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之中出了空中飛魚這樣的大事皇帝自然是坐不住了因此當我從一堆活蹦亂跳的大魚中穿過來到秦王府的時候他已經被太宗皇帝招進宮裡去了。
王妃在大堂裡面接待了我態度非常和藹看著我的目光猶如丈母娘看女婿一般令我好生不自在。由於沒有男主人在場我自然不敢多作停留將禮物奉上後客套了幾句就要告退。
王妃顯然也有些心不在焉吩咐管家將我送了出來。
滿懷心事的我悶著頭一路趕回家中誰知道老爹也奉詔進了宮了這才知道抱樸真人臨走前搞出來的風雨已經嚴重地影響到大家過年的情緒了。
而此時的皇宮之中早已經鬧得沸沸揚揚了。
「諸位愛卿天降怪魚究竟主何吉凶?」太宗皇帝面色凝重地問道。
百官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本來今天是新年大家都在樂呵呵地守在家中收禮或是奔赴自己的上司家送禮誰知道竟然會發生如此離譜的事情真是匪夷所思了!尤其是很多人都在路上親眼目睹了大魚從天而降的過程更不能簡單地以虛妄加以駁斥即使是群臣中比較信奉儒道的幾位重臣也不敢斷然以怪力亂神來應付皇上因此一時之間朝堂上面頓時冷了場剛才還議論紛紛的大殿頓時沉寂下來。
太宗皇帝看著一屋子的臣子們面色很難看他的心中是很沉悶的。
短短的一年當中已經發生了太多的變故從一年前的彗星到前些日子的冬雷再到今日的天降怪魚所有發生的這一切都有極大的理由令有心之人相信坐在皇宮大殿的寶座上的這個人並非是上天所眷顧的那個人!
司天監的監正站在玉階下汗涔涔下大氣也不敢多出半口。出了這樣的事情皇帝多半是要找人來出氣的司天監沒有盡忠職守給出預測這個瀆職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就看皇帝心情如何怎樣處罰了。
「陛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眾臣的心中掛了許久的重擔終於墜了下來終於有人肯出頭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已經退去相位擔任閒職的前任宰相王溥他走到群臣之前向皇帝行了禮後說道「春秋交替天像有常。今冬雷震震天降大魚實屬千年未見之異象也!天像有違常例多主不祥為人主者應當效仿古之明君下詔罪己以求上天庇佑孰幾可乎?」
群臣心中不由得不為這位三朝老臣捏了一把汗這位皇帝的大位得來就不是很明白因此疑心病頗重很是注意別人對自己的不利言行王溥在這個當口讓皇帝下詔書罪己不是觸皇帝的逆鱗嗎?
果然太宗皇帝臉色拉得比驢臉還要長幾分面色陰晦神情更是難測喜怒忍了良久之後問道「莫非天象失常正是由於朕失德所致?依你們的意思朕是不是應該遜位才對?」
「臣等不敢臣等有罪!」群臣大為惶恐紛紛下跪告罪。
太宗皇帝坐在那裡臉色青白胸口不住地起伏著顯然是氣憤難平。
過了一陣子趙普說道「陛下不必憂慮此事或許不是壞事!昔日秦皇東巡六國時經由海上也曾有大魚跳入船中漢高祖皇帝起事之時亦曾斬殺擋道之白蛇聖賢在世這些事情都算是祥瑞了!許是今日正逢新年上天賜給京師百姓大魚享用也說不定呢如此大魚黃河中可是百年難遇的更何況還如此鮮活?」
「則平你的意思是——吃掉它們?」太宗皇帝皺著眉頭躊躇道。
「正是!」趙普笑著答道「今年過年大家都不用再花錢買魚了!」
一場飛魚風波就在皇帝與宰相的對答中被化解了而所有這些來歷不明的大魚則注定要成為京師百姓餐桌上的美味佳餚。
天波府的收穫也不小經過全府裡的家丁們奮力捕捉之後統計的結果共捕得三尺以上的大魚計四十一頭還有小魚若干總重量足有幾千斤。
也幸虧花園裡面有許多用來盛水的大缸管家楊福吩咐家丁們將這些大魚們用毯子捲起來兩個人一組用長桿扛到大缸裡面放養。
「這些都是從天上下來的神魚你們要好生養著出了什麼岔子我拿你們是問!」楊福將家丁們召集起來半帶恐嚇地威脅道。
家丁們倒也沒有膽量去打這些「神魚」的主意畢竟在當時敬畏鬼神的心理還是比較普遍的因此對於楊福的吩咐也只是唯唯諾諾地應承著。
「六哥去看神魚啊——」七郎一見到我之後就誇張地喊道。
不由分說地就將我拉到花園裡然後就看到了正在大缸中撲騰的「神魚」們。
「好傢伙!」我一看之下不由大為驚奇。
起先是因為被抱樸真人弄得沒有情緒此時看到的魚類品種居然比我想像的還要豐富金槍魚、熱帶鯰魚、鱈魚、旗魚、大青槍魚還有令人垂涎的大馬哈魚都在那些數人合抱的大缸中不甘寂寞地上竄下跳著我從來沒有一下子見到這麼豐富的海魚湊在一起。
「福伯——」我用手指著缸裡面的一條大馬哈魚對老管家吩咐道「叫人把這條弄到廚房去收乾淨晚上我們加菜吃!」
「六少爺——可是這些都是神魚呀!」老管家有些擔憂。
「神魚嗎?」我歪著頭問道。
老管家和家丁們拚命地點頭。
「那就來上兩條吧!」我決定道然後帶著七郎揚長而去。
老管家楊福看著我的背影愣了半天方才說道「少爺就是少爺!不愧是中了會元的少爺越來越曲星君的氣派了!」
「福伯你也見到曲星君長得什麼樣子?」有不長眼的家丁詢問道。
