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題目冷僻拿到題目後不明所以的士子們都模不著頭腦紛紛詢問身邊巡視的考官此題目究竟應作何解?要求考官們加以說明。這樣的詢問在以前歷次科考中都是允許的可這次卻得不到回答。不少一向自詡「才思敏捷」的士子們這次竟也遲遲不能下筆。
不過參加殿試的人那麼多總還是有快手的。
李庶幾也是很鬱悶他自認為才高八斗世無匹敵之人今次居然也懵了。不過他還是迷信只要個交卷就可以穩坐頭把交椅因此還沒有完全弄明白題意就急急忙忙胡亂湊了一章出來別人還在冥思苦想之時他已搶先交了卷。他的同夥們一見也就不敢細想一個個隨意亂扯不知所云地炮製了一份份答捲出來紛紛成篇出場。李庶幾滿以為這回狀元是穩拿了而他的崇拜者們也跟著一味地吹捧更使他自我陶醉還沒等傳臚(宣佈殿試名次的儀式)、張榜他就讓僕人大肆張羅為慶賀自己狀元及第做準備。
到了二月十五也就是應該張榜公佈的時候了皇宮中正在圍繞著前三甲的人選問題展開一場討論而皇帝的面前則放著本次考試中遴選出來的幾份兒優秀答卷。
太宗皇帝一直連翻了幾份兒卷子都是寫得牽強附會東拉西扯完全不在點子上不由得非常不悅心裡面很不是滋味兒難道大宋人們的素質就如此之低麼?一面暗自嘀咕著一面又翻了份兒卷子出來查閱。
「大道虛廓妙絕形名既非色聲故不可稱謂體道之人消聲亦爾也;妙悟真宗無可稱說故辯凋萬物而言無所言——」太宗讀著手中的卷子眼睛亮了起來再往下看更是令人驚歎不已不由得拍案叫絕道「妙哉!想不到今科居然能夠網絡到如此人才也不枉我親來一回了!」說著將手中的卷子交給幾位參加評閱的考官們傳閱。
「夫大道不稱大辯不言道昭而不道言辯而不言孰知不言之辯不道之道?若能有知此之謂天府。」趙普輕輕地讀了起來不時地為問中的珠璣字句感慨不已。
「當定為。」待眾人傳閱之後太宗皇帝說道。
「陛下英明。」眾臣沒有任何異議地贊同道。
又檢視了幾篇後評出了一甲與二甲的前十幾個人後皇帝就把剩下的事情交給考官們來操作了畢竟他雖然是名義上的殿試總考官但這種費神耗力的事情自然用不著親力親為只要給官員們定下一個主基調就可以了。
考官們商量以後很快地就評出了前三甲的進士黃榜的名次排列就遞到了太宗皇帝的案頭上。
「好啊——」太宗的眉毛舒展開了很是高興地指著名單笑道「楊延昭果然中了狀元呀!朕的眼光果然毫無差池呵呵——」
「陛下明見萬里神目如炬自然是遠勝臣等啊!我大宋又添有德之士可喜可賀啊!」宰相趙普不失時機地誇讚道群臣紛紛附和大殿之上頓時一片阿諛之聲。
「好了好了——」太宗皇帝笑呵呵地擺手制止了群臣的恭賀「既然眾卿沒有意見那就將此榜昭告天下好了明日將一眾新科進士賜宴瓊林!」
「臣等謹遵聖命。」眾臣異口同聲地答道。
發佈皇榜的場面非常具有戲劇性被京師人士評為三十年來最具搞笑的一次發榜。
李庶幾等人早在發榜之前就帶著全副的儀仗圍在宮牆之外準備一等開榜後就大肆替自己慶祝榮登狀元之位並且互相計議好了要包下整個天香樓三天招待所有參加殿試的士子們以顯示自己的胸襟如何之開闊財富如何之驚人以達到名動京師的效果並準備宴請在京的名士和達官貴人們為自己以後的仕途打通道路鋪就一條坦途。
結果發榜的結果令他們大跌眼鏡包括李庶幾在內的眾人都沒有進入前三甲最好的也不過撈了個四甲而已而名頭最盛號稱要包攬一甲前三的李庶幾等幾個死黨竟然沒有一個上榜!
