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看著身後兩匹分別馱著一柄斗大鐵錘的馬兒苦笑搖頭,普通馬兒根本就不能同時承載兩柄鐵錘,更別說馳騁作戰了!李元霸伸手擦擦額上的汗珠,問道:「老師,你看過的那本史書中可有提到我那寶馬萬里雲在哪裡?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啊!」
前方,剛學會騎驢的薛道衡跨騎著一匹毛驢,悠哉游哉,就好像八仙裡的張果老。他回頭看看,幸災樂禍地衝著李元霸一笑,道:「這樣挺威風嘛!嘿嘿!元霸,你看過《上下五千年》嗎?我那書就同它一樣,記載的可都是些大事……你想想,連我這青史有名的人物在那書中都沒有提到,你那匹叫什麼萬里雲的馬兒就更不可能有記載了,不過……」薛道衡壓低聲音說道:「元霸,要是你將來真的如那書中記載作了皇帝,可一定要記得多給老師一些好處,嗯,榮華富貴一樣都不能少,可不要讓老師白來這時代一趟。」
李元霸聞言忽地想起一事,道:「老師,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在隋文帝時你曾被人彈劾後除名流放嶺南吧?據說當時正坐鎮揚州的楊廣派人通知你取道揚州到嶺南,那明顯是要救你、重用你啊,而你也應該知道楊廣日後會當上皇帝吧?……既然你時刻都在想著要好處,那為什麼當初你卻沒有走揚州路,反而避開楊廣走了江陵道?……不要告訴我是因為楊廣暴虐你看他不慣,也不要告訴我是你知道他只能作十幾年皇帝而不想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畢竟,你和我爸也是老同學了,我從小就認識你,有好處在眼前不要這可不是你的性格!」
薛道衡勃然大怒:「小子!什麼意思?你說我目光短淺愛佔小便宜?……呀呸!你小子的良心讓狗吃了?當初要不是為了找你,我也不會到了這落後的時代!……」
「那你為什麼不走揚州路?」李元霸打斷薛道衡的罵聲繼續問道。
薛道衡怔住,臉漲得通紅。他這人有那麼一點兒膽小怕事,也有那麼一點兒貪圖富貴,也受不得激將還死要面子,不過,他也從不說謊。李元霸在前生四歲時就認得了他,怎會不知道他這些個特點?
「不敢說?」李元霸開始激他。
「放屁!有什麼不敢說的!我……我不識路走錯了不行嗎?」
李元霸奇道:「不是還有押解的官兵嗎?」
「說告訴你有官兵!文帝一紙詔書下來就讓我自己去嶺南報道。」
「那你不會問路嗎?」
「問路?哈哈……笑話!堂堂的薛大才子還要去向人問路,那不被人笑死?」
「這是什麼邏輯?才子就該識得天下道路嗎?」
「糾正,是大才子!……什麼叫大才子?就是什麼都知道、博學之人!」
「狗屁不通!」
「呀呸!……哦,對了,我的銀酒壺不見好幾日了,是不是你小子在馬家村買馱錘的馬兒時錢不夠偷去湊數了?」
「冤枉啊!……」
……
兩師徒一路悠哉游哉,罵罵咧咧,倒也不覺得體乏。如此用了五日光景,兩人方才到達距離長安尚有百里之遙的臨潼縣。此時戰爭的陰影籠罩著關中大地,隨著梁師都大軍的推進,逃避戰亂的人也越來越多,平時人口不多的臨潼縣城如今一改往日冷清,竟變得熱鬧起來,只是這熱鬧喧嘩中卻透著無可奈何的悲涼。
戰!戰爭推動了社會的發展,戰爭也促進了科技的進步,可戰爭卻也使得天下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在這人世間,戰爭是永不會停歇的,只因人心的貪婪永無止境,於是中華大地上不斷演繹著廝殺征戰、更朝換代!
李元霸和薛道衡牽著馬兒步行在臨潼街頭。
感受著這異樣的熱鬧和人們無奈的悲涼,李元霸突然覺得心煩氣躁。這種感覺自與魚俱羅一戰後就經常襲來,特別是在能讓李元霸產生戰意的地方更易發生。
在那次與魚俱羅搏殺時,眼看魚俱羅彎刀將斬到李元霸手臂,而李元霸舊力將去新力未生,已是無能自保。可就在此危急時刻,李元霸自身潛力迸發,紫金氣修為迅速突破六層,進入了七層境界!神力忽現,使李元霸不但保住了手臂,還傷了大國師魚俱羅。這本是件好事,可紫金霸氣修為的提高連帶著李元霸自身的霸氣也隨之增漲,而且李元霸心中的狂意也愈日盛,竟有不能控制的感覺!
