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辭了千恩萬謝的老者一家,也不須再趕著屍體上路,由黑日和耀日雙手各提一具,白雲帶著南樵,金風帶著他的徒弟,祭出飛劍騰身飛起,不多時就到了死者主顧家村子附近。
南樵二人顫顫驚驚,直覺得速度奇快疾風撲面,連眼睛都睜不開——他們雖是道門中人,不過是尋常走江湖混口飯吃的平常人,靠著趕屍手藝一代傳一代,哪見過這種劍仙手段!待落地後急忙翻身拜倒,口裡直叫請收他們為弟子,哪怕端茶送水也心甘情願。
青峰一聽倒猶豫了。
玉雪笑道:
「你們二人頗有俠義之心,原本也可以收錄崑崙門牆,只是現今正魔大戰局勢不明,可能反而連累你們。你們可要想好了!」
南樵二人大喜,當即對著玉雪跪下,一個口稱師父一個口稱師祖,態度恭敬萬分。
原來玉雪見南樵有些基礎,而他的徒弟雖相貌醜陋資質倒不差,起了收徒之心。見二人情願,對青峰說道:
「師父,我今日途中收徒,你不會怪我吧?」
青峰笑道:
「也好,你的瓊木峰本來人才凋零,多收些門徒我也不反對,何況他們二人的確也算有緣。」
南樵二人立刻在曠野中擺出香爐紙燭,恭恭敬敬的對玉雪叩首,行了拜師之禮。玉雪讓南樵改道號智樵,他的徒弟則改叫慧棟,算是定了名分。
收徒畢,眾人將那四「人」交給智樵,讓他速去速回。沒多久,二人辦妥事情回來。
青峰問道:
「雲夢山離此地有多遠?」
智樵對玉雪不嫌他出身低微收他為徒十分感激,連帶對崑崙及耀日等人也尊敬異常,當下垂手畢恭畢敬地回答道:
「秉師祖,不遠,大約兩百多里路。」
玉雪一見笑了起來,讓他不用這麼拘束。不料智樵應了一聲仍是如此,絲毫不敢越禮。玉雪第一次正式收徒,沒想到卻收了這麼個拘謹的「大弟子」,心裡稍覺遺憾,只好罷了。
倒是慧棟活躍些,對眾人道:
「要說對地下暗洞最熟悉的人,莫過佔山為王的土匪。不瞞各位師祖,以前我們也為土匪的家人趕過屍,他們也給我們幾分面子。其實都是一些活不下去的百姓,實在沒法才當了土匪,如果我們去說說,應該有人願意帶我們進洞。」
智樵聽了臉漲得通紅,狠狠瞪了慧棟一眼,囁嚅道:
「這都是以往的事了,今後弟子一定不再與土匪有任何瓜葛!」
眾人都笑起來。玉雪道:
「土匪也好,百姓也好,總是一念之差。土匪裡不一定沒好人,百姓裡也不一定沒壞人,我們修道之人不必拘泥這些表象,智樵以後也不必耿耿於懷,於道心不利。替天行道、率性而為、胸有正義,這才是你們要牢記的。」
眾人聽了心裡佩服,青峰撚鬚頷首。智樵連聲應是,心裡的疙瘩從此解開,對玉雪更是尊敬不已。
當下眾人起程,也不祭飛劍,直朝雲夢山掠去。
到了雲夢山,眾人見山勢奇偉,最高峰猶如鬼斧神工,當中豁然洞開一道天門,都不由讚歎。
智樵道:
「向西百里,有一座山頭上有一個土匪山寨,那裡地下暗河溶洞遍佈,應該就是地頭。我前兩年給他們的一個頭目家屬趕屍到過那裡,當時山寨一切情況正常,如果他們在妖魔頭頂生活,按理不可能沒有異常啊?」
青峰道:
「可能這就是妖魔狡猾之處。我們先探山寨,找人帶路再說。」
眾人商議好,為了不驚動魔道,由耀日、金風、玉雪三人扮成「屍體」,智樵、慧棟仍「趕屍」,其餘的人進封獸鈴,朝百里外的土匪山寨進發。
玉雪在身周布下隔絕法術,防止三人靈氣外洩被巡山的魔道發覺,只是必須一跳一跳地前進,實在有些好笑。換好黑色長袍,戴好大斗笠,三人夾在智樵二人中間出發。
趕屍多半在夜裡進行,待山寨已經在望,正好是第二天的黎明時分。巡山的魔道沒看到,占山的土匪倒先來了!
