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本來佔了贏面,奈何投鼠忌器。既不敢動作太大,又不敢猛下殺手,一時還是僵持。
玉雪越來越急,分出一個分身盤膝坐在旁邊,運起搜神訣透過章魚巨大的身體向後探去,只盼與胭脂取得聯繫。神識費力地穿過章魚,探到後面的一個小小洞口。再朝裡進去,她發現這洞直徑極小,並且彎曲向上極深極長,而洞中早就失去了胭脂的身影。顯然他們看看出不來,已經向上走了。玉雪不由奇怪,洞裡到底有什麼值得他們這樣冒險?問起黑日,他只說感覺到洞裡有一種很親切的氣息,非常吸引龍族,到底是什麼他也不清楚。玉雪不是龍,沒法理解他們的感受,仍是把注意力轉回大章魚身上。
大章魚頗聰明,兩隻巨大的眼珠隨著三人轉來轉去,似乎也察覺到三人有些忌憚它,因此看上去有些得意洋洋、動作不緊不慢。玉雪見它雖未成妖,但年老成精,著實深感棘手。
耀日忽然說道:
「玉雪,把你的玄玉露拿出來試試,夔牛喜歡,說不定這傢伙也喜歡。」
玉雪聽了心裡不信,但還是拿出玄玉露,試著彈出幾十滴。果然章魚一點反應也沒有,顯然不對胃口。但這個法子卻給了黑日一個提示,他叫道:
「我們已經打了一天了,我倒不信它不餓!」
說完讓玉雪二人先撐著,他一溜煙地走了。不大工夫他就拖著一條奇大無比的大鯨魚回轉。那鯨魚只剩一口氣,體無完膚,血水不斷從身體各個部位滲出,模樣淒慘。這次果然對了章魚胃口,它揮舞著腕足朝鯨魚伸去。黑日則故意在它面前舞弄著鯨魚,不斷後退。終於大章魚忍受不住食物的誘惑,巨大的身體開始一點點挪動。玉雪耀日急忙站到了離洞口最近的位置,只待這隻大屁股抬起就衝進去。
大章魚有所察覺,眼珠朝玉雪二人轉轉,又一屁股坐回去。黑日大急,索性將鯨魚一扯兩半,血水內臟撒得到處都是。大章魚伸出腕足將一塊內臟抓到嘴邊吞下,感覺味道頗美,只恨太少。黑日這時及時後退,它再也忍不住,腕足一撐,身體箭射而出,瞄準最大的一塊肉撲去。玉雪耀日瞅準空子,嗖的一聲鑽進了洞。黑日也急忙拋出鯨魚肉變回人身一起鑽進。
三人剛魚貫而入,後面的海水一陣激盪,大章魚又一屁股堵住了洞口。只是這回它所有的腕足都緊緊抓好了大塊的鯨魚肉,顯然準備慢慢享用大餐。三人又好氣又好笑。
小洞一直往上延伸,漸漸又斜向旁邊,直徑越來越大。黑日喜道:
「我已經感覺到他們母子的氣息了!」
耀日疑惑道:
「這洞裡究竟有什麼?為什麼那大章魚似乎不願離開洞口?」
玉雪也不知道,三人繼續向上游。游不多時,他們忽然一頭衝出了水面!上面居然沒有海水,而是略帶鹹味的新鮮空氣!原來這是一個斜喇叭形的地底大洞。估計是多年前地質變動,將這個洞連同裡面的空氣都封住了。洞的形狀是上大底小,因而空氣這麼多年也沒有逸出。
三人舉著夜明珠朝上飛去。在這個洞右上方,還有一個平行小洞。洞口曾經有人設置過某種防禦陣法,此時可能因為年深日久效用漸失,已輕易被胭脂破去。在洞口上方還有四個小字「藏月仙府」,一看就知道這裡曾經被作為某人的洞府。
到此大家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來,而黑日更感親切,他叫道:
「這裡肯定與我們龍族有關,快走!」
三人穿進洞中。只見一級級石階整齊排列向上。走到石階盡頭,一扇石門已然洞開,裡面別有洞天。
這是一個更大的洞,佔地有幾十畝,高下也有十幾丈。洞頂鑲滿顆顆巨大的夜明珠,璀璨柔和的珠光撒滿整個洞府。裡面居然像在陸地上一樣也有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都造得小巧玲瓏、精美異常、形態各異。樓閣間曲徑通幽,假山花壇比比皆是,迂迴曲折頗有江南園林風格,真是移步換景、景隨人走。三人看得賞心悅目,最難得的是在地底建成,那麼真可說是世外桃源、與世無爭了。
一陣悅耳的歌聲傳來,正是流珠那熟悉的聲音。三人聞聲過去,只見一泓碧水,流珠愜意地泡在裡面唱歌。見到三人也不驚訝,咯咯笑道:
「這裡好美啊!」
黑日急問:
「他們呢?」
流珠手指前面。那裡是整個洞府的中心位置,一座二層的精緻小樓。三人急忙飛去。還未到小樓,黑日就聲聲大呼。胭脂和黑雲立刻出現在門口。
胭脂笑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搞定那難纏的大傢伙!」
黑日一顆心總算放回肚皮,嘿嘿乾笑了半日,頗為高興。
耀日揶揄他道:
「剛剛還一直埋怨大嫂不等你,現在見了大嫂卻只會幹笑了!」
黑日瞪他一眼,剛要說話,卻見玉雪手指頭頂道:
「我知道大哥一直說親切的原因了!」
眾人抬頭一看。只見正中一顆明珠與別的明珠頗為不同,顏色白中帶青,不但珠光更亮,而且靈氣逼人,直徑足有一尺。
