贗品 第十三卷 進取之道 第十章 引禍東流
    呂蒙正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向我尋釁的機會怎麼肯輕易放過我當先走了過去去看個究竟。

    前面的場地中央有一塊兒高出地平面的平台高約三尺方圓有十丈許當中是一塊兒丈許高兩丈許寬的長木板被固定在檯子中央兩面都張貼著許多的帖子眾人就是圍在這裡議論的。

    抬頭看了看那木板上面張貼的內容呂蒙正發現上面的花樣兒還真不少從衙門的告示到城中居民尋找走失牛馬的招貼可以說是應有盡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木板左側的一塊兒獨立區域上面張貼告上面字跡很零亂顯然不是同一個人所寫出來的再定睛觀察了一下便注意到都是些關於時事政論方面的話題。

    檯子上面的那些人正在圍著兩篇新寫章議論紛紛。

    呂蒙正湊了上去只見章上面的題目是三個字過秦論。

    「這不是漢代賈誼的過秦論嘛——「呂蒙正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不明白為什麼還有人圍著這東西大發議論接著又看了一眼後面的那章卻是一篇相關的六國論自己從來沒有看到過不由得用心地看引起來。

    只聽得一個士子正慷慨激昂地說道「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這話說得好啊!想當初竊以為天下之諸侯以五倍之地十倍之眾。發憤西向以攻山西千里之秦而不免於死亡。常為之深思遠慮以為必有可以自安之計蓋未嘗不咎其當時之士慮患之疏而見利之淺且不知天下之勢也!如今再想想。果然賄秦便是一大害也!「

    旁邊立刻有人憂慮地接著說道「如今我大宋立國不到百年南有大理西有吐蕃北有契丹東有高麗再加上西北新起的黨項李氏其情勢不比六國強上許多啊!「

    國觀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心下十分沉重良久後有人說道「聽聞朝廷中有人建議毀棄長城之外的各座堅城以達到堅壁清野的策略。使黨項人地騎兵在大漠附近找不到修養的城鎮不知道大家可曾聽說過?」

    這話一說出來我立刻就發現呂蒙正的耳朵一下子就豎引起來雖然表面上還在看那章卻已經有些心不在焉當下不露聲色地在一旁推波助瀾地問道「這只是一項提議朝廷還沒有決定下來。難道大家覺得有什麼不妥麼?」

    「楊夫人——「眾人一回頭發現我正站在外面笑著便紛紛過來打招呼。

    「楊大人毀棄堅城大大不妥啊——「先前那人說道。

    「哦先生可是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大家聽聽。」我笑著問道一邊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假裝章的呂蒙正。

    那人拱手說道。」大人眾位先生愚以為毀棄堅城此舉與賄秦並無二致皆是亡國毀家之舉也!「

    「此話卻是從何說起?」我用鼻子哼哼了一句斜著眼睛看著呂蒙正果然見他的呼吸停滯了一下胸口起伏很是急促顯然被那人的話給刺激到了。

    「六國賄秦。秦以攻取之外小則獲邑大則得城較秦之所得與戰勝而得者其實百倍;諸侯之所亡與戰敗而亡者其實亦百倍。則秦國之所大欲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戰矣。」那人大聲說道「昔日六國之先主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其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予人如棄草棄。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故不戰而強弱勝負已判矣。至於顛覆理固宜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此言得之。我大宋自太祖皇帝受大周皇帝禪讓得國及至當今皇帝數十年間抗荊斬棘攻南唐滅北漢定後蜀平南漢夷滅十國才有了如此江山其中辛苦何人可知?」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不止建立一個國家的艱難確是難以形容地大宋能夠從眾多的割據勢力中脫穎而出並一統中原自是非常之不易。

    那人先是引經據典地說明了一通兒割地求和的壞處然後話鋒一轉將話題重新引到了眾人關心的毀棄長城之外的城池這件事情上「如今黨項李賊雖然竊居河西要塞頗有東進的野心然則為堅城所阻未嘗能夠輕易得手單單一個靈州就攻打了五次最後還是用詐降之計賺取了靈州城這件事情足以說明西北堅城對我們大宋的重要性如果失去了這些李賊東進之路上的堡壘我捫地西邊可就沒有絲毫屏障了黨項人的鐵騎隨時可以東渡黃河進入陝西那時我們面臨的就不只是向邊疆幾個要塞輸運糧草軍餉這麼簡單的事情了!更何識西邊地幾個軍州也會被人孤立最後只能向關中或者蜀中退縮我大宋的西南方也將受到李賊的威脅。毀城之策簡直就是亡國滅種的奸計!若然朝廷非要行此策略我必然會聯絡眾人一起上書給皇帝以死諫之!「

