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巴中電視台警民天地主持人方童暉,這次巴中市刑警大隊打拐解救行動成功,聽說您居功至偉,可以接受一下採訪麼?」
人都來了,傢伙事兒都準備好了,還問可不可以?葉皖稍嫌頭大地點了點頭,畢竟他是第一次接受電視採訪,臉皮薄又不好意思拒絕。
方童暉微微一笑,看著田蓉又說:「這位是您的妹妹,也是解救行動的解救對象是嗎?」
葉皖老實回答:「嗯,是我養父母的女兒,她叫田蓉。」
方童暉老練地拉著葉皖坐到一邊沙發上,示意攝像機給田蓉幾個特寫,然後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採訪稿說:「葉先生,可以問您幾個問題麼?」看著葉皖有點侷促,又笑著說:「你放心好了,節目不是現場直播,後期是要剪輯的,你就當聊天,隨便說。說錯了我會剪掉的。」
方童暉果然是巴中電視台的王牌,熟稔採訪技巧,她先是像朋友聊天一樣隨便問了一些輕鬆簡單的問題,看葉皖的神情放鬆了,又開始慢慢加壓。
「葉先生,聽說您是武當弟子,功夫高深,請您簡單地談一談好麼?」
「其實我不是武當弟子,我在家裡的時候,我的師傅,也就是一名武當山普通的道士,教了我一點強身健體的玩意兒,談不上什麼功夫的。」
「呵呵,葉先生不用謙虛嘛,我們可是採訪過參與解救行動的一些警察,他們都親眼見過你可以用金針傷人,這是真的麼?」
肯定是許勇、週日虎。葉皖挺鬱悶,這事傳出去很很麻煩,可是睜著眼說瞎話,他還不會,或者說是沒有修煉到這一地步。
「他們說的有點誇張。事實上是田蓉的爺爺曾經教過我一段時間中醫,老人家對於中藥藥理和針灸特別有研究,所以我也學了點皮毛。他們說的金針傷人,大概是說針灸的用針法。這些東西外行是不懂的,傳來傳去未免就誇大了。」
葉皖年齡雖小,卻極為聰明,為人又較成熟,是以說了這番真假難辨的話,倒也有幾份合理性。可是方童暉老練成精,一再要求葉皖現場表演飛針,葉皖寧死不從,最後只掏出一枚金針,比劃了幾下扎針動作,搞個特寫算交了差。
方童暉又採訪了田蓉,田蓉這丫頭面對攝像機倒也落落大方,口齒伶俐、活靈活現地把自己從被拐到被解救從頭到尾像說書一樣說的一波三折、活靈活現。聽得幾位記者和圍觀的醫生護士一時心驚膽顫,一時扼腕歎息,一時轟然叫好,一時大笑不止。還有好幾個女的當場流淚,哭得稀里嘩啦。尤其是看到田蓉腳上戴鎖鏈的慘狀的人,更是添油加醋地找著記者傾訴起來。
葉皖坐在一旁,看著場面漸漸失控,病房搞成演播室,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地說著故事,倒是喜翻了記者,攝像機嗡嗡地轉個不休,閃光燈「卡卡」地就沒停過。
葉皖站起身來,手一張將所有人推了出去:「方記者,真的不好意思,我妹妹身體還很虛弱,這次採訪也應該差不多了,請不要影響她休息好麼?」
方童暉倒也爽快,很利落指示手下的人收拾裝備走人,還很客氣地道歉,並邀請葉皖、田蓉兩人出院後來巴中市電視台,給他們做個現場節目。
人走光了,終於清靜了,葉皖送走了記者們,拿出水淋淋的拖把開始拖地,田蓉小臉兒通紅地說:「哥,你要成大明星了,上電視呢,呵呵!」
「是啊,你也要上電視呢,小明星,也許過幾年就有人找你演電影呢。」
「真的啊?哎呀,我剛剛都忘記整理衣服了,還有頭髮好亂,一定醜死了。」田蓉滿面愁容,似乎覺得吃了好大的虧。
葉皖搖了搖頭,暗歎一口氣,這小丫頭,什麼都不懂。這次採訪恐怕只有壞處沒好處,誰知道那個飛狐,那個劉萬金,有沒有兄弟朋友惦著報仇?算了吧,車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在胡思亂想中,門「光」的一聲又被人撞開,葉皖以為還是記者,正要說話,就聽來人一聲尖叫,倒是嚇了葉皖一跳。
「蓉蓉!」
「媽媽!」
田蓉和崔榮妹同時喊了出來,然後崔榮妹撲上去抱著田蓉大哭起來。
葉皖抬起頭,就見跟著進來的田德生抑制不住心頭的激動緊走兩步,盯著女兒的臉細細地瞧。葉皖喊了聲:「田叔叔」,田德生也沒聽見。
趙凱和雲緋站在門口,看著田德生夫婦,又看了看拄著拖把發呆的葉皖,笑了笑,走了進來。