黑日胭脂不禁同時動容,齊聲驚呼道:
「龍珠!」
龍珠就是龍修煉的本命內丹,根據龍力高深龍珠大小也有不同,越高深的就越大,像這顆般大那麼這條龍修煉日子一定以萬年計。但是龍珠是龍一生功力精華,輕易不會吐出,如果失去龍珠龍就性命不保。玉雪和黑日相處到現在,連黑日的龍珠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從這點就可看出龍族是多麼寶貝自己的龍珠了。現在這顆龍珠居然堂而皇之地嵌在洞頂,不用想也知道這條龍一定是死了。
胭脂怒道:
「誰會做這樣的事!太過分了!」
她覺得一定有人為了修這個洞府,把龍殺死取龍珠嵌在洞頂。這樣的話這個洞府不但四季如春景物不腐,更兼可以維持整個洞的防禦陣。任誰都知道這麼大的洞如果沒有支撐,再牢遲早也是要垮的,但是有龍珠嵌入陣眼就不同了。
到此大家心情沉重,剛才歡喜賞景的情趣都沒了。
沉悶中玉雪拉著耀日走進小樓。樓中佈置得極為典雅,處處可見主人不凡的鑒賞力。走至二樓,玉雪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女子的閨房。妝台上還擺著一些首飾胭脂;一張雕花大床紗帳低垂,繡花被子的一角落在紗帳外,彷彿主人真的不曾離去、還在休息似的。
玉雪無意中撩開紗帳,立時一聲驚呼。樓下的黑日一家咚咚地跑上樓梯,片刻後也是齊聲驚呼。只見紗帳中睡著一個絕美的女子。她半身蓋著繡被,神態安詳臉色紅潤,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一頭青絲披散在枕邊,更襯得她容顏如玉。只是半點生氣也無,死了不知多少年了!
玉雪用神識細探她的身體,發現她全身經脈俱斷,受傷頗為嚴重,這一定是她的死因。但她生前一定服過某種靈藥,雖然死了多年,這藥卻保得她屍身不腐。另外一點頗奇怪,這女子並未練過任何道術仙法,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凡人。一個凡人怎麼會出現在這個藏月仙府中呢?
眾人疑惑,四面搜尋,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一塊巨大的石碑。看完後,眾人恍然大悟。這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
原來建這洞府的是一條修煉幾萬年的青龍。他得道後在一次遊歷人間時無意中認識了那位女子,兩人、或者說一人一龍不知不覺地相愛了。但是人龍相愛觸犯天條,而且女子是凡人,也不像龍一樣壽命無休止,所以這段愛情注定結局淒慘。龍帶著凡人女子四處逃避各方的追殺,正道說他淫邪,妖魔說他白癡,他們就像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最後女子終於受了重傷。龍不辭艱辛到處找靈藥給女子服,但是女子還是象秋天的花兒般漸漸枯萎,生命就要走到了盡頭。
龍來到這個以前無意中發現的地洞,化了大力氣改造,將洞府佈置成江南園林格局,陪著女子走過了最後的日子。女子死後,他了無生趣,更兼心力交悴。最後他吐出龍珠嵌在洞頂,自己灰飛煙滅,只剩他的畢生精華、那顆龍珠永遠陪伴著已經死去的愛人。
讀完後胭脂已經淚流滿面,她的有人殺龍取珠之說完全不對。玉雪則心下慘然。從青龍話語間來看,如此至情至性的他肯定不是一個壞人。只是異類相愛最後結局竟然如此悲慘,不由讓人感慨萬分。她問黑日道:
「大哥,比方說是你愛的大嫂是一個凡人你會怎麼做?」
黑日悶悶道:
「你不知道,人龍相愛觸犯天條,絕對是不可以的!」
見胭脂橫他一眼,急忙又道:
「如果你大嫂真是一個凡人,我自然也像他一般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胭脂臉色回復。
二人如此有趣,玉雪鬱悶之心稍解。正在這時,小樓開始搖晃起來。
玉雪大驚叫道:
「到底地震還是波及到這裡了!就算有龍珠支撐只怕也不久,我們撤吧!」
「這裡就這麼毀了,實在太可惜了!」胭脂頗不捨。
玉雪也覺得可惜,但是回轉一想,無論生死那一人一龍始終還是在一起,現在更是永遠深埋地底不會有人覬覦龍珠、打擾他們,說不定他們在天之靈也會很高興。
當下她取過妝台上的一支珠釵做紀念,拉著耀日就向外飛,經過小河時順便將流珠摟在懷裡。玉雪穿出藏月仙府時,回頭最後看了一眼。只見洞頂石頭紛紛掉落,恍惚中她看見那顆龍珠脫離洞頂飛向小樓。
轟隆巨響中小樓塌了,青光一閃龍珠沒入廢墟不見。玉雪知道他們以後再也不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