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往往是出乎於眾人的預料。
李繼遷在將耶律德芳迎回之後竟然非常積極主動地上表朝廷要求安排他的朝聖事宜以便他能夠盡早的到達京師來朝拜太宗皇帝確認歸附的各種手續。
「他不是腦袋有病吧?」得知了這件事情的人都毫不例外的如此評論道。
不僅僅是民間的輿論比較懷疑就連大宋的太宗皇帝也感到有些詫異。眾所周知對這些遠在邊疆的實力派人士朝廷向來是既打又拉既想利用他們手中的力量加強對於朝廷觸手不及的地方的管理又不希望他們的實力過於膨脹而最終走上對抗朝廷的分裂之路可謂是很傷腦筋。
賜封封疆大吏並宣召其子女或者是本人進京師面聖本來就是對於此人不放心的表現。而奉詔入京的人多數情況下是會有人身安全問題的。好一點的就是被羈押在京永遠不可能回到自己的領地去;差一點的就有可能直接被砍掉腦袋一了百了。可是李繼遷這個明顯是想要在河西稱王稱霸的傢伙居然會同意上京?怪了!
「我可不認為李繼遷是個敢於冒險的傢伙他既然會選擇上京就一定是有所倚仗只是我們現在並不清楚他的底牌到底是什麼而已——」我輕輕的拍著腦袋對王石雷說道。
「就算他有所倚仗我們的皇帝陛下也不是善與之輩。只要他敢到京師還不是魚肉上了砧板想怎麼宰割都行?怕是面聖之後要做的件事情就是賜他一杯鴆酒!」王石雷的話雖然有些誇張但是猜測卻很符合太宗皇帝的行事風格。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確實如此太宗皇帝解決對手的方法確實很單調往往就是一杯鴆酒了事也不管民間的輿論如何實在是太過簡單粗暴了。長此以往確實很令人齒冷。但是無可否認的是這種簡單的方法所產生的威懾力也是很令人滿意的起碼太宗皇帝陛下自己就是這麼認為的。
至於大家回怎麼想那可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抱著看熱鬧和撿便宜的心思一面密切的關注著事態的變化一面暗中調動所屬的各部在河西附近大肆運動希望能夠在事態發生突變的時候撈些好處。
不過在所謂的「命運轉輪」的驅動下每個人都不回置身事外的。
「大人朝廷特使到了正在衙門裡面歇息。」正當我同王石雷談論西北事務的時候衙門裡面的小吏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哦?又是幹什麼的?」我不禁有些詫異最近朝廷的詔命實在是過於頻繁了一些。
這一次前來宣詔的居然是個四品的刑部員外郎。看起來年紀不大也就是三十出頭的樣子胸脯挺得似乎要上天了。這也難怪了走正常的仕途能夠在這個年紀就官居四品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運氣和好家世固然是必不可少的自己的實力也同樣重要。
「下官刑部員外郎薛平居見過楊樞密使大人。」那人倒也伶俐見到我身上所披的紫袍後立刻將手中的茶盞放下躬身見禮。
「薛大人客氣了——」我微笑著還了半禮將薛平居重新請回座中吩咐手下換了新茶點坐下客套了兩句後方才問道「京師至西北一路坎坷薛大人不辭辛勞前來訓示不知究竟為了何事?」
薛平居連忙回答道「下官有刑部大人的手令在此請楊大人一看便知。」
我接過手令來一看果然是刑部正堂的親筆手書上面說有幾個江洋大盜一路從山東流竄到了西北很有可能要打劫前往京師朝拜的黨項人首領李繼遷刑部因為自己的手下最近都在忙著辦案子所以請求西北防禦使衙門派出幹練官吏從旁協助辦理決不能夠使賊人得手云云。
乍看上去這只是一件普通的來往按說是不需要派一個四品官吏來傳信的。可是當我接著往下面看去就發現了其中的奧妙所在。只見刑部正堂的大印下面又多出一行筆調圓潤的硃砂字跡來「著楊延昭親自辦理。」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礙眼的東西了。
御筆親題啊!我看了以後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就感到有些迷惑了。
太宗皇帝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若說是他有意命我護送李繼遷入京大可以光明正大地下道旨意何必多此一舉的在刑部上面附上自己的意見?若是普通人怕都認不出皇帝的御筆來更不用說領會聖意了。此舉究竟有什麼深意呢?