崔榮妹抱著田蓉哭了大半天,情緒才慢慢緩解,意猶未盡地坐在床邊,愛憐之情溢於言表。葉皖從衛生間擰了一把毛巾,悄悄地塞進崔榮妹的手上,崔榮妹接過胡亂擦了擦,看著葉皖說:「小葉皖啊,這次可真虧了你。要不是你,我們家蓉蓉……」說了這竟然說不出話來了。
田德生和崔榮妹接到趙凱打的電話後立即動身,第二天早上就趕到了巴中,飯都沒來及吃,就在趙凱和雲緋和陪同下趕到南江,路上趙凱簡單介紹了案情,並且著重介紹了葉皖的幾次出手,兩夫妻聽得是又驚又怒,又喜又怕。
要不是葉皖,指不定田蓉就得失貞,這一輩子都有陰影,想不開的或許就會尋死。現在葉皖救出了田蓉,雖然腿受了傷,但人還在,加上沒有遭到性侵犯,那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所以崔榮妹特別感激葉皖,在感激之中還有點羞愧,當然是因為他們認為沒有帶葉皖去深圳的原因。
田德生好不容易等到崔榮妹情緒好轉,不再獨霸著女兒,也不再拿腔作勢,紅著眼睛掀開蓋在田蓉腿上的被子,看到田蓉的兩隻小腿都打著石膏,臉色變得鐵青,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崔榮妹驚叫一聲,摸著田蓉的腿又開始哭起來:「哪個殺千刀的喲,害我家蓉蓉,我老田家也不是好欺負的人,這次一定要他們賠錢賠命!」
趙凱本來在一邊站著,聽到這話不免神色有異,表情尷尬。葉皖眼尖,悄悄站起身來往門外走。趙凱立馬跟了上去。
兩人到了走廊,又拐個彎兒站定。趙凱咳嗽了一聲說:「葉皖,蓮花涉嫌重傷害罪已經被刑拘,田蓉的傷檢已經送交有關部門,不出意外,沒個五六年是出不來的。可是這索賠……」
趙凱看著葉皖黑如點漆般的雙眸,組織了一下語言,直截了當地說:「索賠應該很難。按理說我不該勸你,你們索賠也是天經地義,名正言順。但是你知道,蓮花的男人是抗險救災死的,市裡發過烈士證。另外他家情況也你知道,只有一個老人帶個傻子,蓮花進去了,他們家不餓死人就算好的了,哪裡有錢賠?人家是烈士,又算得上孤寡,村子裡人肯定瞞不住,真要逼急了,上訪、圍攻政府都有可能,這政治影響就太壞了。法院肯定不敢受理,檢察院也不會伸頭。況且就是受理了,官司打贏了,執行不了,錢從哪裡來?她們家攢的一萬多塊錢都給人販子了,真要拆房拉牲口?這恐怕非得激起民變不可,到時候就是市長都交待不了。我勸你們啊……」
葉皖點了點頭:「趙隊長,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也是為我們好,謝謝你。」
趙凱心裡一鬆,臉色緩了緩,說道:「謝就不用了。我老趙並非捨不得頭上的帽子,更不是恃強凌弱之人,也知道你雖然小也明白事理,和你說這事兒,就是指望你能勸勸你養父母,叫他們放棄民事索賠。」
「嗯,你放心吧,事情包在我身上。趙隊長,不會讓你為難的。」
兩人說定了事,心情放鬆起來,一起回到病房。崔榮妹在衛生間給蓉蓉抹澡,田德生和雲緋坐在沙發上聊天。這兩人既不熟,又沒有共同語言,說來說去不過是客氣話、套話,氣氛極為古怪。葉皖和趙凱都感受到了,一個看著田德生口笨舌拙的樣子,一個瞄著雲緋神不思屬的神情,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笑倒惹怒了雲緋,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騰的站起身來,柳眉倒豎,颯然一指伸出,拎住趙凱的耳朵:「叫你笑,壞蛋!」
趙凱笑聲未絕,臉色一變,偏著頭諂著臉被雲緋拉出門外。
田德生還不太瞭解情況,葉皖卻看得目瞪口呆,幾天未見,兩人居然發展如此之快,真是那啥:戀姦情熱。
直到崔榮妹將田蓉抱出來放到床上,兩人才回來,趙凱神色不變,唯獨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雲緋卻尤是面色微紅,神情忸怩。抬眼看著葉皖面上肌肉古怪,表情可惡,不由得又氣又羞,指著葉皖:「小葉皖,還敢笑?」
「我可沒笑啊,雲警官。」
「你就是在笑。」
「可我就是笑了,又怎麼了啊?」
「呃?」雲緋張口結舌,羞得無地自容,手如閃電擰上趙凱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