    「說得好我們你!「眾人聽了以後紛紛叫好道。

    「我等現在就去聯絡大家——「眾人商議了兩句立刻一哄而散諾大的廣場上面頓時就剩下了我們幾個人站著。

    呂蒙正站在那裡沉著臉一言不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名呂蒙正的隨員非常不悅地責備道「楊大人久聞你統御有方是皇帝的愛臣。為何放縱地方上有這些驕狂之士聚集在一起妄加議論朝廷的政事?若是傳了出去恐怕與令名有所損傷吧?」

    拍馬屁地小蝦米!我斜著眼睛看了一眼那人身上所穿的紅袍心裡面很是不屑地罵了一句。這人的官職大概主其量也就是四、五品的樣子只不過年紀看起來似乎不大臉上也很有些書生氣應該是屬於那種通過科舉走上仕途而且官運一直不錯的傢伙。難怪敢這麼樣兒跟我說話了。可惜了他也不看看面前的人是誰?就是呂蒙正本人也不敢輕易對我這麼說教吧?

    我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後慢條斯理地回答道「昔日周厲王虐國人謗王。邵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邵公曰吾能弭諳矣。乃不敢言。邵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塹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為川者決之使導為民者宣之使言。民之有口猶土之有山川也財用於是乎出;猶其原隅之有衍沃也。衣食於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敗於是乎興。行善而備敗其所以阜財用衣食者也。夫民慮之於心而宣之於口成而行之胡可垂也?若垂其口其與能幾何?王不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最。」

    「大人記性好。也不必在我等面前賣弄下官不才卻也讀過幾遍《國語》的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地道理也是知道地。」那官員聽我說完之後語帶譏諷地說道。

    「好膽!「我大喝一聲聲音震得眾人耳朵嚷嗡直響將那人嚇了一跳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你也知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啊!奈何你身為朝廷命官卻不知道體恤百姓的疾苦?既然熟讀《國語》卻為何領會不了聖人的說教了!百姓乃是國之本根社稷礎石若是不能聽取他們的意見又怎麼能夠做出正確的決斷贏得民心所向?西北之事又豈是身處京師千里之外的大臣們所能瞭解到的?妄加揣度誤國識民啊!「我板著臉毫不客氣地將那個強出頭地倒霉鬼訓斥了一番然後才正容說道「本官進兵西北大破李賊在先一舉攻城收復五州失地在後屯田養兵發展地方經濟那一樣兒不是令眾人交口稱讚的好事?即便如此本官也不敢稍微有所懈怠何也?就是為了對上報效皇帝地知遇之恩對下不負百姓的諸般推戴!西北之事錯綜複雜若不是置身事內根本就無法窺探到其中地奧妙!毀棄城池之議看似是為了國家利益實則是為害甚大不但沒有達到斷絕李賊東進的目的反而使我大宋失去了大片土地和人民數年之後這些地方勢必將成為李賊進入西北的跳板我大宋的西北將永無寧日!所謂磐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用這句話來形容這個提議是再恰當也不過!「

    再看呂蒙正的面孔已經是一陣黃一陣綠了。

    那官員有些不服氣還想要分辯幾句卻被呂蒙正給打斷了」今日鞍馬勞頓本官先到館驛休息有什麼話明日再說。」說罷便從高台上下來回到了轎子中。

    「送呂大人回館驛。」我對著從人大聲吩咐了一句然後看著呂蒙正等一行人離開了視棧。

    「大人你方纔這麼公然鄙夷呂相提出的毀棄城池的建議怕是有些不妥吧?」身旁地隨員小聲問道。

    「怕什麼!「我很不屑地回答道「脫了毛的鳳凰不如雞現在可不是他的時代了。」

    回到了衙門裡後卻發現王石雷早已經等在那裡了正在同七郎一起喝茶聊天有說有笑的。

    見我回來後王石雷笑著問道「大人怎麼樣?新來的欽命大員如何?」

    我回答道「估計是被我給氣得夠嗆就不知道今晚能不能睡好了。」然後將方纔同呂蒙正見面的情形向兩個說了一遍。

    兩個人哈哈笑了半天後方才停歇下來王石雷笑著問道「大人你是故意的吧?那些人是不是你特意給安排的。否則怎麼可能那麼巧偏偏就讓朝廷巡察使給遇到而且話論地又是他的事情?」

