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我和西施剛說話完，西施轉過身，正要回自已科室的時候，只聽見一聲，施大夫？
我們知道又有病人來找西施了。西施也只得笑了笑，收住腳步，轉了回來。
我們一起走到門診室的光亮處。來的女子也是個美女子，很瘦很優雅的那種。而且看她望向西施的眼神，好像是熟客。
西施走上前去招呼，說怎麼樣，你這張面孔你先生喜歡嗎？
女子點頭，一會卻又歎道，剛開始很喜歡，可是三個月後，他又開始厭倦了。他最近比較喜歡豐滿性感類型的，不再喜歡我現在這種？
那麼？西施也還是帶著笑的。
女子點頭，說道，對，我要全身整容，像以前一樣，變得豐滿性感，臉嘛，你給我整成楊貴妃那種。價格是照舊還是上漲了。
西施告她，照舊。
她便笑了笑，輕車熟路的站起來說道，那施大夫我先去掛號和交錢了。
說完舉步往後面的醫院大廈走去。
西施看著她走遠，歎了口氣，說道，她是我們診所的熟客了。我科室裡的醫生護士都認得她，暗地裡給她娶了個名字，叫做千面女郎。
千面？我不解。
恩，西施點點頭，告我道，她從十八歲開始就來我們醫院整容，一張新面孔開始還保持三年，三年後就再來換一張美人面孔，再後來，時間間隔期越來越短。接著是一年，半年，四個月，到現在的三個月換一張臉。
我聽著，簡直難以置信。
隔三差五就動一次全身大手術，不疼嗎？
疼，但是女人是最癡心和虛榮的動物，為了美麗別說自虐就是殺人，她們也幹得出來的。
可是，整一次整成個頂尖大美人，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隔三差五不停的變臉呢？
西施笑，說道，人人都喜新厭舊。西湖醋魚好吃，你天天吃，頓頓吃，幾個月下來，你膩不膩？便何況千面愛上的男子又是特別花心的那種。
我從她十八歲的時候就認識千面，她的故事我大概也都知道。千面的爸爸是做房地產的，經常性的整條街整個公園的買來送給她。她家裡很有錢，而且她自已的樣子也是很漂亮的。
可是後來愛上了個特別喜新厭舊的男人，從此就開始了她的變臉生活了。
剛開始是因著自已的好奇和新鮮，想給男友驚喜，可是到了後來，女人年歲上來，越來越惶恐，怕抓不住身邊男人的心，所以為了給愛情保鮮，只得拼了命的先給自已保鮮。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第三百多次來變臉了。她先後整成過李薇，張若彤，賀曼玉等等明星的樣子，最近兩年，又迷上了古人，中國古代的四大美人輪流著整。呵呵，她還整成過我的模樣呢。不過是照著電視電影裡的，她並不知道真正的西施就是給她整形的大夫，就是我這樣子的。
我聽了，昨舌不已。
正說到這裡的時候，千面已經掛完號回來。西施只得跟著她回整形科。我一時好奇，又見暫時沒來病人，便叮囑小思幾句，自個也跟著西施走了。
到得整形科坐定，千面說，施大夫，我這次手術恢復期多久，以前是兩個月，可我現在想快一點，一個月你看行不行。
西施搖頭，說道，我們醫院就是醫術高明，也治不好一張再三折騰的臉。我這是對你說的實話，如果你還不想要你這張臉的話，你就聽我的話。因為你的臉上動了太多刀子了，只要輕微的一個不小心，在恢復期間的丁點不注意，都可能導致你破相的。
千面長歎一聲，仰躺在沙發上，一副非常痛苦的樣子。
許久，她沖西施苦笑一下，說道，我不敢想以後。我現在這張臉摸上去，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都木了。我可謂真的是傷痕纍纍，滿臉滿身。
西施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整形也是一種會上癮的鴉片，違背自然，擾亂常規，肯定會付出代價的。我希望你這是最後一次變臉。
可是，可是，最終她也還是說了出來，我除了脫胎換骨的變個美麗新鮮的模樣能留住他，我已經沒有別的任何辦法。這些年，他一直是他，一直是那個樣子，那個神情，可卻讓我越來越愛他，越來越離不開他，而我，千變萬化，卻越來越容易被他忽視，他有時候看著我走到身邊，都是一副很恍然的樣子，半夜裡醒過來，他會直接起來開門出去，直到我叫住他，說道，你這麼晚出去做什麼，不在家裡在好好睡。他才清醒過來，走回家裡。是的，我通過變臉，得到了永遠新鮮的愛情，可是卻沒有了夫婦之間相濡以沫的厚度，他總是把我當成一個突然認識的女子。到了後來，自已都迷茫了，用錢買了來美麗，到現在，我都記不起年少的那個我長的是什麼模樣。如果一切能夠重來，我不會選擇為他改變的。可惜我明白的已經太遲了。
我說，現在這個樣子也很好看，不用再做手術了，回家去，給他做一頓飯，聊聊天，讓他發現你別的可愛之處，值得愛的，不單只有美貌的。
但是，千面搖頭，眼裡有淚落出來，不行了，我已經沒有任何其它信心，我只能這樣下去。我做了一輩子變換模樣的花瓶。現在已經定性了，除了這樣下去，我沒有任何改變的可能。施大夫，請馬上手術吧。
只得無話。
西施也不作聲的按了辦公桌上的按鈕，叫人給千面去安排手術。
科室裡只剩下我和西施。
剛聽完千面的故事，心裡很是感概，又馬上想起了百媚和妲已。
我沖西施笑笑，說道，還是當妖精好，不但可以永保美麗，還可以天天變幻模樣，永遠的明艷新鮮。不像我們世俗中的女子，想保持清新美麗，唯有不斷的整形變臉，花許多錢，自已還要受許多痛苦。
西施笑，告我道，子非魚，安知魚之苦樂。當妖肯定也有不為人知的苦處。
一席話讓我想起百媚的等待，和她的愛情止痛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