李元霸心中正煩著,就聽得前方好一陣喧嘩,其中還傳出自己熟悉的語聲:「哈!哈!他***!過癮!」「是程咬金!」李元霸大喜,暫時拋卻了煩躁之感,急忙招呼薛道衡奔上前去。二人上得前去,只見街道中間躺著幾個抱頭呻吟的漢子,程咬金與一名白衣少女站立一旁哈哈大笑,而不遠處站著王伯當,他一手持弓,一手握著咬金的丈八宣花斧,斧上還挑著一盞琉璃珠燈。
李元霸進入場中,叫道:「王叔,程叔,別來無恙啊!」
程咬金、王伯當見得李元霸也是大喜,當下也不理會地下幾人,急忙過來同李元霸二人見禮。原本站在程咬金身旁的那個少女也隨著程咬金過來,輪到她與李元霸見禮時,李元霸剛道了一聲「姑娘好!」卻見那少女圓睜著大眼睛,似是非常驚詫,「姑娘?喂!李元霸,你有沒有搞錯啊?論輩分我可是你姑姑呢?」
「姑姑!」李元霸一愣,不過隨即他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大眼睛的少女一定就是王伯當在天牢中救出的妹妹王曉蓉。看著她一身雪白衣裙,圓圓的臉蛋上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清明有如水晶,再加上那長長的眼睫毛,整個人顯得既清純、又可愛!李元霸怎麼也不能將她同那日躲在王伯當懷裡的骯髒、孱弱的女孩聯繫在一起。因為恩公秦瓊的關係李元霸叫王伯當叔叔,按道理他也是該叫王曉蓉作姑姑,於是李元霸爽快地叫了,可不知怎的,在叫出這聲姑姑的時候李元霸想到了楊過和小龍女。
諸人尋了一處酒樓坐下,李元霸問起王伯當可否知道秦瓊等人的下落。
王伯當、程咬金二人都道不知曉,只是記得出柴府前秦瓊曾說明年九月二十三是他母親六十大壽,眾人要是失散,可於當時到幽州相見。李元霸聽了默記心中,隨口又問起咬金剛才為何打人。
程咬金嘿嘿一樂,開口道來。
原來在花燈會上眾人失散之後,王伯當三人本待北上幽州投奔羅家,卻又因程咬金和王曉蓉要見識長安繁華,於是三人一路就向長安城而去。可到了臨潼縣時三人身上沒了盤纏,程咬金就要在街頭賣藝。不料藝沒賣成卻遇上幾個地痞找茬,硬是要搶奪掛在程咬金斧頭上的琉璃珠燈,於是就有了剛才的一幕。聽了原由,李元霸不由得仔細看了看這盞琉璃珠燈:只見此燈小巧玲瓏,製作精巧,難得的是在八角形的燈面上各嵌著一顆明珠,這可是件寶物啊!李元霸道:「程叔,這盞珠燈是花燈會上王叔射下來送給姑姑的那一盞吧?」
程咬金得意洋洋,大聲說道:「可不是!伯當這小子還真能耐,楞讓他一箭給射下來了!」程咬金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人擊掌叫好:「好箭法!」
眾人抬眼望去,只見發話之人就坐於眾人身後一桌,此人膀大腰圓,身形高大,紫面虯鬚,身旁橫擱一條熟銅棍,端得好氣勢!李元霸一愣,心中暗道:「紫面銅棍,此人莫非就是新英雄譜上排名第三的紫面天王雄闊海!」正思量間,紫面人已經起身過來,抱拳說道:「在下太行山雄闊海,各位定是四月裡鬧了花燈會的眾英雄罷!」
推桌拉凳,一片「嘩啦」聲響中,程咬金與王伯當兄妹離凳起身戒備,而薛道衡早已縮身到了穩坐不動的李元霸身後。程咬金取斧在手,王伯當則撤出腰間佩劍,就連王曉蓉也從身上掏出了一把短劍,酒樓裡立時充滿了肅殺之意!周圍食客見到將起爭端,紛紛嚇得離席而去。雄闊海一呆,旋即明白,他微微一笑,說道:「各位不用驚慌,如今戰亂將近,已無人有暇追究各位。而我也非官府中人,只是性喜結交豪傑英雄而已!……闊海聽聞各位在花燈會上敗了宇文成都和裴元慶,還傷了大國師魚俱羅,因此有意結交,實無惡意。」
李元霸從野史上的記載知道雄闊海為人仗義,他最終就是因為義救各路英雄而被千斤閘壓死。這樣一個英雄人物,李元霸怎會有疑,又怎會不結交?於是,在李元霸的熱情邀約下,雄闊海也和眾人坐在了一桌,大家大碗喝酒,興高采烈,不亦樂乎!其中王曉蓉的表現令李元霸咋舌:小姑娘不但和男人一樣大碗喝酒,在興起時甚至還將一腿踩在板凳上同眾人猜拳!
