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零星的墳墓和幽暗的樹林,四周靜謐無聲。玉雪三人仔細用神識查看,一無所獲。孟版抖著手攥著那張羊皮仔細查對,幾乎要把它捏破了。玉雪瞄了一眼,上面畫著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和符號,比上古甲骨文還難懂,顏色暗黃、遍佈裂紋,顯然年代已經非常久遠。
半晌凰金低聲道:
「看不出什麼,我們繼續向前走吧。」
孟版搖頭,晃晃手裡的羊皮道:
「據上面記載,這裡差不多每隔十幾步便有蠱,現在應該是另外一種,只是不知是什麼。」
凰金道:
「那也不能幹等吧!」
玉雪問道:
「那張羊皮上畫的是什麼?」
孟版回答:
「這是幾百年前我們的一個祖先根據以前的記錄整理的關於聖地的蠱術佈置,很多是他的猜測,可以給我們做參考。以現在情況來看,前面的大都是准的,只是到了這裡他的猜測也變少了,可能他也不清楚。」
幾人無語。良久玉雪道:
「還是老辦法,我打頭陣。」
只能這樣。於是玉雪分出一個分身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走出十幾步,並無異常,眾人均鬆了口氣——看來這裡的蠱已經失效了。
玉雪分身回來後,眾人兩人一排,慢慢向前摸去。走出五步,孟版伸手用袖子拭去額上因緊張而流出的汗水,就在這時,一棵樹的樹幹突然從中間裂開,露出一個詭異的面具。
這面具像是用木頭雕成,呈黑色,木紋可以清清楚楚看見,但是五官雕得極為生動,兩隻漆黑的窟窿眼睛注視著眾人。就在人人忐忑時這面具居然咧嘴一笑,眾人立時毛骨悚然。
凰金忍不住驚呼:
「它活了!」
時間像是凝固般緩慢,其實所有的事情都是剎那便發生了。在眾人驚懼的眼神中,那面具忽然從樹幹中飛出,直撲第二排右邊的孟版。最前面的玉雪凰金飛身上前急擊,面具在空中一個拐彎,又改向最後一排的二老撲去,動作極為迅疾。第二排左邊的耀日離二老較近,急忙回劍刺去,那面具平平飛起,在空中一個急速轉彎,眾人還沒有看清,只聽耀日一聲大叫,那面具居然緊緊附在了耀日沒有盔甲防護的臉上!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地上捂著臉痛苦翻滾的耀日,全都慌了手腳。玉雪三步並作兩步飛奔上前,伸手用力去扳面具。
孟版大叫:
「扳不得!」
玉雪一呆,手停住。孟版哆嗦道:
「我想起來了!這是假面蠱,只要貼到臉上就會和臉上的皮膚肌肉融合在一起,終其一生都拿不下來。制蠱的方法早已失傳,沒想到這裡竟然有!如果你現在去扳面具,會把他臉上的肉全都一起揭下來,那樣他就活不成了!」
凰金喝道:
「別說廢話!他到底會不會死?」
孟版道:
「死是不會,只是一生要戴著這個可怕的面具,從今以後面具就是他的臉!樣子極為恐怖!」
凰金玉雪聞言鬆了口氣,對視一眼,均想:修真人飛昇時會脫卻本體,以元嬰化為本體樣貌飛昇,既然生命無大礙,那還可以以後想辦法把面具拿下來。
此時耀日的臉已經和面具徹底融合,痛苦停止,他大口喘著氣站起來。眾人一看頓時心裡一驚——就算有思想準備也嚇了一跳。那張面具已經天衣無縫地成為了他的臉,黑色木紋紋理畢現,臉上兩隻深深的黑色窟窿中依稀閃著光芒,僵直的鼻樑下兩個小洞就是鼻孔,兩片嘴唇足有一寸厚、三寸闊,模樣恐怖又像小丑般好笑,此時的耀日哪裡還有原來半分美男子的形象!
耀日惶惑地摸著自己的臉,見眾人都如木雞般呆立看著他,極為緊張地道:
「我的臉怎麼了?」
他說話時面部扭曲顯得更是可怕!
玉雪走上前,第一次主動拉著他的手道:
「師兄,我們修道人不必在乎外貌,何況只要你修到飛昇還是會恢復原來樣貌,這只是暫時的。待我們出去後我一定想辦法幫你拿下來,好嗎?」
耀日更是惶恐,大聲問道:
「誰有鏡子?」
見眾人不答,他一遍遍詢問,聲音越來越大。凰金歎了口氣,施出水鏡術。耀日只看了一眼,就大叫一聲倒在地上。玉雪反覆柔聲勸說,眾人在這裡耽擱下來。
天色早已全黑,林中更是陰森可怖,玉雪取出夜明珠為眾人照亮,耀日始終坐在暗處的地上一言不發。玉雪遞給他一壺水,道:
「師兄,喝點吧。」
耀日呆坐不動,也不去接水壺,心裡萬般滋味翻騰。本來玉雪對他來說就已經如望高山,差距很大,可至少以前是修真界人人稱讚、風度翩翩的美男子,這才鼓足勇氣向玉雪表露思慕之情,可如今竟然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讓他哪還有勇氣再追!