我思之再三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難道說是皇帝擔心李繼遷在中途玩什麼花樣兒不成?我看這所謂的山東來的江洋大盜也是很不靠譜兒的沒準也是刑部在太宗皇帝的授意之下杜撰出來的。若真是如此這一趟兒的任務就有些意思了。
「江洋大盜!難道說皇帝的意思是要散步煙霧假借大盜的名義將李繼遷解決在進京的半路上?」我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品茗的薛平居有些拿捏不準。
「薛大人離京之前可曾面聖?」我拐彎抹角地試探道。
「大人何故有此一問?」薛平居感到有些奇怪不由得反問道。
我微微一笑道「楊某受皇帝陛下大恩心中常常懷著感激如今偏居西北一隅雖然不能再接受陛下耳提面命卻也惦念皇帝陛下的龍體安康因此每有官員來西北免不了多問兩句。」
薛平居提聽了之後恍然大悟不由得交口稱讚道「難怪皇帝陛下經常對臣子們提到楊大人公忠體國常懷報國之心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下官在離京之前確實進謁過皇帝陛下更蒙陛下賞賜了一枚玉玨說是要讓楊大人給鑒別一下。」說著便從懷中取了一塊兒拳頭大小的純白色玉玨出來讓我觀賞。
我將玉玨接了過來仔細看了看發現與其他的玉玨一樣並無出奇之處只是在上面加了一個皇家的印記表明了他的出處與眾不同。我心下揣摩難道說太宗皇帝的意思真的是說要把李繼遷給解決了?可是這其中又有些問題。護送李繼遷的人也是我若是我真的完成了這個任務那麼不但功勞輪不到我身上反而會惹上一身的麻煩這就令我有些遲疑了。難道太宗皇帝是用了一石二鳥之計要將李繼遷與我這個新近形成的地方勢力給同時端掉不成?
想來想去總覺得無所適從一時之間竟然有些難以抉擇了。
「大人——大人——」旁邊的薛平居在小聲呼喚將我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哦——」我霍然一驚道「好啊!果然是好東西!」說著將玉玨還給了薛平居然後乾笑著說道「薛大人的運氣不錯。這塊兒玉玨選料上乘雕工也極為精細算是不可多得的佳品。皇帝陛下肯賜給大人這東西足以說明對大人你青眼有加。他日大人一飛沖天平步青雲只在眼前了。」
薛平居聽了我的話後頓時心花怒放臉上卻顯得非常謙遜口中不迭地說道「哪裡哪裡——我等臣子總是為國分憂罷了陛下的賞賜雖然榮光卻也不能因此而沾沾自喜定然要為陛下肝腦塗地碎身以報才是!」
我又與薛平居攀談了一陣子旁敲側擊之下果然發現他對太宗皇帝的意思並不明瞭甚至於他在朝中也算不上是皇帝看重的臣子於是心中更加有譜兒這小子怕也是個替死鬼罷了!我雖然受命辦理護送李繼遷入京之事卻大可將責任推卸掉。畢竟有專人負責其事嘛!想通了這一點我就放心大膽的同薛平居開始探討護送過程的細節應當如何實施了。
或許太宗皇帝是想要我順便回京師述職吧。
於是我便安排好西北的防務親自從經過洗腦的講武員裡面挑了一千精銳出來一路奔長安府而去。在王石雷的老丈人處停了有一旬的樣子李繼遷的人馬終於到了。
雖然是戰場上的死敵我與李繼遷卻從未近距離的互相觀察過此時方能夠面對面的站到了一起卻是因為我把他的新娘子給捉了去的緣故。再加上他原來的老婆和老娘依然被困在大宋的京師之中這個梁子是越結越深了。不過我卻無所畏懼只因為大家的強弱非常分明若不是擔心沒有了對手被朝廷將西北行營裁撤或者是皇帝卸磨殺驢的話我倒是不反對直接將他們的散兵游勇給一次性處理掉。畢竟河西也是很肥沃的一大片土地哦。
「楊大人別來無恙——」李繼遷在馬背上抱拳說道。
我的目光快速的在李繼遷的隨行人等處掃了一遍發現他並沒有帶太多的人手總共也不過四五百人左右其中大部分都是雜役打扮。車隊裡面拉著的大都是上貢的物品罈罈罐罐的總有百十輛大車披肩執銳的武士只有不到百人。看來李繼遷要表達的意思很明顯嘛人家都這麼死心塌地的投降來了你大宋朝廷總不好意思驟下毒手吧?怪不得太宗皇帝藏頭露尾的想要我來充當這個惡人!