「這怎麼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榜是假的!假的!」看這皇榜李庶幾簡直快要發瘋了不住地嘶喊著向前衝去張牙舞爪地想要撕那皇榜。若不是周圍幾個家丁攔得快他就要衝上前去將那皇榜撕扯下來了。
「少爺少爺——你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一個家丁攔腰緊緊地抱住李庶幾連聲勸阻道「老爺還等著你回去呢!皇宮附近可千萬造次不得這可是立斬無赦的大罪要株連九族的呀!」
且不說這些名落孫山的人此時天波楊府的門前也是熱鬧非常。
由於有了上一回的經驗教訓管家楊福早就準備好了煙花爆竹那報喜的人方才踏上大門外的石階府中的家丁們就開始燃放爆竹以示慶祝整個天波府立刻被青煙所籠罩。
「中了!中了!」沒等報喜的人來到前廳七郎就激動地衝了進來連聲叫嚷著。
「中了?中了什麼?中邪了嗎?」我正在翻看一本兒古籍聽到七郎有些顫抖的聲音後頭也不抬地問道。
「中了什麼?」七郎來得匆忙還沒有知道我到底中了什麼聞言不由一愣然後搔著頭髮說道「反正是中了!報喜的人已經到了門外了!六哥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吧你還得準備打賞差人的銀子哪!」
等我們兩個到了院中的時候這裡早已經圍滿了人那報喜的人站在中間神情很是得意偏偏將那喜報攥在手中不肯給眾人看非要等到正主兒來到方才打開不可。眾人紛紛不依吵著嚷著要先睹為快只是那差人也很會拿捏就是不肯放手兩相裡互不相讓擠在一處。
「六少爺到了——」眾人中有看到我的立刻嚷了起來。
「既然六少爺已經到了那就趕快打開喜報讓我們看看吧!」有人對那差人說道。
那差人見正主兒已經到了立刻推開擁擠的眾人上前拜倒在地上口中連連道喜就是不將那喜報奉上。
「嗯?」我有些納悶兒回頭看了看旁邊的眾人。
「少爺——打賞!打賞!」管家楊福年紀大了擠不進來連忙扔進來一個錢袋子翹著腳尖站在外面提醒道。
我接住那錢袋子丟給了地上的差人那人用手一捏臉上立刻露出非常滿意的笑容不過卻不起來仍是賴在那裡從懷中取出一把折扇來並命令從人奉上筆墨然後懇求道「請楊老爺恩典為小人題扇。」
我心中很不高興不過就是報喜的哪裡有這麼多講究?不過看在大家心情都不錯的份兒上勉強接了過來將自己的名字題了上去然後遞還回去。
那差人接過折扇後非常高興站起身來大聲喊道「恭喜天波府楊六公子高中今榜狀元!請楊老爺明日入禮部備案接受皇上冊封!」
府內眾人一陣歡騰將我圍了起來不停地恭賀。
我雖然對自己比較有信心但是突然間有一個狀元的帽子壓到自己的頭上卻沒有什麼太多的喜悅只是感到有些茫然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前來恭賀的親朋好友們絡繹不絕天波府的大門外真應了那麼一句話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楊老爹散朝回來後更是老懷大慰嘴巴直到晚上一直就沒有合攏過臉上都長了笑紋了。
我也記不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到了後來只要是個人就端著酒杯或者提著酒壺湊到我的面前要拼上兩杯也幸虧我的底子厚身子壯還有莫名其妙的真氣護體將酒力散去不少否則還真有點兒應付不過來了。
「嗝——」胃裡面的酒氣翻了上來熏得自己都有些難受我的心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杜康怨恨過不過再想一想估計鄭途和石胖子比起我來也好過不到哪裡去心裡面頓時平衡了許多。
也不知道是他們兩個采的確出眾還是欺負大壇無人或者是皇帝存了私心這兩個傢伙居然雙雙登上一甲成了我的兩個榜眼。這下子一甲三名可就被我們三個人給包攬了真是無話可說了。
一夜中幾乎沒有睡成覺到了後半夜裡閒人散去我才得閒調息了一下將一身的酒氣洗去換上了新的袍服用熏香將自己弄得香噴噴的準備第二天面聖。
而在距離此處不遠的京師驛館裡面來自大遼的一群使臣們也絲毫沒有閒著在大宋國的京師中閒逛了幾個月之後偉大的太宗皇帝終於想起了他們。
此次來宋京的大遼使者以侍中抹只、奚王府監軍迪烈與安吉等克為首共有從者百餘人陣容也算是比較強大了除了正常的禮物外也帶來了不少的契丹特產如黃金飾品與稀有的獸皮等算是工作不忘賺錢幾個月裡在汴梁城中同大宋的商人們交換了不少的奢侈品準備帶回國內賺上一筆稍微地補貼一下家用。用抹只的話說「我們大遼可是苦寒之地呢!好不容易來一趟南朝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可是如果你仔細地觀察一下這位來自「苦寒之地」的契丹權貴就會發現他身上從頭到腳沒有一件東西稱得上是苦寒之地的象徵。就算是一雙薄底兒小皮靴價值也在百兩白銀之上更不用說十個手指頭上戴滿的寶石戒指能換多少銀子了。
「迪烈大人你手頭上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抹只瞇著一雙小眼睛問道。
抹只是大遼的老臣經歷了四十多年的政壇風雨依然風光如故其人的能力可想而知雖然他並不是契丹的大姓卻也在朝中領有一席之地就連當朝皇帝與聖母太后對他都非常器重。多年的養尊處優已經令他的身軀肥胖的無與倫比以至於一雙小眼睛被滿臉的肥肉擠到了一起宛如兩隻細小的肉洞一般。
