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爾卡茲提督所指揮的伊謝爾倫要塞攻略部隊在伊謝爾倫迴廊的一隅迎接宇宙歷八OO年的新年。他們的慣例是不管眼前將面臨多麼困難的任務,總是伸出舌頭去舔香檳酒的酒栓。就如奧利比.波布蘭所說:「伊謝爾倫要塞是逃不了的,但是,新年的乾杯只有這個時候了。」
很稀罕的,華爾特.馮.先寇布同意了他的說法,兩-個人交互地在尤里安的杯子中倒入香檳酒,路易.馬遜半路接過了杯子,波市蘭不禁悲歎道「好像是讓象喝的東西一樣。」尤里安搖搖頭,似乎想把多餘的酒精逼出體外似的,然而,當他看到先寇市時,留在艾爾.法西爾的達斯提.亞典波羅所說的話便從下意識中浮現出來。亞典波羅雖然辯解他並無意期待先寇布發生家庭爭議,但是,在伊謝爾倫攻略部隊出動之前,他故意去刺探先寇布。
「先寇布中將,您知道嗎?隊上有一個叫卡特蘿捷.馮.克羅歇爾的十幾歲少女下級軍官哦。」
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亡命貴族連一點點像鳥兒輕搖羽毛的震撼跡象都沒有。
「是美人嗎?」
「::為什麼這樣問?」
「如果是美人,那就是我的女兒。如果不是,那就只是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是美人。」
聽完亞典波羅似乎放棄了的回答,先寇布把卡特蘿捷.馮.克羅歇爾從伊謝爾倫攻略戰的志願者名單中剔除了::。
在尤里安的眼前,卡琳,也就是卡特蘿捷的父親發揮了酒豪的豪氣,在醉漢群中顯得極不協調地端整地站著。一邊大聲斥喝著馬遜如牛飲似的喝酒法,一邊單手拿著香檳酒大步走過來的奧利比.波布蘭,把他那如陽光閃耀著的綠色眼珠投向尤里安的側臉,手上的瓶子比聲音還早丟出去。政布蘭嚇了一跳,慌忙接住飛向尤里安身邊的瓶子,望著同一個方向。他的攻擊迅速而且又有效。
「看他的表情,他大概知道了,尤里安。」
「什麼事,中校?」
「我是說卡琳的父親,那個叫先寇布的不良中年人。」
不管是從聲音或表情來看,尤里安都無法否定年輕擊墜王的說法。波布蘭綠色的眼珠泛著笑意。
「如果和平時期到來了雖然是很無聊,不過,我倒想開一間以善良的青少年為對象的人生查詢室。或許是我的人品出眾吧?年青人都很信任我哩!」
或許是卡琳對他提出商談的要求吧?尤里安覺得一種尚未整理過的思緒在胸中游移著,他不曉得為什麼自己顯得有些慌亂。
「那麼,您有什麼感想?」
「我想優劣已經決定了。就算我像先寇布一樣到處撒種,也不會做出讓種子結成果實這樣的錯誤。你說是吧?」
尤里安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攏攏自己亞麻色的頭髮。
「好像有不少問題呢!」
「要讓我來說的話,問題不在卡琳不幸。卡琳一直深信自己很不幸。」
「::是嗎?」
「所以,她還不說出來,同時又避免碰面。這不是個好現象。要是我就會跟他碰面,要他給我十五年份的零用錢。」
年輕的擊墜王帶著百分之五一的認真表情把酒氣吐向半空中。
ii楊已經向攻略部隊的幹部們說明再次奪取伊謝爾倫要塞的方法了。除了已經知道內容的尤里安之外,其他的人都不禁大為感動。先寇布抒發了他的感受「真是個大騙局啊!」波布蘭隨即熱心地加以應和。