「李大人安好!」我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一邊客氣的拱手說道「大人一路鞍馬勞頓真是辛苦了!下官已經安排好了館驛請李大人入內暫歇待明日再由水路直入京師不遲。」
李繼遷的左右都是隨從他四處征戰的黨項勇士得知我就是將他們逼得四處流浪的大宋西北行營總管之後臉上都有些凶光湛然若不是擔心給他們的主子惹出麻煩來我絕對不懷疑他們是不是會撲上來把我撕碎了。
李繼遷聽了我的話後點了點頭吩咐手下安排車隊的行程面苦笑著說道「楊大人真是愛說笑李某人敗軍之將怎敢在楊大人面前賣弄?什麼上官下官的在下可是擔當不起——」
「話不是這麼說的——」我鄭重其事的回答道「下官蒙皇帝陛下厚愛兼且沾了家門的光也不過賜封了侯爵而已。李大人代表黨項一族同河西的數十個大小部族前來朝聖已經被皇帝陛下賜封為西涼郡公官位遠在楊某之上這一句上官倒不是楊某人胡說了。」
薛平居上前打著哈哈道「兩位爵爺都是我大宋的重臣就不必再計較這些瑣碎小事了還是先到館驛住下吧。長安府已經給安排了節目今兒個晚上可有樂子瞧呢!」
當下兩人也不再多說廢話只是安排手下安頓下來。而我除了查看居住的環境之外更在館驛周圍佈置了不少的明崗暗哨以排除可能來自外面的各種不測情況。
晚上的時候西安府給安排了歌舞酒宴節目固然比較精彩不過在我這個看慣了大量的超水準節目的後世人眼中就算不得什麼了。沒有哈欠連連已經是看在舞女當中有幾個長相漂亮的女子面子上了。
雖然後來西安府將兩名歌女送到了我的居所侍寢卻被我給嚴詞拒絕了。倒不是說我不喜歡美女或者是說身體狀況有礙只是考慮到這個衛生條件是否達標一項就足以令我做出這個看似是非常高清的決定了。
一夜過後西安府的官吏們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崇拜了。畢竟這麼風格高古的朝廷要員如今實在是太過罕見了他們不得不歎為觀止地仰視一番。
不知怎麼搞的我總覺得這一次行程中似乎會發生點兒什麼比較特別的事情。可惜直到過了潼關也沒有發生什麼屁大的事情直到我們的大隊人馬上了黃河中的大船上。
船隊到了三門峽的時候恰好是夜間依著自古黃河不夜航的規矩我們將船泊在岸邊休息。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忽然有人掩殺上來目標就是李繼遷的座舟。
我聽到聲響之後立刻從艙內跑了出來站在船頭上往旁邊的船望去。只見李繼遷的座舟被百十個水賊打扮的人給圍了起來正舉著雪亮的刀子往船上衝。
「大人看樣子好像不是普通的水賊啊!」跟在我身後的侍衛悄聲說道。
「哦?怎麼說?」我眉頭一挑不動聲色的問道。
那侍衛指著正在叫囂著衝擊李繼遷座舟的水賊們說道「水賊會使用制式刀具?」
我定睛一看果然啊水賊們使用的可不是鐵質粗劣的鐵片子而是精鋼打造的大宋軍刀動作也是整齊劃一哪裡是沒有規矩可言的江湖匪類所能比擬?這分明就不是什麼水賊而是軍方派出來的便宜殺手!
「大人要不要過去看看那小子——」那侍衛跟了我許久自然知道我對李繼遷不會有什麼好感雖說是受命護送他入京卻也不是那麼樂意因此言語之間就對他們有些不敬。
我心想不過去幫幫手就太有些說不過去了就算是要下絆子也不能做得那麼明顯於是便說道「過去看看也好——」
話音未落就見到那邊兒的船上已經發生了變化剛登上甲板的十幾個「水賊們」就像抽了風一般東倒西歪的飛了出去撲通撲通地掉進了河裡面。
只見那邊兒的船上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長袍中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甲板之上長可及地的黑色袍子將整個人都給遮擋起來一頭黑髮就那麼披散著垂下來擋住了面容。從輕微浮動的袍子上面可以看出來那人的真氣功夫已經到了相當程度。
「哪裡來的高手呢?從來沒有聽說過黨項人裡面有什麼功夫過人的傢伙啊!」我不由得一怔心裡面開始胡亂猜測起來。
我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掃了兩眼就被那人給覺察了。他將頭轉了過來一雙眼睛深深地看了過來似乎沒有眼白整個人因為這兩隻眼睛給人一種非常邪異的感覺。我只覺得似乎應當知道這人是誰一般就好像我天生就應當知道他是誰一般。
我不由得將全身的功力提聚起來以抵抗他的那種陰柔壓力帶給我的不安全感。而那人的袍子也鼓動起來就像是被河風吹拂著似的。
「好邪門兒的傢伙——」站在我身旁的那名侍衛感受到了我與那人之間的真氣空間的交鋒不禁渾身哆嗦了一下後有些吃驚的問道「這人是誰?」
「他麼——」我口中喃喃地說道「他就是邪異宗的宗主——林正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