「抹只大人下官的進展還算順利萬事俱備單等動手了!」迪烈非常恭敬地回答道。他是奚王府監軍算是幕僚中的翹楚手中權力自是不小但在這位前輩面前還沒有狂傲的資格。
「呵呵——如此甚好!甚好啊!」抹只用胖嘟嘟的手在自己光潔的下巴上面摸了片刻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全身的肥肉立刻緊跟著腦袋劇烈地顫動起來。
「聽說宋皇會在此時招見我們乃是因為他們才辦完科舉想要在我們面前顯示一下自己采風流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難道宋皇真的這麼無聊嗎?」另一位紅鬍子使者安吉等克有些疑慮地問道。他不是真正的契丹人而是來自更西邊的遊牧部落因此形相上與其他人很不相同。
「這樣豈不更好?」迪烈笑著說道「如果宋皇真的是鐵板一塊兒油鹽不進那我們不是沒有機會動手了麼?」
「迪烈大人說的也有道理。」紅鬍子安吉等克點了點頭。
侍中抹只費力地抬起手來想要抓一抓光禿禿的頭頂卻發現很難實現雖然他的手臂並不能算短但是由於贅肉太多自己抓頭這個動作只能是一種不可能實現的奢望了。身後立刻有他的貼身侍衛跟上上來替他抓了兩下。
「唉——」抹只非常清楚地感覺到其他兩位使者正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自己於是有些自嘲地說道「人活到我這個份兒上簡直是一種悲哀啊!兩位老弟可千萬要緊記保持體形的重要性!」
「呵呵——」迪烈與安吉等克有些訕訕地乾笑了兩聲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畢竟這個侍中抹只大人實在是胖得有些恐怖了!
抹只的小眼睛滴溜溜地亂轉了一通後有些老滑地說道「這次我們的事情也比較簡單一些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任何人對我們起疑心!從現在起你們就不要再跟那些人接觸了。漢人們有句話叫作放長線釣大魚我們這次的行動就算是不成功也足以令南朝君臣之間生出一些致命的裂隙來假以時日不需我們動手他們自己就會亂起來的。」
「還是抹只大人想得周全啊!您不愧是我們契丹人的驕傲!」兩人聽了後連聲讚歎道。
「呵呵老了啊——」抹只的小眼睛也迸發出激烈的光芒來似是謙虛又有些得意地說道「要是再早二十年老夫也算是契丹的英雄呢!就算是吟詩作賦也未必就會輸給那些自稱是詩禮傳家的漢人們呢!」
「難道老大人不準備在明天給漢人們的皇帝一個下馬威嗎?聽說您對他們問也是深有研究呢!」迪烈聽了抹只的話立刻投其所好有些討好地問道。
「唉——若非事關我大遼的面子問題老夫卻也不是那種喜歡四處賣弄的人呢!」抹只靠在碩大的太師椅中有些做作地歎息道。
「老大人高風亮節對我大遼功勳卓著深的太后和皇上的倚重下官們早就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呢這回又有機會見識一下您的功夫真是不虛此行了!」兩個人又開始不嫌肉麻地吹捧起來。
「呵呵呵呵——過獎了過獎了呀——」抹只得意地長笑起來兩隻小眼睛又擠在了一處。
一陣陰風順著窗口的縫隙悄悄地刮了進來將桌子上面的蠟燭吹得忽閃忽閃的屋子裡面頓時湧起一陣寒意眾人的肌膚上面頓時多了許多小疙瘩出來。
「真他媽的鬼天氣!」抹只緊了緊自己的皮袍子心裡面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南朝的冬天也會如此寒冷?他身上的脂肪雖多卻也是最容易被凍傷呢!
「稟侍中大人伯兒只斤將軍已經回來了請求拜見。」門外一個侍衛高聲喊道。
「恩他的速度倒也不慢。」抹只看了另外兩人一眼沉聲答道「傳我的話吩咐伯兒只斤即刻進來吧!」
少時一位身材魁梧滿臉虯髯的契丹漢子走了進來給三位使者行了禮之後附在末只的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
抹只聽了那漢子的話後臉色出奇地古怪起來一雙小眼睛眨巴眨巴地像是在思索什麼難解的事情一般良久之後才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來。
看著迪烈同安吉等克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抹只詭秘地笑了起來「請恕老夫賣個關子這件事情卻是不方便令兩位知道呢!」
「無妨無妨!老大人位居中樞身份尊貴下官等人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覬覦機密的呀!」兩人笑著答道心中卻是萬分恚怒早已將這隻老狐狸狠狠地罵了個幾百遍。
「其實有時候做個無知的人也是很令人羨慕的呢。」抹只忽然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
一時間屋子裡面靜默下來三個人各懷鬼胎卻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