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皖又靜靜地坐了十幾分鐘,歎了口氣,想要離開,又放不下田蓉的腳,終於站起身來,拎著東西慢慢地走出店。
「蓉蓉。」
田蓉正在做作業,聽到熟悉的聲音,轉頭一看,驚喜若狂。
「哥,你怎麼來了?」說過這話,猛的想起葉皖離開的情形,飛快地推著輪椅撲向葉皖,投進葉皖的懷裡,輕輕地哭出聲來。
「哥,對不起,我爸爸媽媽…」
「傻丫頭,有什麼對不起的?哥不是好好的麼。」葉皖放得下,倒不在乎崔榮妹的薄情。
田蓉慢慢的止住了哭,盯著葉皖放在地上的一大堆東西看著:「哥,你買這麼多東西幹嘛,要很多錢的啊!」其他的東西田蓉認不出,五糧液禮品盒田蓉還是知道價格不匪。
「哥好久沒來,給蓉蓉買點東西也是應該的啊,你看哥給你買的東西。」葉皖翻出皮鞋和時裝。
田蓉不良於行,對於皮鞋倒看得淡,她拿過衣服看了又看,翻著衣領看到路易amp;#8226;威登的字樣,臉上變了色。
「哥,你這段時間做什麼了啊?怎麼這麼有錢。」
葉皖看著田蓉的臉龐,瓜子臉蛋兒,細細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和兩顆虎牙,依然是嬌憨的模樣,莫名奇妙的又想到那個瘦弱的男孩。臉上顏色微變。
「哥,怎麼了?你可不能做壞事啊。要是做壞事一定要告訴我,不許瞞我!」
葉皖心裡一動,暗暗地拿田蓉和小滿進行比較。
兩人都生得嬌小,田蓉倒比小滿長的漂亮一點。田蓉自小和葉皖在一起,萬事不操心,對於葉皖說的任何一個字,做的任何一件事都無條件相信,可這半年多沒見,倒開始懷疑起葉皖走了歪路。雖然葉皖完全明白田蓉的好心,但是心裡還是有點悲涼。
小滿呢?如果是小滿處在田蓉的地位,會不會說這樣的話?
葉皖回過心神,微笑著對田蓉說:「蓉蓉,我做事你還不放心麼,你相信我麼?」
沒有理由,只是直覺,葉皖並不想現在就告訴田蓉所有的事。
田蓉的臉柔和了下來,看著葉皖,遲疑地說:「哥,我相信你。可是…可是你從哪裡掙這麼多錢啊?你上次離開,那一萬塊獎金都沒拿。」
還是不信,葉皖暗歎了一口氣。
田蓉是個敏感的女孩,她敏銳地感覺到葉皖變了,至於哪裡變了,卻又說不清。但是這樣的變化,田蓉害怕,她也掌握不了。
田蓉的眼圈漸漸地的又紅了,光潔的臉*在葉皖的胸口:「哥,我好怕。」
這時門一響,田德生和崔榮妹兩人拎著菜進來了。
葉皖站起身來:「田叔,田嬸。」
田德生激動的丟下菜,一步邁到葉皖身邊,伸臂攬過葉皖:「葉皖啊,你來啦!」
崔榮妹臉上發紅,卻也實實在在地想念葉皖,看見葉皖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個頭高了,眼睛更亮了,穿的整潔又光鮮,心裡的內疚也就少了許多,心結漸漸打開,也走到葉皖面前,看著葉皖的臉,赧顏道:「葉皖,莫怪你嬸好麼?」
葉皖還未說話,田德生眼珠子一瞪:「死女子,快去做飯!」
田德生有意支開崔榮妹,一是避開尷尬話題,二是不管怎麼說,崔榮妹趕走小滿也等於間接趕走了葉皖,要說葉皖心裡沒疙瘩那沒可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誰知葉皖輕輕地拉住了崔榮妹:「田嬸,今天我們出去吃飯。我半年多沒來看你和田叔叔,今天就讓我作個東,給二老賠個罪。」
田德生楞住了,崔榮妹更是心裡又愧又羞,哆嗦著嘴唇,眼淚慢慢就流出來,笑著伸手摸著葉皖的臉:「田嬸對不起你,你還這樣說,田嬸心裡過不去啊。」
田德生惡聲惡語地說:「你這個笨女人,葉皖這麼好的孩子被你趕出門,現在人家不記恨還回來看你,你看看,你看看…」手指著崔榮妹半晌說不出話,臉氣的通紅。
田德生在家的地位,雖然不是妻管嚴,但絕對是崔榮妹當家。今天爆發小宇宙馴妻,完全是仗著占理,小心思當然也有著維護老婆,醜話先說的想法。
葉皖聰明機智,觀其行聞其言豈能不明白,不過他確實沒有記恨,骨子裡把田家當成自己的家,把田德生夫婦當成自己的親生父母,哪裡會有孩子長年恨父母的道理。
所以葉皖也沒說話,拎起煙酒和化妝品塞到崔榮妹手裡,笑著說:「田嬸,這煙是給田叔抽的,這化妝品我也不懂,隨便買的,您用用看合適不合適。」
崔榮妹連連推讓:「葉皖啊,你願意回來,我們心裡頭別提有多高興,還花錢買這些東西,哪裡能要?」