但是,這可是一個賭上生命的騙局。因為他們要以原下本就單薄的兵力和不平凡的敵將、眾多的兵力及巨大的要塞為敵。
在進入實戰之前,指揮一連串情報戰的是巴格達胥上校,巴格達胥不容易有了機會去運用與自己本來的職業有關的才能。波布蘭說他也是騙子集團的一份子。
於是,在新的一年中,因為各種事故而呈現混亂狀態的伊謝爾倫要塞的通訊回路中,開始流入了奇怪的指令。
「正確地說來,每個指令都很正常而且也很妥當,但是,如果將其一起列出來,就顯得極欠缺整合性了。」
最初的指令是於一月二日送進來的。
「::此令傳達與由帝國大本營派駐伊謝爾倫要塞及駐留艦隊司令官魯茲一級上將。即日離開伊謝爾倫要塞,扼住同盟首都海尼森的後方。」
接受了指令的魯茲一邊做出擊的準備,但是,一方面又不禁懷疑會不會是楊威利的策略。第二天,他又接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指令。
「你的任務就是固守伊謝爾倫要塞。千萬不可出擊。楊威利常常會使用奇計。此外,要塞潛藏有同盟及費沙的同一陣線者,你出擊之後,他們有可能就佔據要塞,封鎖迴廊。再次命令你,不可輕舉妄動。」
魯茲絕對不是一個無能的男人。但是,這兩個命令他該相信哪一個呢?一瞬間他也感到猶豫了。他甚至看不出這兩個完全相反的命令都是由楊的腦細胞發出來的。
在魯茲的心理天秤尚未取得平衡之前,第三道命令又送進來了。
「此道命令與先前之令有所關聯,有人對你的部下下手並趁機潛進費沙,意圖從內部破壞要塞。情況緊急,速查!」
魯茲為了慎重起見不得不著手調查。原本在多達一OO萬以上的將兵中總會有一些脫軌的行為和人物出現的。於是,幾乎多達一個分隊的行為不檢點者被憲兵隊抓起來,同時發生了多達兩個分隊之多的不祥事件。其中確實也有和費沙商人勾結以私吞軍需物資中飽私囊的人。
「難道固守才是陛下的真意嗎?皇帝果然明察秋毫。差一點就上了楊威利的當了。我不能輕舉妄動。」
魯茲撫了撫胸口,解除了艦隊出擊的態勢。此時,第四度的命令到達了。這當然也是楊發出來的。
「魯茲提督為何不出擊?把一小部分兵力留在要塞,舉所有戰力攻向海尼森。」
魯茲忠實地邊守「皇帝真正的命令」,待在要塞動也不動。命令出擊的第五個命令是在一月七日傳進來的。
魯茲當然也不管那第五個命令。然而,那才是來自皇帝萊因哈特的第一道命令。
對於像冬眠的熊一樣坐在伊謝爾倫動也不動的魯茲,萊因哈特當然憤怒不已。讓魯茲扼住同盟首都海尼森的後方是他的戰略構想,所以,如果魯茲不動,他的構想就無法完成,一切就只有*單純的武力前進了。
萊因哈特在正前往同盟首都海尼森的軍中接到了「魯茲軍隊沒有動靜」的消息。坐在總旗艦伯倫希爾的高級軍官沙龍□的年輕皇帝兩眼閃著水藍色的雷光。
「魯茲為何沒有動靜?難道不把朕的命令當一回事?」
一怒之下,他把水晶杯摔到地上,酒杯的每一個碎片都反射著年輕征服者的怒氣,閃爍著彩虹般的光彩。皇帝的首席副官修特萊少將輕輕地瞥了一眼散滴在靴尖的紅玉色水滴,然後發表了他的意見。
「陛下,或許這是楊威利動歪腦筋所造成的結果。一定是有什麼理由讓魯茲提督裹足不前。」