老管家非常惱怒地瞪了那家丁一眼「什麼樣子什麼什麼樣子?就是六少爺那個樣子!」說著將手一背也邁著方步回前院去了。
眾家丁愣了一陣子後嘻嘻哈哈地開始從大水缸裡面挑選大魚然後送到廚房去超度。
晚飯的時候大家都對新添的大魚非常感興趣以至於別的菜都剩下了不少。
「小六兒——」酒足飯飽之後楊老爹喝著魚湯慢條斯理地說道「再過幾日就是殿試之期了你要好好地準備呀!這次發生了這麼多的變故估計皇帝可能要大赦天下給予上榜的進士們的爵祿也要比以往更豐厚一些你可要把握住機會啊!」
「知道了!」我老老實實地應承道。
頓了一下楊老爹又說了一句「那個新年也過了既然老四跟你的事情雙方家長都沒有什麼異議不如就挑個日子一起辦了吧!兄弟兩個同時娶親倒也熱鬧得很。」
我沒有吭氣兒看了看四郎也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見當事人沒有什麼反應楊老爹說幹就幹將管家楊福叫了進來同老夫人三個人一起到內堂商議去了桌子上就剩下了我們幾個兄弟姐妹。
「四哥六哥!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呀!」七郎在一邊兒幸災樂禍地笑道。
「去——」我眼睛一翻沒好氣地說道。
對於結婚這件事情每個人的看法是不相同的我看四郎就是一副甘之如飴的表情這是一個危險的兆頭啊!我在心中暗自警醒道千萬不能像四郎一樣沉迷於女色之中而罔顧國家民族大計!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我對於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妻子從心底有些排斥卻在隱約之中也有一些莫名的企盼也許百萬分之一的好運氣會落到我的頭上呢!
四郎的事情進展得非常順利潘府已經被搞定了。潘美對於天波府頗有些看不起但是我和四郎畢竟剛剛在邊關立下了令人矚目的大功就連皇帝也很看重算是不錯的女婿人選放眼京師之中的勳貴子弟能像四郎這樣才貌雙全的青年俊彥的確難得最主要的是他自己的女兒早已經暗渡陳倉了作父親的除了同意之外也莫可奈何。
反而是秦王府這邊出了些意外。
「繼業公不是小王有意刁難實在是娉婷郡主的事情小王只作得一半兒的主那另外一半兒還得她親自首肯才行啊!」秦王面對楊繼業的時候很無奈地樣子。
「哦?這卻是為何?」楊老爹有些驚詫地問道。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秦王見楊老爹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心下稍微安穩了一些遂定下神來將其中的緣故細細地訴說了一番。
「竟有這樣的事情?」楊老爹驚詫道「原來這位娉婷郡主也是一位才女啊!」
秦王將一隻尺許見方的錦囊小心地交到楊老爹手上然後吩咐道「繼業公這是娉婷郡主要小王轉交令郎的東西她說如果令郎真的是她的有緣之人自然是會認得此物的若非如此的話恐怕事情就有些難辦了!」
楊老爹謹慎地將那錦囊接在手中鄭重地應承下來然後告辭而去。
「這是什麼?」我從楊老爹的手中接過那錦囊有些好奇地問道。
「你能不能娶上老婆就全看這東西了!」楊老爹拍了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將那錦囊拆開裡面卻是一張字紙上面工整地抄著一首詩。
「兒憶父兮妻憶夫寂寥長守夜燈孤。遲回寄雁無音訊久別離人阻路途。詩韻和成難下筆酒杯一酌怕空壺。知心幾見曾來往水隔山遙望眼枯。」
這是什麼東西?我心中很是遲疑若理倒也通順但是讀來並不是琅琅上口嚴格地說起來韻律上面就有值得推敲的地方給我看這麼一首詩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怎麼樣?有什麼說法嗎?」楊老爹在一旁關切地問道。
「有一點兒意思。」我點了點頭回答道眼睛卻不離那字紙半刻。
看了看信箋只是普通的信箋在頁角上面加了自己的小團花銘記而已應該玩不出什麼花樣兒來信箋上面除了字也沒有其他的圖畫或飾那麼唯一有可能隱藏秘密的就是這短短的幾字了。
字遊戲?」我有些不確定地猜測道。
古代人沒有什麼消遣所士們除了把酒對歌之外也喜歡做一字遊戲比如猜啞謎炮製一些詩謎出來給親朋好友來娛樂一下什麼增字減字藏頭露尾的都是有的其中的技巧也是令人歎為觀止很是欽佩他們如何能想出那麼多的花樣兒來。可是這一首詩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兒憶父兮妻憶夫寂寥長守夜燈孤。聽這口氣倒像是妻子寫給丈夫一樣啊!她一個郡主怎麼會貿然寫出這樣的詩局來呢?」我在心裡面慢慢地推敲著「莫非這是一首夫妻相和的詩?」我的心裡面似乎抓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卻如同霧裡看花一般不確定。
「詩!」我突然想了起來這可是北宋時人們喜歡的一種格調啊!只是不知道現在是否已經流行起來?
