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喬欽欽……我可以叫你喬小姐……哦，不要啊，那麼我可以叫你欽欽嗎？」
見病人的情緒不像前幾天那麼激動，劉醫師露出溫柔的笑容「你不需要太過緊張，對，對，我們只是聊天而已，不要拘束，可以告訴我你現在的感覺嗎？」
病人倔強的閉緊嘴巴，劉醫生耐心的端坐在病人面前，並不著急。過了許久，病人才冷冷說道「很糟。」
劉醫生立刻接話「還沒有習慣嗎？因為你不是自願變性……」
「啪嗒」一聲巨響，沙發前的茶几被踹翻，上面的茶杯和書籍全都「辟里啪啦」的跌落在地上，劉醫生嚇了一大跳，病人無所謂的收腿，面無表情的道「別叫我聽到那兩個字。」
「……哪，哪兩個字……變……」見病人冰冷的眼光掃來，劉醫生根本沒有勇氣拂逆她，也不敢扶起踹翻的茶几，只能繼續談話「因為你不是自願的，所以心理上還無法接受，其實大可不必這樣，作女人並不是一件難以承受的事情，人總是對異性充滿好奇，每個人都會想自己若是變成另一種性別會發生什麼事情，你現在因為性別的轉換，不可避免的對生活的定位及如何融入社會有一定的排斥和迷茫，但是請不要任由那種心情主宰你的生活，無奈點說，你現在已經成為這種情況了，再後悔和氣惱都無濟於事，不如敞開胸懷接受。只要積極的生活，你就會發現適應一切並不會太難，畢竟，你還滿漂亮……」
病人再次出腿，踢飛滾到她腳邊的玻璃杯，只聽「砰」一聲響，杯子撞上牆壁粉身碎骨。她惡狠狠的說道「別提我的容貌！」
「……你怎麼……好好，不提就不提。」劉醫生舉手作投降狀，她揉了揉太陽穴沉吟一下說道「不介意我出去一下吧，你先坐。」
對劉醫生的離去，病人並不在意，劉醫生帶上門隨手又推開旁邊的一扇門，房間內的裝修擺設和剛才劉醫生談話的房間一模一樣，而蕭忍忍所坐的地方和病人只隔了一道牆。
對蕭忍忍企盼的眼神，劉醫生只能無奈的攤手「抱歉，我無能為力。」
「為什麼，你不是最好的心理醫生嗎？」蕭忍忍不死心的問道。
劉醫生歎了口氣，一絲疲憊悄悄爬上她娟秀的臉上「心理醫生並不是萬能的。一般人身體受到傷害，心理也會受到重大的打擊，並不是一句兩句話可以開導的，話雖然是開心的鑰匙，但一切還要靠自己，尤其你哥這樣非自願……因為是太驕傲的人，遭受到這種事情更容易偏激，他現在變得暴躁易怒，還有暴力傾向……」
蕭忍忍沮喪至極「沒錯，他已經趕走了兩個男的心理醫生了，照他的話說，想教訓他先變好性再來，要不他幫助他們變性，你說還有人敢來嗎？」
蕭忍忍憂鬱的表情別有一番魅力，他原本就長的高大俊美，風流倜儻，張揚的時候還有幾分讓人看不慣的輕浮濁氣，但是此刻垂眉斂目的模樣，卻清俊雅致的暗暗讓人心動，連看多了各型男子的劉醫生也不免心跳急速。
「喬先生。」蕭忍忍在醫院一直冒充喬欽欽的親生弟弟，與這件事有關的醫生和護士莫不都羨慕喬欽欽有這個如此疼愛兄長的哥哥。為了哥哥花錢再多也無所謂。意識到蕭忍忍危險的影響力，劉醫生剋制自己不要想太多，公式化的說道「看來住院期間，你哥哥還無法調整好自己的心理，不過不要著急，以後在生活中慢慢潛移默化就好。畢竟生活習慣會發生很大的改變……其實這個還容易克服，最難的是……」
蕭忍忍見劉醫生講到一半就停下沉思起來，不由得著急的問道「最難的是什麼，告訴我。」
劉醫生看了一眼蕭忍忍，然後問道「喬先生，現在你看你哥哥的模樣是男人還是女人？」
「那還用問，當然是女人啦。」
蕭忍忍毫不猶豫的回答。
「那你認為你哥哥以後的伴侶應該是男是女？」
「這個……」蕭忍忍發現腦海中根本無法想像喬欽欽和男人依偎在一起的模樣，但是若喬欽欽和女生依偎在一起……也是無法接受。他回答不出只有沉默。
「作為弟弟你都會感到混亂和違和，別說作為當事人的喬先生了。因此以後最難辦的並不是他的生活習慣，而是他要選擇的感情歸宿！」