「楊威利的計謀?把魯茲定死在伊謝爾倫,楊威利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萊因哈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顯得熱切。他畢竟不是一個絕對的超越者,他也只是個凡人,所以,他不可難洞悉別人心中的一切計畫及策略。正因為如此,心頭才不禁飄過了一層層薄薄不安的雲彩,這種自覺更加速了怒火之風。
「::很抱歉,陛下,下官貧乏的智慧無法猜透這一點。」
萊因哈特沈默了下來,希爾德,也就是希爾格爾.馮.瑪林道夫伯爵小姐這才開口說。
「陛下,魯茲提督待在伊謝爾倫要塞不動確實不符楊威利元帥的利益。下官覺得如果事情是這樣,那先把事情擱在一旁也無妨。如果事情的結果對我軍有利的話,就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盤問魯茲提督的罪了。」
萊因哈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優美地蹙著他那對優美的眉毛。他承認希爾德的主張有其道理在,但是,自己發出的命令被忽視所引發的不快卻無以表現出來。
這個時候,不只是修特萊,連萊因哈特本身也陷入楊所設下的巧妙心理陷阱中了。魯茲駐留在伊謝爾倫的戰力,對萊因哈特而言並不是不可欠缺的。如果一開始就不動魯茲的話,事情也就是這樣子而已,但是,萊因哈特認為要掣肘楊威利的蠢動,把魯茲的戰力置於游擊的位置是很重要的。結論是希爾德的看法雖然很正確,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完全洞察楊的詭計。萊因哈特有著原不屬於他的迷惑,在半途中不斷地加快了出擊的腳步。而魯茲那方面則再次地不理會這個情況。
然後又有新的假情報傳進魯茲這一邊。內容帶有極高的高壓意味,幾乎讓通訊員變了臉色。
「如果繼續無視於朕的命令存在而不出擊,那也無所謂。就照你的意願行事。但是,等解決了同盟軍之後,你的罪狀將會受到嚴重的彈劾。」
魯茲雖然沒有將情緒形之於表面,不過,他也有些動搖了。他很清楚專制君主的憤怒是一件值得人們去膽顫心驚的事。他應該出擊嗎?但是,前後矛盾的命令中,哪一個是真的?哪一個是假的?這實在很難判斷。
魯茲之所以會中楊的圈套是因為他一直企圖以指令的整合性來區別真偽。他覺得真的指令及假的指令分別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整然有序地羅列著。如果真的指令命令他出擊,假的指令就禁止他出擊。如果真的指令一而再,再而三地禁止他出擊,假的指令就不斷地命令他出擊。我們也不能因為魯茲的這種想法就說他頭腦單純。如果有人能看穿巴格達胥根據楊的立案所亂發出去的無秩序的指令的話,或許我們該說這個人已經不是一個偉人,而是一個怪人了。
楊的目的就是要造成混亂。如果光是要讓魯茲出擊,楊就不用耍這些詭計了。就因為楊一弄詭計就被魯茲看透,所以成功率就提高了。
魯茲是一個堅強、踏實而且在知識或經驗上都不欠缺的正統派用兵家。本來他就不擅於戰場之外的謀略及情報戰。他的氣質及思考方式比較適合艦隊戰。
然而,最後他看透了。
「楊威利是打算把我誘出要塞,然後利用那個空隙強奪空城。當初他攻陷伊謝爾倫的時候不也用這個方法嗎?」
