轉身過來,一聲呼喝,刷的一掌,正好印在季滅的肩頭。沈七見了不住輕聲驚呼,這一招『順水推舟』,正是武當劍法的絕招,不想卻被楚問仙當著掌法使出,打了季滅措手不及。
楚問仙緩緩收招,和先前的動極比較,竟然人生出截然不同的感覺來。轉頭向沈七微微一笑,看來沈七那聲驚呼仍是落在他耳中。
季滅被楚問仙擊中肩頭,頓覺一股柔中帶剛,剛中藏柔的內勁撲將上來。跟著全身軟綿綿的提不上勁來,那口真氣到了丹田之上三分在再無力氣。心下駭然之情言語言表,原來他受掌的部位雖然不是大穴要害之處,卻被楚問仙震散了週身的真氣,形如廢人。
如此同時那房門『卡嚓』一聲被人震飛,沈七見到一個仙風道骨,高而有勢,年若三十許的黑衣男子出現在季滅的身後,一掌按在他的背後,半晌歎息道:「可憐半生修為,竟付之流水。」緩緩轉向楚問仙,淡淡的道:「武當『震天鐵掌』,果然非同小可!」
楚問仙在見到來人的同時,渾身氣勢大漲,隨即便恢復到平淡。微笑道:「若非令仆下手狠毒,在下也不用使此掌力!」原來在二人纏鬥的過程中,季滅曾掌上陰力拍向楚問仙下陰之處,端的是要人斷子絕孫,楚問仙無奈之下使出絕學,卻是沈七所未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