山道邊嘩啦啦湧出十幾個手持大刀的土匪,為首一人相貌兇惡,只有一隻獨眼,朝智樵大喝道:
「老道,你怎麼趕屍趕到我們山寨來了!我們最近可沒有買賣讓你做啊!」
智樵裝模作樣的急速搖鈴,示意三「屍」安靜,然後道:
「我這次是受別人所托,你們也知道我這行的規矩,先讓我們上山,到時自然分曉!」
土匪們確實知道趕屍時不能受外人打擾,不然會詐屍,一聽都有些害怕,只好讓開路來,遠遠跟在趕「屍」隊伍後,小聲議論著。
隊伍順著崎嶇的山道蜿蜒向上,到後來都是高高的石階,這自然難不倒玉雪三人,跳的極為流暢,連膝蓋都不曾彎半分,就這麼飄忽僵直而上,把後面的土匪們嚇得寒毛直豎、大氣都不敢喘。
跳到山頂,見一大塊平地,上面蓋著許多簡陋的木屋,玉雪正暗想這些土匪也不怎麼闊氣嘛!就見山寨頭目帶著大群人迎上來,急忙先讓智樵將三「屍」趕到一間空屋,見他貼好符,方才鬆口氣道:
「你作死!趕這些不吉利的東西到我們山寨來!不給我說清楚,今天就拿你二人的心肝下酒!」
智樵神秘道:
「大王,你先讓人都散去,我自然慢慢道來!」
那頭目半信半疑,又有些驚俱,好在他極要面子,生怕手下傳說他怕幾個死人,裝做鎮定大大咧咧的讓人散去,只留下三二貼身護衛。
玉雪見屋裡只剩頭目幾人,揮手布下隔絕陣,走到頭目面前。
那頭目一見「屍」居然自己動了,嚇得差點當場尿褲子,面色煞白抖抖索索。
玉雪摘下斗笠笑道:
「你不必驚慌,其實我們不是屍體,是特地喬裝來和大王做筆好買賣的。」
頭目見玉雪容顏美麗、言笑嫣然,色膽之下,登時包天,站直身體涎臉道:
「什麼買賣?不怕我拿你做壓寨夫人麼?」
耀日喝道:
「別亂說話,不然要你狗命!」
說著飛劍一閃即抵住他的咽喉。那頭目連耀日的動作都未看清就已受制,他到底也是有些武功之人,知道今日碰上了高手,先示意護衛不要動手,梗著脖子裝作強硬道:
「你們這是談買賣的態度?」
耀日道:
「你好好說話,不得有半分不敬,我們自然給你好處!」
玉雪身形一晃,已經恢復了道裝高髻的模樣,正色道:
「我們不是凡人,為了天下蒼生才來此地,與你們山寨的生死也有莫大關係,聽不聽隨你!」
頭目幾人頓時明白玉雪三人已是神仙一流,當即跪倒,口口聲聲神仙饒命。
耀日收回飛劍,問起地下暗洞情況。那頭目極為恭敬,一一說明。
原來此山方圓百里,地下暗洞遍佈,究竟有多深,裡面有些什麼,他們也不太清楚。以前大宋也派過官兵來圍剿,為此他們曾經下到暗洞裡躲避,其中有些人誤入深處,從此再也沒出來。暗洞裡面錯綜複雜,據老輩說有人曾在洞中聽到過奇怪的聲音,僥倖逃出後差點瘋了。
耀日問道:
「最近那些地下暗洞可有異常?」
頭目答道:
「近幾年官兵忙著和蒙古打仗,也不來圍剿我們,我們自然是能不靠近就不靠近那些洞,裡面有什麼異常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就是最近那些冬暖夏涼的洞口不知為什麼、老是往外冒黑氣,幾里外就可以看見,我們見了更是離得遠遠的,要說異常只有這個。」
玉雪點頭,心知是找到線索了,問道:
「你們有沒有人願意帶路?我出高價。」
頭目幾人面面相覷,到底財帛動人心,最後頭目道:
「我們只帶到洞口,裡面就不去了。」
玉雪搖頭說保證帶路人的安全,最好是帶到有怪聲發出的洞深處,以免走彎路。
頭目思索半晌,找來一個老得走不動路的六七十歲的老人,讓他帶眾人進洞。玉雪一見為難。
頭目急道:
「你別看他年紀大,他是我們這裡對地下暗洞瞭解最多的人。他年輕時有一次帶著乾糧探洞,幾個月後才摸出來,就是他發現有些洞裡有怪聲的。除了他,別人都不熟悉那些洞。」
玉雪見那老人滿面皺紋老眼昏花,進來後一直低著頭不說話,細查他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暗暗歎氣,取出玄玉露彈了一滴到老人口中,伸出手掌助他化開藥力。
老人全身骨節咯咯連響,居然立刻精神抖擻,拱手道:
「我願意帶各位神仙進洞,就算死在洞裡也沒關係,只求神仙們能照顧我的孫女。」
玉雪心知他就算服了玄玉露也熬不了多久,一個垂死老人的要求自然是答應了,命人帶他孫女前來。一看才十歲左右,眉清目秀,資質不錯,於是玉雪當場又收一徒,取名智湘,排行算是智樵師妹。
智湘頗伶俐,恭敬跪下對玉雪磕頭,讓頭目幾人羨慕非常。
玉雪一笑,取出五百兩黃金幾十顆明珠道:
「如今天下大亂,你們山下暗洞中也有妖魔盤踞,我們此去可能要與他們大戰一場,你們的山寨勢必殃及。這些錢拿去分了,投軍也好種田也好,不要再做土匪了,快點離開這裡,千萬切記!」
頭目又驚又喜,急忙帶人安排去了。這山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根本不會有什麼人從山下經過,因此這些土匪全都窮的很,每人一個簡單的包裹也就搞定,帶不走的豬羊之類當晚全宰吃了。
第二天天剛亮,頭目就帶著「從良」的土匪們走了,偌大的山寨立刻只剩下玉雪等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