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揚眉有了呼吸,葉皖振奮起來,仗著內力深厚,真氣便如流水般注入,誰知一連數日,武揚眉仍是氣若游絲,傷勢沒見半點好轉。
所幸的是,武揚眉的身子一天比一天柔軟,雖然仍然沒有一絲熱度,但相較於以前的僵硬,更讓葉皖感到一絲光明。
一連兩周,葉皖每天僅睡不到兩小時,而且還是斷斷續續的,外面稍有點風吹草動,葉皖就會陡然驚醒,第一時間查看武揚眉的情況。
桑給多爾為葉皖提供了無微不助的關照,不僅專門為他騰出一間房子,而且還遍尋神藥,絡驛不絕的送了過來。
葉皖感念其恩,卻不敢隨意試用這些藥性不明的「神藥」,只是揀了自己認識的幾味草藥,吩咐戈裡伊維奇煎了。不過這些只不過是一些寧養補氣的草藥,真要開出合適的方子,那差的藥就太多了,現在不過是略具意思而已。
戈裡伊維奇在卡萬戈部落,除了傳授天主教信仰之外,還開起了課,為一些不想融入現代社會的人講解天文、地理,以及歐洲古典文學。當然,他基本上採用講故事的辦法來授課,否則的話,沒有人能夠聽得進去。
這一天,戈裡伊維奇上完課後,過來看望武揚眉,見葉皖摟著她*在窗邊曬太陽,一手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在輕輕地揉著她的背,面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恬靜、柔和。兩人的面龐在沐浴陽光下,有一層淡淡的光。
戈裡伊維奇悄悄站在門口,看著這寧靜溫馨的場面,不忍說話,過了許久,或許是覺得必須要說點什麼了,於是開口道:「葉,武中校現在還好嗎?」
「她很喜歡陽光。」葉皖答非所問。
「嗯,看得出來,你非常愛她。」戈裡伊維奇走近葉皖,想要說點什麼,看到葉皖滿頭亂髮,鬍鬚又長又亂的樣子,說道:「葉,你該洗個澡,理一理頭髮。還有,你的武或許也需要。」
葉皖偏著頭看了看武揚眉的臉,慢慢撫摸著她已經長得很長的頭髮,點了點頭。
「那好,我去叫人給你準備水。」戈裡伊維奇走到門口,遲疑一下,回頭道:「葉,等你洗完,我想找你談談。」
小屋裡水霧繚繞,葉皖摟著武揚眉坐在大木桶裡,輕柔地為她搓洗著身體。
原本有120斤的女孩,如今瘦了30斤不止,肋骨清晰可見,皮膚失去了光澤,四肢也變得枯瘦無力。
葉皖含著淚,一遍遍地擦著武揚眉的身體,心中沒有半點綺念。
她那原本挺翹的乳房小了一圈,已有點輕微下垂,原先豐腴結實的身子,如今變得和骨感模特一般,觸手儘是骨頭。
葉皖的手覆在她的胸口,心臟部位傳來微弱的跳動感,而她的呼吸,仍然和昨天一樣,細不可聞。
「眉眉,來,伸出胳膊,老公給你搓搓,髒了身上就不香了,知道嗎?」
看著武揚眉的臉色,在熱氣蒸騰下,竟然有一絲紅暈,葉皖忍不住湊過去,輕輕吻了一口。冰冷、毫無反應。
葉皖並不灰心,他的動作輕柔,神情既溫柔又寧靜,修長的手指滑過武揚眉瑩潔的胸口,感受著心臟的跳動。
「喜歡嗎,眉眉?」葉皖忍不住對著她的臉蛋親了一口,雖然沒有任何回應,但是葉皖還是充滿信心,他撩著熱水沖洗著,將武揚眉的長腿抻直,從大腿根部開始慢慢的按摩。這種工作他一直在做,只要沒有累得睡著就不會停止。武揚眉的血液循環太慢,必須要借助外力來刺激。
「呵呵,眉眉,曬黑了啊。」武揚眉在非洲工作近一年,皮膚已由原先的小麥色變成了更深的淺咖啡色,不過即使這樣,仍然無法掩蓋她原先的活力四射和青春靚麗。