一有了這個想法,單色的思緒光芒就支配著魯茲的思路。
雖然說是巧妙的計策,但是同樣的計策用上兩次的話,那就表示楊威利的智略之泉似乎也已乾涸了。魯茲的碧眼中浮上了淡紫色的光彩。那是他興奮時的特徵。
魯茲的部下維拉中將在知道上司有出擊的意思時,並沒有樂觀的反應。
「可是,在這種情報混亂的狀態下,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分辨指令的真假。就算一時會讓皇帝萊因哈特陛下不高興,依下官之見,我們應該堅守要塞,不可輕舉妄動。只要確保伊謝爾倫,和陛下的軍隊相呼應,我們隨時都可以攻破同盟領地的。」
「你的主張是有道理。」
魯茲沒有表現出怒氣,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認為出擊命令是楊威利所發出的假指令。他的用意在於誘出我們的艦隊,然後再趁機強奪這個根據地。這不是楊威利一向所使的詭計嗎?」
中將瞠目而視。
「那麼,閣下的意思是說,您既然知道了這個情況,而您竟然還敢讓伊謝爾倫陷於空城去攻擊海尼森吧?」
「沒錯,維拉中將,我要率領所有的艦隊出擊。我要讓楊威利認為我們上當了。但是,上當的其實是他們。」
魯茲以熱切的語氣對部下說明他的策略。如果魯茲率領所有的艦隊出擊,躲在迴廊某個地方的楊艦隊,或許就會趁機接近要塞。魯茲就算準時機,將艦隊掉回頭,在艦隊和要塞主炮「雷神之□」的火□之壁間挾擊楊艦隊。到時候,生殺大權就操在魯茲手□了。
「智者總會沈迷於智慧中。楊威利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連列肯普的仇即將得報的想法使魯茲的聲音顯得極為激動,中將行了一個禮表示對長官的敬意。
iii一月一二日,魯茲率領著麾下的所有艦隊離開了伊謝爾倫要塞。艦艇數高達一萬五OOO艘以上,形成了規模龐大的光點群,他們的行蹤立刻被楊艦隊捕捉到了,不過,魯茲本來的用意就在誇示他們的行動,所以,被發現是理所當然的事。
「魯茲艦隊離開伊謝爾倫要塞了。」
一月一三日,巴格達胥的報告博得了眾人的歡呼聲及口哨。「楊威利的奇跡」又將實現了,而讓奇跡實現的就是他們的戰鬥行動了。提前慶祝的聲浪響徹雲霄,威士忌被人們如水般地豪飲著。
連穩重、沈著,被稱為「楊艦隊唯一的紳士」的梅爾卡茲在這個充滿活力而又放蕩不羈的集團中也無法保持他在帝國軍時代一樣的完全孤高的姿態。他雖然只是在形式上做個樣子,但是,也隨著眾人拿著威士忌小酒瓶高聲歡呼,在鼓掌及歡呼聲告一段落時,他提出了重要的事。
「我們認為魯茲中了我們的計,想必魯茲也認為我們中了他們的計了。他是一個屈指可數的用兵家,他所指揮的艦艇也有我們的一O倍之多。如果我們不能在他掉轉過頭來殺到之前控制要塞,我們就永遠失去勝利的機會了。現在立刻實施攻略戰。先寇布中將,前線的指揮就拜託你了。」
「安心交給我吧!」
先寇布絲毫沒有緊張的表情,對梅爾卡茲行了一個禮。他不愧是一個在宇宙歷八OO年迎接個人三六歲的典雅壯年紳士。凝視著先寇布,尤里安這一次想起了楊關於要塞攻略的說明。