玉雪心裡也極為自責,如果不是耀日堅持跟她在一起,現在在封獸鈴裡肯定一點事也沒有,又怎麼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見耀日不理睬她,她心裡一酸,一行清澈的淚水流出了眼眶——這是她在養父母去世後第一次流淚。
耀日看的分明,忽然高興起來,心裡狂叫:她為我流淚了!她為我流淚了!第一次覺得變醜似乎也不是壞事,
忙道:
「我沒事,你不用為我難過,只要你不嫌棄我就行了。」
玉雪哽咽道:
「都是我不好,才害你變成這樣,我又怎麼會嫌棄你呢!」
耀日更是大喜,認為玉雪是默許了他的心跡,立刻精神大振,柔聲道:
「傻姑娘,別哭了,不然不漂亮了!」
當下取出一塊手帕給玉雪拭淚。
玉雪心裡稍安,接過手帕,見上面的花紋繁複精美,不由奇道: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會有女子的手帕?」
耀日不好意思道:
「還不是那些苗女!不管三七二十一硬塞給我,我隨手拿了一塊放在懷裡,沒想到倒派了用場。」
玉雪嬌嗔地白他一眼:
「看來師兄你魅力挺大的啊!」
耀日嘿嘿笑起來,心結立時去了大半。
其實玉雪是故意引他忘憂,見他解懷不少,心裡也輕鬆起來——只是耀日不笑還好,笑起來樣子更可怕,嘴咧開足可塞下一隻大蘋果。玉雪心裡難過,但只好視而不見。
凰金幾人冷眼旁觀,到此都鬆口氣。孟版故意道:
「耀日兄,你要小心了!我們蠱苗姑娘的手帕可不是那麼好拿的!小心上面有連心蠱!」
耀日玉雪都一驚,玉雪急忙將手帕扔了,惹得孟版哈哈大笑,這才知道是捉弄他們。一時眾人說說笑笑,也算黃連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
良久玉雪道:
「師兄的元嬰可有異常?」
耀日道:
「我中蠱後心亂如麻,還沒查看呢!」
他連忙趺坐內視,忽然身體顫抖,旋即睜眼驚懼道:
「完了,怎麼會連元嬰臉上都戴面具了!這假面蠱到底是什麼東西!」
玉雪一聽心裡涼了半截,可臉上不好露出,強笑道:
「那也沒什麼!天界神人本事大的很,一定有解法,師兄就先別管了。倒是剛才到底是怎麼觸發假面蠱的?我走了一個來回都沒事啊!」
她存心將話題引開,不讓耀日繼續鑽牛角尖。
耀日心裡雖還是很難受,可到底他也是根器深厚的修真之人,何況最擔心的就是因為這張臉而導致玉雪不理他;現下玉雪待他更好,他也豁出去了,索性聽玉雪的話不去理會,接過話題道:
「就是!說不定找出原因就有解法!」
眾人都覺得有理,細想假面蠱觸發前後經過,半晌不約而同道:
「出汗!」
孟版接著道:
「都怪我太緊張出了汗,看來假面蠱的觸發與汗水有關。」
耀日反對道:
「不對,你出汗應該找上你,為什麼找上我了?我沒有出汗啊?」
玉雪也問道:
「這蠱術到底是怎麼來的?我發現有些蠱簡直不像是人間應該有的東西!比如說前面的枯木蠱,又像植物又像動物,我從沒見過,聽也沒聽說過!」
孟版道:
「蠱術是我們祖先傳下的,許多蠱術會失傳就是因為找不到培養的基礎物種,比如枯木蠱我們就找不到那種枯木怪物。我們現在會的蠱術都是根據現有的東西在原來的基礎上發展出的。我們只知道應該這樣做,可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才能煉出蠱,研究了多年也說不清。」
耀日聽了沉思道:
「說不定你們祖先是從別的一界過來的,可這世上除了人界、天界再有就是冥界了。人界不用說,就是我們現在住的地方,範圍不大,根本沒有這些怪物。天界住著神仙,與人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沒聽說有蠱術啊。冥界專管幽冥之事,也和我們有關,也沒聽說有『蠱』這回事,到底這蠱術是你們祖先從哪裡學來的?」
凰金搖頭道:
「不對!我聽說人界範圍非常廣,如果朝天上一直飛,並不是去天界而是到了別的地方,至於那裡有什麼,我也不知道。說不定蠱術就是從別的、我們不知道的人界傳過來的。」
耀日玉雪大奇,一直以為飛昇飛昇,就是朝天上一直飛去到天界,沒想到凰金現在居然說不是!
凰金接著傳音二人道:
「天界有些類似封獸鈴、或我們崑崙瑤池,是另外辟出的一個空間,只是這個空間極大極廣。飛昇時有專人接引,觸發點就是歷劫,歷了劫後拋去原來肉體才能到天界空間。這是一個極大的秘密,你們不要四處傳說。」
二人點頭。玉雪對這個問題也不想深究,仍回主題道:
「前面耀日師兄說的有理,既然是孟版大叔出汗,為什麼最後假面蠱找上了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