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東海有些不同尋常。往日碧藍平靜的海水如今是深黑一片、浪高潮急,海面上處處翻滾著白沫和漩渦,彷彿海底深處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再也忍耐不住、隨時都會噴薄而出。
龍宮卻在半圓形保護罩下安如泰山,連碧綠琉璃樹上的樹葉也不曾多掉幾片。
此時龍宮正殿高朋滿座。除了主位的四海龍王外,兩邊珊瑚雕就的太師椅上依次坐著玉雪、慈航、峨嵋五老、鴻劍、乾真、浩瀚、凰金、黑日、耀日、胭脂、李長風等人。而殿外被龍宮武士和各派弟子守衛得連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玉雪首先道:
「四位龍王,我們正道這次是傾巢而出,所有能調動的人手此刻都在龍宮裡。現在就看四位的了!」
敖廣四人對視片刻,互相微微點頭,然後敖廣開言:
「既然你們如此不怕犧牲,那我們四海龍宮也不甘人後。現今已與仙界失去聯繫,如果再不管不顧,袖手看妖魔坐大,以後恐怕再無寧日。不必多考慮了,我們加入!」
眾人聽了都大喜,心頭一輕。
只聽敖廣又道:
「這三日中我們派出了許多手腳輕便的能幹水族,大江南北都仔細查過了,共計五教妖魔在中原的盤踞之地有三十三處——當然不算五教老巢。」
玉雪低頭一想:自己這邊有三千多高手,雖說封獸鈴裡那些答應幫忙的妖獸還沒算進去,但也肯定不夠。於是問道:
「你們四海能出多少兵馬?」
敖廣掐著手指頭開始算:
「我們東海一向練有水兵,大約可以調動十萬水族大軍。我弟弟他們情況差不多。只有一個問題,我們的水族軍隊只擅長在水裡征戰,如若放到陸地上則沒什麼用處。」
眾人聽到四海居然可以調動四十萬水族大軍都是一喜,可聽到只能對付水妖又是一愁。玉雪還想到一個問題——估計這些水族士兵不過都是些剛成氣候的水妖,就算人多,可道行必定普遍不高。
敖廣接著道:
「這三十三處妖魔盤踞點有十處靠近河湖江海,我們水族大軍可以專門對付這十處。但另外二十三處不是在名山中就是在人煙稠密的城鎮裡,我們水族完全派不上用場。這二十三處要靠各位了!」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發愁:二十三處盤踞點!就算裡面只有小妖中妖及修妖道的人,正道的三千多人也如同水裡撒鹽、絕對不夠,這可如何是好!除非合兵一處,挨個擊破;可這樣一來,風聲馬上會洩露,又起不到敲山震虎、引蛇出洞的作用。
眾人沉思中聽敖廣又道:
「現在這些地方都被我們的人監視住了,詳細情況馬上會有報告。」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摩昂的語聲,正是各地送諜報來了。
一張張羊皮被傳進來,有些甚至血跡斑斑——看來為了得到這些情報,四海龍王也損失了不少好手。眾人一一翻看,心裡越來越沉重。
果然五教勢力飛速增強,沒幾年就發展得如此壯大,光這些盤踞點每個點都最少一千最多五六千的妖和妖道。三十三處合起來有將近十萬左右的敵人!
看到這個數據連四海龍王也下定決心拼了!不然總有一天他們會先被五教消滅。可怎麼拼?眾人一籌莫展。
時間在人人低頭盤算中飛快溜走,不知不覺天色已黑。殿上點起無數盞晶瑩剔透的水晶燈,一種珍貴的魚膏作為燈油,將大殿四下照得通明,且不聞絲毫煙火氣。
良久玉雪長歎一聲:
「先部署吧,把整個計劃定下來後,我們再來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
幾個時辰以後,方案漸漸成形,可輪到那個最關鍵的問題時眾人依然苦無良策。
夜半時分,東海上烏雲層疊,壓得極低,似乎就要貼近海面。狂風怒吼呼嘯,海面上波濤大作,用一種想要席捲一切的決心發洩著內心深處存積已久的力量。連那一彎月牙兒都彷彿受到了驚嚇,躲進了厚厚的雲層中。天地一切黑暗無光。
可這樣的天氣中居然有人如閒庭散步般、悠哉游哉的緩緩飛近龍宮上空,然後立在四海龍王的頭頂,傳音通報道:
「有客來訪,主人何在?」
聲音穩重有力、不卑不亢,穿透龍宮的保護罩,送進大殿中正愁眉不展、苦思冥想的正道各人耳中。人人大驚——好高的道行!都到了頭頂了居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只有李長風大驚,叫道:
「不好!我爹來抓我回去了!」
他當下面色發白,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躲起來。
眾人頓時一喜。玉雪也面帶微笑:奇兵終於來了!
李逍遙年約三四十歲,膚色和李長風一樣潔白如玉,再加容貌俊逸,就是美女在他面前恐怕也自慚形穢;還好三縷長鬚,舉止穩重,更兼一股傲氣透於言表,一看就有大人物風範。修的也是李長風一般無二的那種奇功——元嬰肉身融為一體,只是他當然比李長風高得多。玉雪估計連自己對上他也並無勝算。這就相當驚人了。
李逍遙先與四海龍王見禮,舉止著實優雅大氣,然後狠狠瞪了一眼兒子,喝道:
「孽障!等會好好跟你算帳!」
李長風像老鼠見了貓,一聲也不敢吭,平時的粗獷豪邁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
玉雪看他可憐,站起拱手對李逍遙道:
「李前輩,在下崑崙掌門玉雪,長風大哥一直跟我在一起。他為人古道熱腸,深得我們的敬重,也幫了我們不少忙,請前輩不要因此責怪他。」
李逍遙先前根本不把玉雪等人放在眼裡,只對四海龍王敘禮;聽了這番話,他方才正眼瞧了瞧玉雪,冷冷哼了一聲正待說話,忽然面色一變,注目玉雪良久。
玉雪知道他看穿了自己利用李長風的心思,面上不覺訕訕,又道:
「李前輩,我們其實也有很多苦衷。既然前輩已經到此,也別急著帶走長風大哥,不如秉燭夜談、細聽始末如何?」
說罷,她滿面希冀誠懇之色看著李逍遙,心裡有些打鼓,卻很想聽到肯定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