「::魯茲是個名將。因為他知道伊謝爾倫的重要性,所以即使皇帝下了出擊的命令,他也有可能會三思而按兵不動。就算他照皇帝命令離開伊謝爾倫出擊,我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注意到我們的作戰而掉過頭來。所以我們要在一開始就讓他注意到我們的存在。如此一來,如果他不動要塞我們也沒什麼辦法,但是我們可以藉著情報的流動讓他以為我們中了他的計策。而要讓我們誤入陷阱,他就必須離開要塞到一定的距離之外,這時候,我們的作戰就容易成功了。或許你會認為這個手法太微不足道了,但是要讓魯茲看穿就必須要用小技倆::」
魯茲果然毫無偏差地落入了楊的陷阱中。原本不擅於玩弄小技倆,應該穩坐在易守難攻的要塞中,手握大軍從正面給與楊一黨慘重教訓的正統派的用兵家在這個時候卻在八O萬公里外的距離,從旗艦的螢幕上凝視著迫近要塞的楊艦隊的行動。
「那些流亡的盜賊們似乎上當了。」
魯茲絕對不是一個會有輕薄表現的男人,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他也無法抑制自己那沸騰了的歡喜之情。因為他讓那個號稱為活生生的奇策詭計的寶庫楊威利反中他的計策,即將匍伏在帝國軍的膝下了。
然而,他的雀躍卻維持不了多久。那個應該從近距離一擊消滅狡猾敵軍的要塞主炮「雷神之□」,竟然沒有發射出白色的能源柱來。幕僚在把視線固定於螢幕上的司令官背後,交換著不安和難以置信的眼神。
「為什麼不發射雷神之□?」
魯茲大叫。豪壯大膽的帝國軍提督,額頭上滲出了焦慮的汗水。衡量過時機,精密構□的作戰開始像砂壁一樣地崩頹了。
在橫越八O萬平方公里的宇宙空間,伊謝爾倫要塞中焦慮和不安急速成長為一種恐慌。通訊員們的哀嚎及怒罵聲充斥在通訊回路中,就像笨拙的鋼琴演奏家無助地在鋼琴上胡亂地撥弄琴弦一樣。
「無法動作」、「沒有反應」、「不能控制」等的叫聲此起彼落地響起。無數的通訊波從緊逼而來的楊艦隊上放出來,在電腦接受了「為了健康和美容,飯後要喝一杯紅茶」之類根本不能算是正常的幾個術語之後,所有的防禦系統都無力化了。
被魯茲委以防禦要塞大任的維拉中將覺得有一種近似牙痛的感覺淹沒了他的精神回路。最後,先前的勝利感完全從體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夢魘般的沈重、苦悶。
「停止電腦控制,改用手動!不管如何,一定要發射「雷神之□」才行!」維拉下令的聲音彷彿哽在聲帶中一樣,好不容易才從嘴□說出來。
「不行啊!司令官,不可能的!」僵硬化了的絕望感從通訊員的口中迸了出來。維拉中將覺得自己左右兩邊的肺已被理解及恐懼所佔據,他感到呼吸困難,整個人僵硬地坐在指令席中。使要塞防禦系統無力化的關鍵語。那是楊威利的奇術之源。他在一年前逃離要塞時就撒下了這顆種子。那又是怎樣愚弄敵人的一種關鍵語啊?為了選擇在這幾年間不致於為帝國公用通訊所使用的語句,楊一定是花了不少苦心,然而,就連當事人也不能強辯說那是一句極為高雅的關鍵語。要解除封印應該有某一個關鍵語的,這是必然的道理,但實際的問題是,要發現這個答案根本是不可能的。
帝國軍在奪回伊謝爾倫的時候發現了很多低周波炸彈,當時他們認為那是逃走的同盟軍意圖爆破要塞而功敗垂成的舉動。可是現在想來,那竟然是為了把帝國軍的眼光引離真正的陷阱所做的佯攻!