席間雄闊海得知面前這位瘦弱的少年就是敗了二高手,傷了魚俱羅的人物,當下大為敬佩,拉著李元霸定要與他結拜兄弟,李元霸自是樂意。二人也不拘小節,就在酒樓上點燭焚香,結拜兄弟。待得禮畢,興奮中的程咬金叫嚷:「做了大哥總得給兄弟見面禮吧?」雄闊海心想有理,正低頭想著有什麼合適的東西送給兄弟李元霸,就聽得酒樓外傳來陣陣馬嘶,「有了!」雄闊海扔下一錠銀子權充酒錢,拉著李元霸,招呼眾人起身步出酒樓。
指著門前拴住的一匹黑色馬兒,雄闊海說道:「兄弟,此馬名萬里雲,是難得的良駒,我騎著也浪費了,兄弟少年英雄,正好合適,就贈於兄弟吧!」
李元霸聞言心中狂喜:「萬里雲?天意啊!也只有它能承載我了!」心知此馬注定為自己坐騎,李元霸也不推辭,與雄闊海換了坐騎,受了此禮。這中間程咬金與王曉蓉曾道此馬瘦弱,譏笑雄闊海小家子氣,雄闊海也不回語,只是笑笑。李元霸見此情形,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他取下分縛於兩馬之上的兩隻擂鼓甕金錘往萬里雲背上一掛,只見萬里雲傲立原地,紋絲不動!程咬金和王曉蓉剛才與李元霸會合時就見了這對斗大鐵錘,二人驚訝之餘頗感好奇。因此在來酒樓的路上程咬金就問及了大錘來歷,也知道了普通馬匹是同時負不了兩隻大錘的。此時見貌似瘦弱的萬里雲負著一對鐵錘竟是毫不吃力,不但程咬金再無話可說,就連時時不忘與李元霸作對的王曉蓉也只說了一句:「嗨!奇了,這世道變了!怎麼越瘦的越是有能耐?」李元霸雖然聽得這位姑姑話中有刺,可他卻不敢貿然接嘴。與這位姑姑相見前後不過兩個時辰,李元霸就被她以各種借口奚落了不下十次,李元霸怎會輕易開口?
交了個厲害的兄弟,雄闊海大為高興。他倒是有心想要多聚幾天,可是自己有要事在身,只得與李元霸等人別過,眾人相約於來年九月二十三秦瓊母親六十大壽時幽州相見
楊廣的船隊在寶應縣停了下來,前方高郵縣已被江淮杜伏威攻下,楊廣不得已在此調兵遣將,要和杜「總管」一戰。是夜,楊廣害怕杜伏威叛軍來襲,不敢靠岸下船,命令龍舟停泊在了寶應縣郊的運河中間。
楊廣信步來到船樓之上,望著天上的點點繁星,聽著流水微波的細細聲響,他暫時忘卻了世俗間的紛爭。此時的楊廣心境一片平和,面色平靜,仿如得道高僧。只是,上天卻並不想讓這昏殘帝王參禪得道,此時遠處河岸上隱約傳來了悲泣之聲,楊廣微怒:是誰敢擾朕清淨!
楊廣剛待命人查看,又聽得岸上傳來悲歌。先是一人之聲,隨即便不斷有人加入附和,歌聲越來越嘹亮,而悲慼之意也越來越重,真個是如泣如訴:
我兒征遼東,餓死青山下。
今我挽龍舟,又困隋堤道。
方今天下饑,路糧無些小。
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
寒骨枕荒沙,幽魂泣煙草。
悲損門內妻,望斷吾家老。
安得義男兒,收此無主屍。
引我孤魂回,負我白骨歸
聽得歌中透出對自己的不滿,楊廣大怒,即命十二衛府捉拿唱反歌的犯上賊子。哪知衛府士兵們聽了此歌後也被岸上數以十萬計民夫的悲憤情緒感染,官兵們不由想起了家中的妻兒老小,同時又念及自身前途的險惡與渺茫,眾官兵亦是悲從中來。明知此歌是牽挽龍舟的民夫所唱,但此時一股思鄉厭戰的情緒已經在軍隊中蔓延開來,誰還顧得上去抓人?如此情形,一個不好就要發生兵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