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頓時嚇了一跳,居然是知琴!——她到底不比耀日跟知琴相處時間久,所以並未識出。此時她也著了忙,伸手就去攙知琴。
不料知琴冷冷揮開她的手,漠然道: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知琴。」
接著站起撥腳就往外走。
耀日玉雪怎麼會放她走!他們都想知道華山派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尤其耀日曾經還有許多同門留在華山,就此一起失蹤,本來以為肯定不幸,沒料到卻在此地重逢知琴——她可能是唯一知情的人了。
玉雪衝上去拉住知琴的胳膊,誠懇道:
「師姐,我們找你們找了好久,到底華山紫霞洞府發生了什麼事?耀日師兄的師弟妹們可都還在世嗎?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知琴不答玉雪,卻久久凝視著耀日那張可怖的假面臉,一絲柔情從她眼底滾過。
耀日知道知琴已經認出了他,苦笑道:
「說來話長。不過不打緊,只要活著就好。」
接著也誠懇道:
「知琴師妹,我們談談吧。」
此時廣靈子等人已經搜索完畢,都找來了,見玉雪耀日正在和一個乞婦模樣的女人談話,都大惑不解。
玉雪知道是時候讓耀日知琴二人單獨談談,看了耀日一眼就帶著眾人出去了,臨走時還帶上了柴房的門。
玉雪走後,知琴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
「你到底還是跟她在一起了。我早就看出來你喜歡她。」
耀日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他心裡清楚知琴對他的情意,正在想怎麼措辭,又聽知琴道:
「沒事。你們二人都是正道翹楚人物,本來就很般配;只是你的臉……」
知琴看著耀日滿面憂色,不知不覺走近前來,抬手撫上耀日的臉,雙眼滿是深情。
耀日頓時有些發窘——這個動作太親密了!
知琴感覺到耀日的窘迫,黯然將手垂下:
「你也嫌棄我了。也對,我已經是殘花敗柳,在妖人淫威下苟且偷生,我已經不是原來的知琴。你嫌我髒是應該的。」
一行清淚從她眼角滑下。
耀日大吃一驚,到底知琴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日子?難道委身於妖人?以此苟且偷生?
忽聽知琴大聲道:
「對!我委身於妖人!而且很多!只要他們不殺我,我可以跟任何人……可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嗎?我只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再見你一面,這樣的話我死了也甘心!」
耀日動容——原來如此,想必知琴一定報著這樣刻骨銘心對他的相思,才能在這麼痛苦的環境中掙扎生存下來。望著眼前乞婦般蒼老的知琴,他的眼前卻浮現出往日的知琴形象——一身杏黃道袍,飛鬟霧鬢,神采飛揚,名列正道五大美女,號「琴簫仙子」。
耀日的眼前逐漸模糊,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倒不是他真的對知琴動了情,而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造成了如此慘酷的悲劇讓他傷心。如果不是亂世,如果不是戰爭,知琴現在可能在紫霞洞府過著神仙一般的日子,又怎麼可能輾轉流離於妖人之手!
知琴看到耀日的眼淚,心裡又喜又悲,半晌才道:
「我沒事,師兄不必擔心。還有當初就是逆天教的人來攻我們華山,大多數人都死了,連我師父也被殺,只有我和十來個師妹被他們帶走,毀去元嬰……你們崆峒派留下的弟子都戰死了,我很抱歉。」
耀日已經料到,沉重道:
「血海深仇,我耀日不報誓不為人!」
同時玉雪正在外面與青離子及四海龍王等人飛劍傳書,瞭解這次重拳出擊的戰果。果然因出其不意,五教據點都被蕩清,殺敵無數,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這也是眾人早都議好的,如果留下活口,只怕會走了風訊;而且此役除了四海龍王手下的水族軍隊犧牲了一些之外,可說沒什麼大的傷亡。
第二步計劃在緊鑼密鼓中展開。玉雪的金光十劍不斷飛出飛進,傳來傳去各種消息。崆峒山上空每隔一會便劍光一閃,忙碌中不知不覺天色已黑。
柴房中耀日和知琴已經談了很久。耀日見知琴神色逐漸開朗,心裡長吁一口氣,道:
「餓不餓?我去給你找些吃的。」
知琴搖頭:
「你陪我說說話就好。」
耀日又道:
「其實你還可以重新開始修煉,玉雪一定有辦法幫你。」
聽到玉雪的名字,知琴神色一黯:
「她神通廣大,我以前已經是不能比,現下更是比也不能比。」
耀日惶惑:
「為什麼要比呢?她很善良的,一定會幫你。」
知琴微笑道:
「傻子!你還是不懂女人的心,雖然她嘴裡不說,但如果我夾在你們二人中間,她也會不高興的。」
耀日斷然道:
「不會!玉雪不是這樣的人!」
他凝視著知琴:
「知琴,讓我和玉雪照顧你好麼?你就跟在我們的身邊,哪裡都不要去,什麼都不要想,開開心心的過日子,過去的一切就讓它過去吧,你可以從頭再來、重新開始你的人生。」
知琴仍然微笑,伸手掠掠鬢髮,動作嫵媚,依稀有往日琴簫仙子的影子:
「那我算什麼呢?你肯娶我嗎?」
耀日大窘,囁嚅著說不出話來。他從頭至尾壓根就沒想過娶知琴,而且他也從來沒愛過知琴,所有願意為她做的一切不過是出於道義而伸出援手。
知琴微笑道:
「我和你開玩笑呢!別當真。師兄,我有些餓了,你去給我找點吃的。不知為什麼,今天我特別想喝酒,就算慶祝重逢吧。」
耀日如釋重負——他可不想再觸及那個話題:
「我很快就回來,要不你去房間休息等我拿酒來吧。」
知琴搖頭:
「我不願見別人,我就在這裡等你……永遠都等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淚在眶中打轉;但耀日已經出門,並沒看見。
耀日跑到正殿,見玉雪和眾人都忙得團團轉,飛劍傳書飛進飛出,不時低聲商量著引蛇出洞的辦法,一派大戰前夕景象。
問了眾人,耀日最後在廣靈子那裡找到了一瓶好酒,拿了就匆匆往外走。剛出殿門,就聽玉雪追上來小聲問道:
「她可還好?」
耀日點點頭:
「我勸了她許久,總算想開了。」
玉雪微笑道:
「是啊,都聊了這麼久,當然是很投機了,再不想開也對不起你啊。」
耀日覷著玉雪臉色,半晌才道:
「我怎麼覺得你的話有些酸呢?」
玉雪啐道:
「誰酸了?快去吧,你的舊情人還在等著你呢!」
耀日一聽哈哈大笑:
「還說不酸!不如這樣,反正你也出來了,我們一起去和她喝兩杯。你們都是女人,說話方便些,有些話我不好啟齒。」
二人聯袂興沖沖而去。走至後院門口,玉雪忽然心生警兆,急忙飛身上前推開柴房板門,眼前的景象讓二人心底一陣悲涼心酸。
知琴躺在血泊中,手裡還握著一把鋒利的菜刀。她幾乎身首分離,激射的鮮血噴滿了整個柴房,可見其求必死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