通訊員發出了淒慘的呼嚎。
「敵人闖進來了!」
「關上門閥!不要讓他們進來!」
命令是被執行了,然而,結果卻是預料中的事。當聽到門關不起來的叫聲時,維拉從指揮椅上站了起來,下令準備進行肉搏戰。警報聲震撼了要塞內的空氣。
到目前為止,情況的發展似乎對楊艦隊比較有利,然而,事實上就像下令急速調轉頭的魯茲勉勵部屬一樣,雙方其實是站在同等的地位。
魯茲艦隊調轉過頭來殺到伊謝爾倫要塞所需要的時間被算出來大概要五個小時。如果楊艦隊沒有辦法在五個小時之內利用肉搏戰奪取要塞的防禦系統,使「雷神之□」活動停止,他們就沒有勝算了。除此之外,要塞守備部隊的兵數又遠比楊艦隊多得多。即使要塞的防禦系統被封印了,他們還可以採用肉搏戰的方式來禦敵。
帝國軍若能撐到己方同志的來援固然好,但是,就楊艦隊而言,他們卻須在這之前取得勝利。勝利的女神還沒有對任何一方送出祝福之吻。
「以前還不都是這樣!只有拼了!」
然而,就像奧利比.波布蘭毫不做作地表白,這樣的困難工作對楊艦隊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救國軍事會議」的非法武裝政變、接踵而來的伊謝爾倫迴廊攻防戰及巴米利恩星域會戰時都一樣,楊艦隊經常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和強大的敵人作戰。和這些前例比較之下,這一次他們也並不算落入特別窘困的狀況。
iv猛烈的攻擊迎向突入要塞內的港灣設施的楊艦隊。本來在港灣的門閘都設置有已調好準星的荷電粒子炮可以恣意地破壞、殺戳,但是與戰術用的電腦連動的防禦系統都像冬眠了一樣。姑且不論裝備,戰鬥方式也不得不倒回石器時代了。所有的槍炮都已經不能用了。
打開乘艦的艙口,威武地跳出來的奧利比.波布蘭就著往前傾的姿勢在地上翻了一個觔斗。帝國軍的十宇弓所發射出來的超硬度鋼所製的箭剛好飛過一瞬間之前他頭部所在的位置命中了艦體,發出了極為不悅耳的聲響跳彈回來。波布蘭吹了一聲口哨,在他眼前出現了手持在照明之下反射著光芒的戰鬥用刀劍蜂湧殺到的帝國軍。
於是「蠻人之間的血戰」開始了。在要塞之外,居於機械文明尖端的戰艦群朝著母港一直線飛馳,然而,在厚重的要塞外壁內側卻倒行著火藥被實用化之前,肉體和刀刃、鈍器撞擊的鬥爭。
金屬和非金屬激烈衝撞,飛散的血腥味蓋過了港灣設施的空氣淨化能力。銀灰色的裝甲服在一瞬間由無彩到有彩,浸濕了表面。奧利比.波布蘭和路易.馬遜分別護衛在尤里安的兩側,所以尤里安只能朝著正面與敵人作戰。他打落了兩隻從十宇弓發射出來了的箭,另一隻則用鋼盔擋住了。與敵人的斬擊相當猛烈,最後,他用戰鬥叉劃破了對方的裝甲服。
「真是不愉快呀!」
在一旁揮舞著戰鬥叉的波布蘭聲音傳進了尤里安的耳中。
「什麼不愉快?中校」
「有什麼不愉快?不管在地球或這□都不得不習慣腳踏著地來戰鬥。還有比這種事更令人不愉快的嗎?」
說罷,他沒有擋開敵人強烈地斬擊,奮力一跳,閃過敵人致命的一擊住後退。在這其間,他躲過了飛射過來的箭,快速地移動,同時和下一個敵人交戰。儘管他無法像先寇布一樣大量打倒敵人,但是他靈活而快速的動作卻使他成為帝國軍憎惡的對象。帝國軍的一個士兵突破了敵我的分界想繞到波布蘭的背後去,但是,跳殺過來的卡斯帕.林滋手上的戰鬥叉一閃,那個士兵便倒臥血泊中了。
「薔薇騎士!」
