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今天是一諾死後的第七天,黑少還沒有回來。
我開始焦急不安,心被無望糾纏。
百媚陪在我的身邊,然而,她不時地起身,往外探看,面上也儘是焦急。
我對她說,百媚,你不要走動,你坐我旁邊。你晃得我難受。
她才笑了笑,重新坐回我身邊。
百媚,黑少說今天一定會回來的,怎麼還沒回來。不想問然而還是問了,心內太緊張,我需要人和我一起面對。
他會回來的。百媚伸出手來,拍著我的手背。
正在這時,眼前一花,白少扶著黑少從空氣中冒了出來。黑少的衣服上到處都是血,蒼白著一張臉,嘴角還有血絲。
小涵,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黑少!白少怒氣沖沖的一張臉對準了我。
我驚慌失措,慌慌張張的走到黑少身邊去。
小涵,你怎麼這麼自私!白少依然是滿臉的怒火。
白少,你別說了。是黑少的聲音。他掙扎著站起,自已坐到一邊,開始運氣調息。
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望著黑少和白少兩個人。這房間是單人病房,沒有其它人,我往他們身後望去,也依然沒有找到什麼。
小涵,對不起,一諾我沒有帶回來。黑少可以說話了,他大概是看到了我傷心和失望的神情,帶著苦澀的笑,對著我說話。
我呆呆地站在他面前,搖了搖頭,對他說道,不要說對不起。眼淚卻征征的落了下來。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想問他經過,然看到他渾身的血,還有兩目生煙的白少,所有的話又全部生生的吞了下去。
正在這時,空氣裡又冒出來一個女子,黑色的鬟髻,穿著白色的裙衫,一出現就一個箭步跑到白少的面前:
小白,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我一聽說地府出了事,就來找你來了。哎呀,黑少怎麼流了這麼多血,小白,你怎麼樣啊,有沒有受傷?
她湊到白少的面前,一隻白晰修長的手撫向白少的臉龐。眼內儘是心疼。
我八百年前就跟你說過,不要太兄弟義氣,你就是不聽。每次他有難,你總是要幫他。你就不能替自已想想,不能替我想想,不能替孩子想想。
哎呀,你這婆娘,怎麼跟著跑出來了,多大的事啊,快回去帶孩子,絮絮叨叨,磨磨嘰嘰的,快回去,我馬上回來。白少臉上的怒氣少了點,把那女子的手拿了下來,卻沒有放開,依然捏在手裡。
她是白少的老婆,柳絕塵。是百媚,站在我的身後,一邊扶著我,一邊輕輕告著我。
這麼恩愛,在我們這些傷心人面前,一個找人找了千年的狐狸精,一個才失去愛人的人類,一個流血的無常面前。
她卻這樣不管不顧的表達著自已的關心和焦急。擁有和愛人的回應,羨煞旁人。
好啦,白少,你帶著嫂子回去吧,這事與你無關,你再不回去,秦廣王又要怪到你頭上了。
黑少在那裡發話,他的臉色依然很白,嘴角依然也血絲流出,好像受了很重的內傷一般。
恩,你確定你沒事了嗎,要是真沒事了,那我真回去了。這陣子你不要回地府,勾魂魄的事我一個人去好了,你在人間好好休養吧,你也真是的,竟然去跟秦廣王討魂魄,他本來對你就有意見,一千多年前結的梁子,你說他怎麼肯給,想治你都師出無名的,你還自已叫囂著送上門去,他當然要請天兵天將來收拾你啦。李靖的塔砸過來,別說你,齊天大聖都受不了。你不聽我的,你——
好了,你就不能少說點。
你給我閉嘴!
白少的話被打斷,
黑少剛開始的輕聲言語無法制止他,最好只能用勁力氣大了嗓門,白少才停了下來。他自已卻因為用力過猛,嘴角又有血絲。
哼——誰愛管你。不聽好人言。白少走過來,把手掌放在他的背部,替他運氣療傷。百媚也走過去,助一把力。
好了,黑少沒多大事了,素素,功力還不錯嘛,畢竟修了千年。
運氣完後,白少放下手,笑著對百媚說。
謝謝白大哥誇獎。
哎——白少的耳朵被擰了起來,是柳絕塵。
回去!一對柳眉倒豎,嘴裡蹦出兩個字,兩個白影子雙雙消失。
姓柳的姑娘都是溫柔美麗的女子。記得誰說過這樣一句話,可是柳絕塵?好像也並不一定。
百媚,你扶我出去,不要礙著小涵休息。是黑少,他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百媚點了點頭,要我好好休息,她走過去,扶著黑少走出去。
我慢慢跟出去,走到門口,聽到前面百媚的聲音,黑少,你怎麼真的答應她去討張一諾的魂魄呢,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記得一千多年前,東陽的親大哥死了,你去討了,被打得半死,為什麼不記住教訓。
呵呵,我沒事的,實在是看著她那樣難過,我心疼。只要有一線可能我都要去試試的。
我的腳步停了下來,看著他們兩個走遠。
對黑少的抱愧,還有對於一諾死的無望。
低著頭慢慢走回床邊。
小涵?聽到有人喚我。
我驚的回過頭來,沒有人。
我在你前面。
我轉過頭來,看到白少站在我的面前,他的旁邊伴著白衣似雪的柳絕塵。
小涵,回來跟你說一件事。你不要怪黑少,你不知道具體原因的,我們無常是沒有權利放魂魄的,我們說好了是鬼神,說得不好就是閻羅王的衙役,你明白嗎。現在的魂魄很多,捉都捉不過來,但是你的前男友,嗯,那個張什麼的,比較倒霉,剛好被秦廣王注意了,點他的名字要我們兩個去捉,我和黑少也是去了西湖邊才發現你,也才知道你和他的關係的,只是沒了辦法。黑少當時求我,我無法,只得放了你。可是張一諾實在是因為秦廣王點名了要他,我不敢也不能放人的。希望你不要怪他,也希望你諒解。就好比人間的云云眾生,沒人注意你時,你生好死好無關緊要,但是如果你被國家總統主席點名注意了,你就不是你自已了。
白少還在解釋,我不想再聽下去,只得對他說,白少,你不用說了,我明白的。
那好,我就回去了。
我點點頭,柳絕塵卻開口了,你叫小涵吧,小涵,我跟你說,對黑少好一點,失去了不打緊,又珍惜眼前,學會向前看啊。我們走了。
恩,我知道,謝謝嫂子。
他們雙雙在我面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