田德生又一瞪眼:「葉皖是自家孩子,東西都買了,還能退不成,收起來,少囉嗦!」
崔榮妹白了田德生一眼,略帶尷尬地對葉皖說:「你瞧你田叔,見不得煙酒…」到底把東西拎進了屋。
葉皖急著打聽田萬行的下落,便問起了田蓉的病。田蓉坐在一邊聽了臉色一暗。
田德生也是眉頭緊皺:「蓉蓉治了這大半年,一直沒效果。上個月大伯說要回去找方子,回武當去了。」
四人到附近找了一間中檔的飯店坐下。崔榮妹看著女兒看葉皖的眼神充滿癡迷,心裡暗暗擔心。
崔榮妹的擔心不是沒道理的。田蓉才13歲,對於感情的事是一無所知,看她的模樣,以後難免會把一顆心放在葉皖身上。
而葉皖,這孩子什麼都好,可就是沒學歷。以後在社會上能幹什麼啊,最多和他們一樣做點小生意。
崔榮妹深以為沒有知識而為恥,就田蓉這麼一個獨生女兒,在潛意識裡要挑女婿那是一定要有學歷的。葉皖,只是崔榮妹心裡很好的一個孩子,卻並不是很好的一個女婿。
葉皖正和田德生喝著啤酒。田德生長得高大,酒量卻並不佳。此刻心裡極為高興,連喝幾瓶,已經鬧得滿面通紅,說話聲音也大了。
「葉皖,你說你現在在給人家刻石頭?」
「嗯,是在深圳古玩城,在一家玉器店打工。」
田德生大手一抹嘴,然後揮了揮:「這有什麼出息?我告訴你啊,你賣菜,賣鴨子!別小瞧這鴨子,我和你田嬸一個月能掙小兩萬呢!」
田德生來了興致,頭伸得老長,直要頂到葉皖的腦袋。崔榮妹可不高興了,一把打到田德生肩膀:「你賣鴨子就有出息啊?要不是你沒文化,至於我們娘倆跟著你又髒又累,成天家裡都鴨毛味!」
田德生頭扭過來,衝著婆娘吼:「老子不賣鴨子,你們吃個屁啊?賣鴨子怎麼啦,賣鴨子又不比別人低,別人掙錢,我也掙錢…」
「爸,別說啦。」田蓉嗔了一句,又對葉皖解釋:「哥,你別聽我爸白乎,他一喝酒就這樣。」
葉皖微笑著,看著激動不休的田德生、面色難堪的崔榮妹和滿臉哀愁的田蓉。忽然之間,他有點迷惘,這還是他熟悉的一家麼?他思考著,分析著,卻得不出結論。
「葉皖啊,你一個月掙多少啊?」崔榮妹給葉皖挾了一筷子豆角,順嘴問道。
「田嬸,我現在收入沒個底,保底工資是每月5000,活要幹得多就給的多。一般來說一個月七八千是有的。」葉皖說的很保守,其實他干第一個月,連獎勵加工資就兩萬八了。
哦!崔榮妹面色不變,緩緩坐回位子。一個月七八千,在深圳屬中等水平,一個人吃穿用度是夠了,找個老婆也可以,但要買房子置業,那是休想。
「哥,你雕的玉好看麼?」
「還可以吧,蓉蓉,你想要什麼樣的,哥下次給你雕一個。」
「呵呵,我想想啊。」
崔榮妹看著田蓉天真無邪,對葉皖仍然是親暱如許,便又問道:「葉皖啊,你們那個玉店,招人都不問學歷的啊?」
葉皖臉上的微笑僵住了,田蓉莫名奇妙地看著母親,田德生沒聽清楚,張著嘴巴發呆。
其實,崔榮妹倒也不是有心傷害葉皖,只是想暗示葉皖沒有學歷,至於更深的心思倒也不合適現在就說。誰知道剛剛開了個頭,葉皖便如此表情,崔榮妹很後悔,而田蓉在頭腦裡思索了母親的這句話後,更是嚇得面色發白,結結巴巴地對葉皖說:「哥啊,你別在意,我媽…」
葉皖站起身來,平靜地看著崔榮妹。
「田嬸,這次我來,是想看看田蓉的腳。從下午到現在一直沒有機會,本來想晚上回去再看看。不過大爺爺回武當找方子,我倒也不擔心。」
「我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給蓉蓉留一筆治療的錢,密碼是蓉蓉的生日。錢不多,是我的心願。」葉皖從懷裡掏出一張銀行卡,牽過田蓉的手,輕輕地塞在她的手心。
「以後,有機會我還會回來看望田叔田嬸的,今天,很高興。」
葉皖露出一絲微笑,輕輕地轉身走出了包廂。
包廂裡,空氣如同凝固般靜止了,田德生聽得滿腔怒火,崔榮妹一張臉白的不能看。田蓉捏著卡,眼淚「嘩」的流了出來。
「媽,你說什麼話啊,你又把葉皖哥哥氣走了。」
「叭」的一聲,田德生狠狠地打了崔榮妹一個嘴巴,指著崔榮妹,渾身發抖:「你他媽的瞧不起葉皖沒念過書是不是?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找個研究生博士去!」
「我說錯什麼了啊?嗚嗚嗚。」崔榮妹捂著臉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