葉皖將武揚眉的身子清洗得乾乾淨淨,將她仰著頭攬在懷裡,取來肥皂為她洗頭。武揚眉一頭短髮原先比葉皖還要短,幾乎類似於男孩子的「板寸」,但是這段時間來又長了不少,因為沒有修理而略顯凌亂。
溫熱的水澆在武揚眉的頭上,葉皖為了防止水灌入鼻腔,用一塊毛巾蓋住了她的半張臉,肥皂泡順著武揚眉的身子和葉皖的手臂滑落,然後砸在地面。
全部結束後,葉皖用一塊又軟又大的毛巾將武揚眉全身擦乾,抱出門來,一邊曬太陽,一邊為她修理頭髮。
葉皖習慣用刀,而且他用刀的水平已經出神入化。一柄又短又薄的飛刀,在他的手裡運轉如飛,武揚眉的頭髮飛快地掉落,不到一會兒,葉皖工作完成。
葉皖並沒有將武揚眉的頭髮削短,而只是將長髮削齊,雖然武揚眉仍然如同沉睡一般,不言不語,面上無喜無悲,但是整個人肯定是顯得精神多了。
「這樣多好看?更像個女孩了,對不對?」葉皖很滿意自己的作品,吻了她一口後,抱著女孩兒樂呵呵地望著遠處正在忙乎的人們。
卡萬戈部落的聚集地在一處沼澤深處,面積極大,是界於草原和山地的中間地帶。往東南,是奧納蘇薩山,往北是翁甘傑拉高地。
非洲沒有四季,只有旱季和雨季之分。但是今年的雨水來得特別早,往年雨季在6月底、7月初才會到來,而今年整整提前了一個月。
雨季的非洲,萬物瘋狂生長,草水豐茂、食物充裕。而動物多半處於發情期,無論是斑馬,還是赤尾雉,無論是沙狐,還是草原兔,雄性都油光肥大,在追逐著雌性,甚至在同性間為著交配權而發生流血衝突。
從葉皖居住的地方,一眼望去,矮山下的大片丘陵被辟成熟地,近百名黑人婦人在陽光下揮汗如雨,為大豆除草。
陽光雨露下,大豆也長得分外壯實,一株株在壟間挺拔著身子,還未灌漿的豆莢驕傲地招搖。而在另一片玉米地裡,一群黑油油的婦女在施肥。在她們的側面是另一片廣袤的田地,辛勤勞作的仍然是婦女,她們在點種馬鈴薯。
好一派熱鬧的勞動景象,雖然沒有紅旗招展、鑼鼓喧天,但是數百人分散開來,在田間地揮臂彎腰的做著農活的情景,仍然讓葉皖覺得興奮。
「眉眉,看!」葉皖指著遠處綠油油的玉米地,又寬又長的玉米葉綠得發亮。
「種玉米你會嗎?呵呵,老公可是專家了哦!」葉皖不是吹牛,他在武當山的時候,大爺爺田萬行伺候著屋後的一塊玉米地,葉皖陪他點種、施肥、除蟲,直到玉米成熟,一整套的農事都不陌生。
「怎麼都是女人在忙呢?他們的男人呢?」葉皖嗅著武揚眉頭上的髮香,自言自語。
「男人們都在外面練兵。」突然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戈裡伊維奇!」葉皖沒回頭,他知道這傢伙要找他有事。
戈裡伊維奇不是空手來的,他拿著一把理發剪子和一塊圍巾。他走到葉皖面前,端祥了一會兒笑道:「武中校看起來更漂亮了,也更有精神了。相信很快她就會醒來。」
「謝謝!」
「你需要打理一下自己。」戈裡伊維奇不由分頭把圍巾圍在葉皖的脖子上,然後觀察了一會兒,用手拉住他的一綹頭髮,開始剪了起來。
「喂,你以前幹過這個嗎?」
「嗯?不相信我的手藝嗎?」
「不是。」
「呵呵,放心吧,我在家的時候,每週至少為10個孩子理髮。」
「孩子?」
「是啊。」戈裡伊維奇下剪很深,而且毫不猶豫,葉皖看不見,只能任由他亂搞。沒一會兒,戈裡伊維奇停了下來,肯定地說道:「齊頸很好看,鬢角要留點嗎?」
「可以。」
喀嚓喀嚓的一通剪刀飛舞,戈裡伊維奇驚叫道:「葉,我覺得你頭髮短點更精神!」
「由你。」