有了這個大方向的指引再看這詩就不是一頭霧水了。
順著最後一個字開始倒著往回看果然又是另外一首詩。由於詩是題在一張紙上分成了數行因此若是不注意的話根本看不出來其中的奧妙。
「枯眼望遙山隔水往來曾見幾心知。壺空怕酌一杯酒筆下難成和韻詩。迷路阻人離別久訊音無雁寄回遲。孤燈夜守長寥寂夫憶妻兮父憶兒。」
「妙啊!」看完之後我不禁拍案叫絕。
原詩看上去是一位妻子思念丈夫時所作的而顛倒過來之後卻變成了丈夫思念妻子更難得的是語句雖然顛倒意思卻很明朗絲毫不會帶給人閱讀上的障礙一正一反起了變化卻是一種相思兩處閒愁了。我忍不住在心裡面對這位准未婚妻的水準又看高了一線她到底是一位怎樣的女子呢?我有些迷惘起來。
當然回信還是得盡快寫出來否則會顯得我們思維遲鈍的。
將原詩的順序顛倒過來行中帶草地寫了一首回復的詩然後將它放入原先的錦囊之中封好。我思索了一下又從自己的收藏裡面取了一隻青玉鏤空的小小古琴來裝入一隻匣中命家丁一併送回秦王府轉交給娉婷郡主。
過不多時就從秦王府傳來了消息楊老爹樂呵呵地跑到我的房間來很是高興地在我腦袋了撫摩了一番令我以為他突然產生了什麼不良嗜好追問之下方才痛快地告訴我說娉婷郡主已經答應兩家結親了秦王建議在殿試之後就定之禮。
「這麼說這件事情就算是定下來了?」我猶自有些尚在夢中的感覺忍不住問道。
「當然。」楊老爹很高興非常爽快地回答道「既然皇上和秦王那裡一力促成而郡主又已經首肯自然已經沒有什麼阻礙只要你順利過了殿試那一關就可以風風光光地做新郎啦!不過可別怪老爹我沒有提醒你要是殿試砸了估計你也沒有臉面再提什麼聯姻的事情吧?」
「那是自然地。」我訕訕地答道心中卻很是不以為然。
我會過不了殿試那一關麼?我心中暗自笑道這就同豬會上樹一樣可笑。
「六哥——」七郎從外面興沖沖地跑了進來正要喊什麼的時候發現老爹也在張得大開的嘴立刻緊緊地閉了起來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
楊老爹很不高興地瞪著七郎面色不悅地質問道「怎麼了?你那是什麼表情?好像見到我就跟見到鬼私的?有你這麼忤逆的兒子麼?你急匆匆地跑進來不是就為了傻站在這裡發愣吧?」
七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言不由衷地說道「哪兒能呢?老爹你可是我心中的偶像!我是見您跟六哥好像在商量正事兒沒有敢輕易打擾罷了!完全沒有其他的非分想法!老爹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哼!不知所謂!」楊老爹甩了甩袖子轉身出去了。
「呼——」七郎望著楊老爹遠去的背影拍著胸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興奮地對我說道「六哥你那兩個好朋友說要請你去天香樓吃一頓呢!我們是去還是不去呢?」
「天香樓?」我反問道「就是那號稱『一入天香樓神仙也要留』的京師食府嗎?」
「正是!」七郎狠狠地點了點頭眼中儘是飢火。
「既然是他們良心發現執意要請我們我們自然不能拂了他們的一片美意呀!」我笑瞇瞇地答道「不過老七你最好先去摸摸清楚天香樓都有那些拿手的好菜我們既然好不容易去上一回自然是不能沒有點準備的。他們兩個在我們的地頭兒上白吃白住了這麼些日子總也該有點兒出血的覺悟吧?」
七郎聽了心中佩服得五體投地只能豎起雙手的大拇指表示敬意因為他實在找不出什麼恰當的話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