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雪呆立良久,這才想起封獸鈴裡的諸人,如今既已脫困,自然應該把他們放出。
眾人出來後,額手相慶,恍如隔世。三清掌門浩瀚真人心急如焚,即刻帶著門人告辭回歸三清山山門。青峰有心想提醒他不要透露封獸鈴之事,卻見玉雪渾不在意,也不知她這一百多年又有什麼奇遇,只得把這話嚥下;與浩瀚拱手道別後,他將玉雪拉到一邊詢問,待知道始末,欣喜萬分。
玉雪雖明知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在封獸鈴裡修煉都不會有任何進益,仍是不死心的查探諸人,果然發現眾人的功力在這一百多年裡沒什麼增長,她深覺可惜,長歎一聲只得罷了,與青峰等人即刻起程回崑崙。
眾人紛紛祭出飛劍上路。玉雪早已不用法寶之類便可飛行,與眾人一邊朝崑崙飛一邊低頭看著山河城鎮,不一會她大奇,只見經過的城鎮與四百年前相比沒什麼大變化,不少城樓上仍可見到蒙古人的旗幟迎風招展。雖說可能是蒙古享國長久,但怎麼可能經過這幾百年人們的生活生產方式仍與原來一樣沒什麼進步!她百思不解,指給眾人看。
眾人在一處小鎮外降落,然後緩步踱入。此鎮地處長安附近,還算富足。眾人揀了一個看去齊整乾淨的大酒樓,一個夥計慇勤將他們迎入。
玉雪落座後,劈頭便問夥計:
「你們這裡收黃金嗎?」
夥計滿面堆笑:
「客官要用黃金付帳當然可以!」
接下來他滔滔不絕地報著菜名,與四百年前完全無異。
眾人到此都疑惑不解,青峰直截了當問道:
「現今是什麼朝代?」
那夥計見他們一行大都穿著道袍,認定是哪座山上修行的道人下山不知世情,也不奇怪,笑道:
「眾位道爺難道不知?如今是蒙古大汗貴由汗繼位第二年。」
玉雪深知蒙古國情,知道貴由是窩闊台的太子,以前她還見過,可他怎麼可能才剛即位兩年!難道乃馬真氏統領蒙古四百年不成!當下迷惑不解的問夥計。
夥計用看瘋子般的眼神瞪著她,見她容貌美麗出塵,不由心生同情,良久小聲道:
「姑娘一定是記錯了。窩闊台大汗殯天後,由皇后乃馬真氏稱制五年,她後來得病歸天,貴由汗這才即位,如今正好是第二年。」
「什麼!」眾人全都失聲驚呼。想他們初進困神大陣時是乃馬真氏稱制第三年,現今是貴由即位第二年,也就是說他們在困神大陣裡被困四百年,外界僅僅過了四年!
玉雪頓時明白了神農鼎靈的話,原來他說的傳她神功自有用武之處是真的——此時距離上次武當大戰只過了四年,正魔之戰一定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當然還要她大顯身手發揮作用。
眾人想明白後,連吃吃久違的人間食物的心情也沒有了,讓夥計以最快的速度隨便來幾個小菜。那夥計本來以為他們這麼多人一定可以多賺點外快,見如此虎頭蛇尾滿臉失望之色。
玉雪扔過一錠黃金笑道:
「給我們快點上菜,多下的打賞給你不用找了。」
那夥計大喜,急忙促菜去了。
玉雪低聲對青峰道:
「師父,看來那個困神大陣一定有改變時間的神通。」
想到巴蛇她更是脊背發涼,還好設計將他騙入,不然以他幾百萬年的功力道行一定讓自己一行屍骨無存。
她想想又道:
「不過這樣一來對我們也有好處,至少我們沒有脫離世事太久,如今天下大勢必然與我們剛進去那會差不多,師父你仍然是崑崙掌門、除魔盟主,還要靠你領導各派與魔道戰鬥,任務艱巨。」
青峰搖頭,看了看青玉幾人欲言又止。他可不像玉雪這麼樂觀,誰知道這四年會有什麼變化!目前情勢還不太清楚,一切只有等回到崑崙山門之後才能知道。
玉雪忽然想到既然只有過了四年,那養父母和玉雁妹妹等人一定還活著,立時高興起來,和青峰商議想先回部落去看看。
青峰沉吟半晌道:
「當務之急是掌握這幾年正魔兩道的形勢,你必須先回崑崙,而且還要馬上補辦正式拜師入門儀式。實在擔心的話就讓龍鳳前輩回去報個平安吧。」
玉雪聽了只好按下思親之心,揀素的隨便吃了兩口便擱下筷子默默想心事。
眾人自從知道外界只有過去四年時間後,一開始還高興驚訝不已,接下來卻各懷心思。尤其明姬明屹夫婦愁腸百結,看著正在旁邊吃得興高采烈的智淵,真不知回去怎麼開口向同門解釋自己夫婦四年裡就忽然有了如此長大的兒子,何況還要過最難的青妙那一關。一時人人沉默氣氛凝重。
一頓飯吃的味同嚼蠟,草草結束後眾人繼續上路,小心戒備快馬加鞭的朝崑崙飛去。
一路之上並沒有碰到魔道,玉雪遠遠看到崑崙山高聳入雲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山頭,想到山下就有自己的部落親人,實在忍不住對青峰說道:
「師父,我就只看一眼,確定他們沒事後我馬上就走!真的只看一眼!」
青峰見她情真意切,雖心急回山也不好再一味阻攔,招呼眾人一起隨她向那哲部駐地飛去。玉雪雖說只有出去四年,但她的真實經歷其實已經過去四百年,因此近鄉心怯又激動不已,飛得反而慢下來,遙遙落在了眾人身後。
正忐忑不安地搜尋部落,最前面的凰金忽然一聲驚叫,玉雪不知為什麼心裡突地一沉,急忙飛至。只見一個山谷邊倒著許多廢棄已久的氈房、帳篷,附近白骨纍纍,並沒有一個活人。眾人大驚全都飛下查看。玉雪見了此景彷彿五雷轟頂,面色煞白,站在半空中搖搖欲墜,看著腳下的景象淚流滿面,哆哆嗦嗦的話也說不出。
明姬急忙上前攙住她,低聲道:
「師妹別急,先找找看有沒有活著的人。」
她心裡明知沒有希望,還是打起精神招呼丈夫同門仔細搜查。玉雪要不是她攙住,可能就此從空中墜下,此刻靠在明姬肩頭整個人都軟了。
眾人搜了許久,青峰飛來長歎一聲道:
「全是牛羊的屍骨,還有一些馬匹,但是沒有一個是人的屍骨,所以你的族人可能還活著。它們應該是被魔道襲擊,有些牲畜連骨頭上都全是裂縫,決非一般兵器致命,而是被陰柔毒功一擊一大片倒下。奇怪!魔道殺些牲畜幹什麼!莫非是找不到人在畜生身上撒氣?」
玉雪聞言精神一振,推開明姬。駐地中間一座倒塌的大帳依稀是阿睦爾和桑珠住的族長大帳,她直接飛落在大帳前,瘋了一般在廢墟中翻找。都是熟悉的物品,還找到當初阿爸阿媽常用的一個銅盆,上面有些暗黑的污跡,像是血塊。
玉雪抱著銅盆頓時呆了,半晌帶著哭音大喊:
「阿爸!阿媽!你們在哪裡?」
聲振四野,在群山間轟鳴。眾人都垂手默立,心中慘然。
良久玉雪四下眺望,發覺不見凰金黑日二人,一想明瞭,暗罵自己急昏了頭,也不招呼眾人,急忙朝以前設置的秘密基地飛去。青峰擔心她出事,趕忙招呼眾人跟隨。
離山谷還有三十里,就見凰金黑日正滿臉不自在地等候她。一見她,凰金急忙攔住她道:
「丫頭,你可要挺住了!」
玉雪心知凶多吉少,咬牙道:
「放心!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就算全都死了,我也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為他們報仇!」
走進谷內,見以前辛苦布下的護谷大陣早已全毀。谷內被破壞得十分嚴重,到處都有打鬥的痕跡,兩邊峭壁上也有被飛劍劃出的許多深深溝槽。玉雪飛上峭壁上的洞府,到此總算鬆了口氣,顯然這裡沒被攻破,洞口的咫尺天涯陣仍在運轉。
玉雪轉過咫尺天涯陣,見洞中地上凌亂散著許多糧食書籍之類,很像匆忙離去來不及收拾的樣子。再看洞壁上許多以前用來儲存物品的小洞,頓時大驚。這些小洞全被許多石塊封住,每個洞旁都寫著一排排的名字,顯然被用來作為墳墓!玉雪淚眼婆娑地細看上面的名字,養父母、李士秋及許多熟悉的名字都在上面。中間一個最大的洞就是阿睦爾和桑珠的合葬處,旁邊除了名字外,下面還有一段話,是用漢文寫的:
玉雪姐姐,我們突然遭到妖魔襲擊,死了很多族人,最後只能依靠這個山洞作為最後防線。守了三日三夜,他們終於退去,可我們只剩下五百人。此地已被妖魔發現,我們不可久留,埋葬同族後我們連夜離去,匆忙中也不知道去哪裡,只能先逃走再說。這裡留下了我們大部分同族的遺體,包括阿爸阿媽,他們受傷太重,我和弟弟拚死才把他們背到這裡。臨死他們還在念叨你,知道你一定會有出息,一定會為他們報仇,所以他們是含笑走的。姐姐你不用悲傷,我們草原兒女是堅強的。天地雖大,我們一定有相逢之日。
落款是玉雁和阿木帖。
在李士秋及他的兩個兒子兒媳埋葬處,玉雪也看到了思蓮、思菊立的字樣,下面也有一句話:
玉雪姐姐,你一定要堅強,我們也會好好修煉,爭取早日重逢,一起為親人報仇。
玉雪到此已經看不下去了,只覺得胸中彷彿有火焰在燃燒,灼得她的身心一片焦燙。她大叫一聲衝出洞府,迷茫中只記得不要破壞親人埋骨之地。待糊里糊塗穿過咫尺天涯陣到得洞外,她長嘯一聲化為一團熊熊真火,直衝上雲霄,滿腔憤恨的朝唯一明確知道所在的通天教大巴山老巢衝去,把下面的崑崙諸人嚇得心膽俱裂,以為她步了了然真人的後塵走火入魔。待要上前阻攔,玉雪卻速度奇快,眾人紛紛跟在她後面大叫。玉雪恍若不聞,像一顆流星般拖著長長的火焰尾巴只管朝大巴山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