然後又過了幾分鐘,戈裡伊維奇偏過頭,看了葉皖一眼,遲疑了一下說道:「你的臉型很配寸頭!」
「哦?」葉皖慢慢地搓著武揚眉的身子,將頭往後仰了仰:「你看著辦。」
最終,葉皖的頭髮被剃光了,成了象孩子似的那種平頭,滿頭的頭髮沒有一根長度超過1厘米。好在戈裡伊維奇刮鬍子的技術還行,而且做這種事不需要考慮造型,所以戈裡伊維奇在為葉皖刮完鬍子後,興奮地看著自己的最新作品,搖頭晃腦的頗為陶醉:「帥多了,而且也涼快,不是嗎?」
「謝謝!」葉皖沒有心情關心自己的頭型,即使戈裡伊維奇為自己剃了個光頭,也沒有大不了。幾天沒有看見李非,他心裡隱約知道戈裡伊維奇為什麼要找自己談。
「戈裡伊維奇,你剛才說要找我有事,現在可以說了嗎?」
戈裡伊維奇放下毛巾,斟酌了一下,問道:「葉,你知道最近的局勢嗎?」
見葉皖搖了搖頭,戈裡伊維奇說道:「國際救援隊在一周前已經到達溫德和克。因為有人證實見過武中校和你們,所以他們通過中間人找到桑給多爾,要求釋放我。在我發了一個聲明之後,國際救援隊隨後宣告救援任務完成。但是,中國方面的人在找你,還有武中校。桑給多爾不知道你的意思,他沒有透露你的任何信息。」
「中國方面?是救援隊的中國隊員嗎?」
「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們通過納米比亞電台和軍方在找你們。」
葉皖思忖了一會兒,說道:「戈裡伊維奇,謝謝你。另外你幫我感謝桑給多爾,我現在還不想讓任何人來干擾,包括我的祖國來的人。」
「明白了。」戈裡伊維奇臉上露出鄭重的神色,為難地說道:「葉,我想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什麼?」
「李中校,他最近一直在外面。」
葉皖知道他的意思,但是他並沒有表態,而是沉默地凝視著遠方。
「最近。」戈裡伊維奇看著葉皖的神情,慢慢地說道:「奧萬博的戰士已經死了超過20名。」
葉皖眉毛一跳,冷冷地說道:「這與我有什麼關係?」
「葉,難道你不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嗎?」戈裡伊維奇臉上佈滿憂傷:「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意思,20個人啊!無一例外的是一擊斃命。而且他還在屍體上留言,說如果沒有人來解釋偷襲維和部隊軍官的事件,那麼他將不會停手!」
「上帝啊,他們全部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雖然我知道奧萬博人做錯了,但是這樣的懲罰是罪惡的,是上帝所不願意看到的。而且,這樣繼續下去,李中校會成一名殺人惡魔!」
停手,放手…葉皖撫摸著武揚眉骨瘦如柴的身子,心裡的怒火一下子不可遏制的爆發出來:「殺人惡魔?戈裡伊維奇先生,你別忘了,是誰對這個一直愛好和平,對納米比亞每個種族都關愛有加的維和部隊中校打的黑槍!你也別忘了,奧萬博人有自救的機會,但是他們的首領卻仍由部落戰士被殺,一直沒有出頭,這難道要怪罪於我們嗎?」
葉皖抱著武揚眉,站起身來往回走,絲毫沒有再看戈裡伊維奇一眼:「戈裡伊維奇先生,您是一位神父,您相信上帝。但是在這片土地上,上帝遠遠沒有一塊麵包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