    「也不能這麼說了!「我一臉委屈地回答道「我只是給大家提供了一個可以暢所欲言的場所而已所謂仁者愛人我們身為父母官的人自然需要廣泛地瞭解百姓的呼聲。這樣才能更好地造福地方啊!至於大家想要說什麼話就不是我所能預料到了!他呂蒙正之所以會遭到大家的唾棄還不是因為自己行的不正嘛干我何事?」

    「大人你這麼說可不厚道啊!「王石雷笑道「那幾章總是你鼓搗出來地吧?你煽風點火在前挑撥鼓動在後怎麼可能置身事外?呂大人也不是傻子。等過了氣頭兒肯定會找你的麻煩地到時候你將何以自處?」

    「嘿嘿——「我正義地奸笑了一聲後。神秘兮兮地回答道「山人自有妙計反正他呂蒙正遇到我也只有自歎命苦了!「

    「有什麼內幕提前透露一下嘛——「兩個人都把腦袋湊了過來。

    我低聲說道「須得如此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呂蒙正就起來了經過一夜的休息後。終於從初到西北的窘境中恢復過來神采奕奕地來到西北防禦使衙門準備聽取我的述職報告並詳細地查看一下屯田的實地情況順便去聞名已久的西北印刷廠去轉轉。

    「呂相真是勤於國事——昨天才到西北未辭鞍馬勞頓今日就要履職真是我輩楷模!「我笑呵呵地將呂蒙正迎了進來。一邊讚揚道。

    呂蒙正哼了一聲道「楊大人不是也起地很早嘛!彼此彼此了——」

    我呵呵一笑將呂蒙正迎到了正堂上吩咐人將西北屯田時所造的各種冊子捧了上來擺了一桌子然後請呂蒙正查閱。呂蒙正取了一本兒冊子翻看起來將其他的冊子交給手下的隨員們檢查一時間屋子裡而都是翻閱冊子地嘩嘩聲。

    信手翻了幾頁後呂蒙正就停了下來。同我閒談起來主要是問一些關於西北軍政的事情畢竟屯田這種事情他自己也不是專家主要事情還是要由手下來操辦的。

    「楊大人最近黨項人可有什麼新動向?」呂蒙正問道。

    我先給呂蒙正斟了一碗茶然後回答道「還好近日以來西北尚且安定前些日子有一股李賊企圖穿過長城潛入到長安一帶滋擾結果被我們給截下來了聽說他正在河西忙著修築城池短時間之內是不可能舉兵東進的我正好利用這個時機來屯田到了明年的時候有了充足的糧餉就可以對他用兵了若是情況好的話一戰可以定乾坤盡收河西之地打通河西走廊。」

    打通河西走廊是幾代人的夢想當初通過這條財富之路中原地無數絲綢瓷器運到了西方換回了大量的黃金和香料自唐以後這條路就中斷了控制權一度落入了回紇、沙陀與黨項人的手中加上西域各國的征戰不休很少能有人順利地穿越這條昔日的黃金通道了。

    呂蒙正聽了以後也有一些意動畢竟當初他提出毀棄邊城也有當時的大背景在那裡現在時過境遷要改變策略也是合理的只不過這件事情由別人提出來的話恐怕與他地臉面不是太好看正在考慮是不是詳細地詢問一下我的計劃時忽然有人將我們的話話給打斷了。

    「大人這裡似乎有些不對吧?」呂蒙正的一名隨員指著冊子上面的一條記錄說道。

    「哦?能有什麼不對?請楊大人先看看——「呂蒙正看了我一眼不動聲色的地說道。

    我怎麼會中他們的奸計於是不溫不火地喊了一聲道「王師爺看看怎麼回事兒。」

    王石雷憋著笑應了一聲後來到了那隨員身旁去看那賬目。

    那隨員指著一各記錄大感疑惑地問道「這裡有一項雍熙元年正月購得高粱種子一百擔支出白銀五百兩怎麼這個價格會高的如此離譜呢?京師之中一百擔最優質的高粱種子也不過需要白銀五十兩而已西北地價格竟然高出了京師十倍何其荒謬?」

    原來如此我當是發現了什麼事情呢?這些傢伙是想從價格上章給我把這個剋扣屯田款中飽私翥的罪名安在我的頭上啊!

    想要整我?門兒都沒有!我恨恨地想道。

    眼睛一斜同旁邊的王石雷快速地交換了一下目光只見王石雷微微頷首已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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