喬欽欽斜靠在沙發上，像是發呆一般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纖細修長，看到的人都說那是一雙能彈鋼琴的手，他的確也會彈鋼琴，是住在趙阿姨家的小樓裡耳熏目染學會的－－趙阿姨為了讓蕭忍忍沾一些高貴的藝術氣息，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為他買了一架鋼琴，並專門請教師到家裡教習，喬欽欽搬到趙阿姨家時，正巧碰到蕭忍忍人生的叛逆期，所以老師教的內容多被他仔細聽了去，要不是蕭忍忍頑劣的太過分把老師氣走，他的鋼琴造詣應該會更深。
現在這雙手上卻纏著紗布，那是前幾天打碎鏡子受的小傷。都是醫生的錯，不張眼的拿鏡子進來，硬要他看一看整容後恢復完好的臉－－那，那還算是人臉嗎？純粹一妖精！
喬欽欽咬牙切齒，雙手慢慢緊握，心中又升起暴虐的情緒，手上的傷好不了是因為他總有想暴打某處的衝動。
－－迫不得已變成女人也就罷了，他並不需要有張禍國殃民的臉啊！
他已經忘記在醫院住了多少時間了，也許一個月也許兩個月，也許更長時間，像一個未完成的有瑕疵的玩具娃娃被人修來修去，他雖然是當事人卻完全沒有發言權，一直在他淫威之下的蕭忍忍竟然完全拂逆他的意願，把他的憤慨和抗議當不存在！
而他身邊的醫生和護士都在蕭忍忍的砸錢攻勢下，變成蕭的幫兇。
喬欽欽暗暗發誓－－
蕭忍忍，等我出院就給你好看！
辦公室的門推開，進來的不是劉醫生，而是蕭忍忍。
「哥……」被喬欽欽瞪了一下，蕭忍忍連忙改口道「欽欽，我們收拾一下出院吧。」
「咦？」喬欽欽立刻坐直身子，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的身體恢復的很好，手術算是完全成功了。而劉醫生也認為你現在的精神狀況良好，應該可以出院。你去到病房裡收拾一下東西，我給你辦出院手續。」
「……」
喬欽欽回到病房中，發現床上已經放上了要換的外出服，喬欽欽翻看了一下，是從他家裡拿來的夾克和牛仔服。知道不用穿女人的衣服出去，他不由得鬆了口氣，心中暗暗感謝蕭忍忍的體貼。
夾克看上去還好，但是他的襯衣全是可身買的，如果扣緊胸前的扣子，就會感到胸部緊得難受，他不覺暗罵蕭忍忍的自作主張，這麼大的胸長在美女身上的確賞心悅目，但是長到自己身上就不好玩了。而牛仔褲的腰明顯大了許多，看來回去後要買衣服了。讓人稍稍感到安慰的是鞋子穿著還很合適。
因為喬欽欽現在只要一看到自己的臉就會暴走，所以病房裡連鏡子也不敢放，他穿好衣服後只能自身審視一遍，發現寬大的夾克掩住了他身上明顯的女性特徵，便滿意的走出房門。
蕭忍忍辦好出院手續，又到藥房裡拿了一些消炎和激素藥，然後才上樓去接喬欽欽。在走廊上沒走幾步，就聽到輕微的開門聲，不遠處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開門出來。身高體型都是蕭忍忍喜歡的類型，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因為側頭的緣故，半長的發掩住她半邊臉頰，寬大的深藍色夾克穿在身上，更顯出她身材的纖瘦，筆直的雙腿套上寶石藍的牛仔褲，灑脫飛揚，腳下是男式的短皮靴，完全陽剛的打扮更反襯出她女性的柔美。反手帶上房門，她抬起頭，看向蕭忍忍，柔順的髮絲滑過她的臉頰，露出她的面容來。
那一瞬間，蕭忍忍幾乎有種時光凝滯的感覺，他不知道怎麼形容看到她時的容顏感受，也許是在初春時看到迎春花綻放，為復甦的生命感到驚喜，或許是在華美的宮殿中看到藍色《鳶尾花》，為高雅的藝術感到驚歎，也許還有那種靜靜呆在漫天遍野的熏衣草中，為迷人的芬芳感到雀躍歡愉。她給人的感覺並不是只有單純的平面的美麗，還有拂面而來的清香，眉眼間的堅毅倔強，未經人事的純澈清新，在她身上形成即矛盾又統一的清純性感。
心臟似乎窒息了，然後又瘋狂的跳動起來，無法否認，蕭忍忍第一次看女人沒有看對方的胸部，而是臉，動心了。
兩人眼光糾纏在一起，女子濃黑的眉微皺，微翹的鳳眼露出不耐煩的情緒，紅唇半張，聲音是金屬質感的清亮「蕭忍忍，你還往哪裡走，不是來接我的嗎？」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蕭忍忍當即震呆當場，還維持著向前走的動作。
他，他好不容易動心的傢伙，竟然是喬欽欽那個人妖！
都怪喬欽欽穿病人服的時候都是蓬頭丐面不修邊幅樣，蕭忍忍也知道喬的心結所在，所以很少盯住喬的臉看，結果喬不過是稍微清洗梳理一下就變得讓他都認不得了，還差點欺騙了他純潔幼小的心靈。
蕭忍忍鬱悶的蹲在牆角畫圈圈，哀悼他還未及萌芽的情感，喬欽欽卻不會知道他的心事，不耐的用腳踢著他的肩道「你發什麼神經，快點起來回家啦！」
天上有雲。微風。太陽暖洋洋的。
喬欽欽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卻有些畏縮。
自從手術過後，除了拍片吃藥見心理醫生，他連病房都很少出，好像每個人都不懷好意的看他笑話，只要圍在一起就有可能在說他閒話，他知道是自己心理有問題，但卻無法克服。
出了院門，蕭忍忍招手叫來出租，喬欽欽隨開車門就要坐在副駕駛座，但是聞到車內空氣清新劑和混濁空氣混雜的氣味，當下胃裡一陣翻騰，恍惚間好像聞到淡淡的血腥氣，他後退兩步，蕭忍忍連忙扶住他的後背，他推開蕭忍忍，跑到路邊一陣乾嘔。
等平靜下來，喬欽欽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坐車了，蕭忍忍歎息，心理醫生只顧要解開他變身後的心結了，卻忘記遭遇車禍的人對坐車也會有莫名的恐懼感。
走在人行道上，沒多久，喬欽欽就發現好多人都在看他，他現在對別人的視線極為敏感，當下一個個回瞪了回去。蕭忍忍卻感到很有趣，他以前走街上，多是異性青睞的眼光，現在卻多是承受來自同性艷羨嫉妒的目光。他瞅了瞅旁邊脊背挺的筆直的喬欽欽，沒有絲毫扭捏作態的跨大步走路，即使身著男裝，也無損他凜然的美貌。看到現在的喬，蕭忍忍已經忘記以前的喬是如何樸實平凡低調。
喬欽欽卻是有苦說不出，他性情懶散，性格也是得過且過的類型，生平最怕的事情就是引人注目，如果他轉性想要專心致志的做一件事，那麼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他想引起漂亮妹妹的注意。現在他的確引起女生注意了，但多是嫉妒而不是愛慕！
走了大概十分鐘的路程，喬欽欽就後悔沒帶帽子和眼鏡出門，後來他還是決定坐出租，比起眾人的眼光，乘車似乎也不那麼令人難以接受了。
回到租賃的小公寓，打開門，房間是一廳一室一衛，竟也全都收拾的窗明几淨，喬欽欽當即把背包扔到地板上，撲上客廳的沙發上就不起來了。家就像心靈的歸宿，只要回到家裡，就會覺得安心。
蕭忍忍關上房門，就跑到喬欽欽面前邀功「欽欽，家裡乾淨多了吧，是我請人過來整理的哦，謝謝我吧。」
「噢，謝謝。」
喬欽欽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找尋躺著最舒服的姿勢，看到蕭忍忍似乎還要再說什麼，喬連忙伸手阻止，讓他先等等，什麼都不要說，先在家裡休息一夜，第二天再考慮其他。
兩人就在屋裡什麼都不說的呆著，天色慢慢暗下來，似乎想了一些重要的事情，似乎也只是單純的發呆，喬欽欽沒有開燈的走到臥室，被褥和蓋被都是嶄新的。他打開衣櫃，衣服都已經重新洗過，他換上長袍樣的睡衣，鑽進被窩，一會就睡熟了，一夜無夢。
而蕭忍忍就在外面的沙發上對付了一夜。
蕭忍忍以前到喬欽欽家時並不是沒有過和喬同睡一床的經歷，但是現在，喬沒有想過要和他同睡，蕭也不會要求。
畢竟還是有什麼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