顫慄無聲無息地在帝國軍的士兵之間奔竄著。不管是在敵人或己方同志之間,凡是只要穿軍服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威名。或許就因為這樣,所以沒有人能責怪那些信心產生動搖,後退了數步的帝國軍士兵太過於懦弱了。然而,光是這樣就足以使楊艦隊的表面聲勢大為壯大了。在戰鬥中,名聲及虛名都應該被利用到最大極限。在先寇布示意之下,一方因後退所騰出來的空間隨即被另一方的前進給補滿了。帝國軍的戰列雖然還不致於整個崩壞,但是就彷彿時鐘的短針一樣,緩慢但確實地後退著。
一一時二O分,指揮著一隊人馬的波布蘭、尤里安、馬遜等人突破AS二八區段,佔據了第四預備管制室。
帝國軍看來還不怎麼有動搖的跡象出現。因為中央控制室既未被佔據,他們的防禦也還沒有面臨崩壞的情況。但是楊艦隊的真正目的就在於奪取那個房間。由於預料到突破中央控制室會非常困難,所以楊事先使遠離從港灣設施到中央指令室的路徑的這間房間和戰術電腦連動。波布蘭丟下被血跡染紅的戰鬥用刀刃奔到操作桌前輸入了主要按鍵。
「雷神之□,封印解除!」
波布蘭把視線投向尤里安,尤里安流利地在操作盤上滑動著手指頭,把一連串的密碼輸入回路中。
「一杯俄國茶。不調果醬或橘皮果醬,用蜂蜜調味。」
波布蘭那被血汗弄濕了的臉上不禁笑開了。這種密碼和剛剛的軍事情況的緊張及興奮完全無關。
一一時二五分,在黑暗的宇宙中快速前進的旗艦,魯茲一級上將在艦橋上發出了敗北的呻吟聲。
「不行!後退!」
他發現到一件已經來不及反應的事情。他知道要塞的機能控制權已經落在敵人手中了。在閃著銀色光芒的巨大球體的某一點上湧現白皙而令人難以直視的光點。
「所有艦隊,回頭撒退!立即從雷神之□的射程中撤退!」
螢幕中「雷神之□」的炮口中充塞著的白光漸漸加了明度及半徑。魯茲感覺到冷汗及熱汗同時在他的背脊上流過,他下令擴散所有的艦隊。雖然要塞已經被奪,他們已經立於慘敗的地位,但是他有責任讓損害降到最低限度。
白光掩蓋了人們的視線。帝國軍預期到會有什麼情況發生,各艦的螢幕都已控制了入光量,但是,強大的光之怒濤仍然灼燒著帝國軍將兵的網膜,而他們的心卻相對地冰凍到了極點。
九億四二OO萬MWD的能源全被開放之後不到五秒鐘,魯茲艦隊永久損失了所有兵力的一成,另外還有一成受到損傷。被直接擊中的戰艦內的乘員們都氣化了,而位於外側的戰艦則爆炸開來,更外側的艦艇則在內部發生了火災,乘員們在極度的驚慌之餘忙著滅火。
「戰艦路易特波爾得,通訊斷絕!」
「戰艦特利天海姆,沒有回答::」
在喘氣及掙扎的聲音所構成的無秩序交響曲當中,魯茲全身泛青似的呆立原地。
「雷神之□」不僅粉碎了魯茲艦隊的士氣,連伊謝爾倫要塞內部的帝國軍的精神支柱頓時也都傾圯了。熬過了四個小時之久的消耗及流血的精神盔甲產生了龜裂,只要再趁勢一擊,他們就會完全喪失抵抗的意願。
先寇布等人則幾乎在沒有任何損失的狀況下佔據了整個樓層。只要他們往前進一公尺,帝國軍就會往後退兩公尺。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飛逝,一月一四日零時四五分,帝國軍司令官維拉中將終於宣佈放棄要塞。
「我要求我的部屬能安全離開。如果不能獲得首肯,那麼我軍將空手相搏至最後的一兵一卒,甚至讓要塞自爆。」
尤里安原想不經過討論就立刻同意對方的要求,但是,在交涉技術上來說,這是行不通的。經巴格達胥上校這麼一說,尤里安遂約定一五分鐘後給對方回答。
這個時候戰鬥大致上可以說已經結束了。既然知道一五分鐘之後整個事情就會落幕,那就沒有必要再互相殺伐、傷害了。雙方於是收起了武器,只隔著一條血河互相凝視著。
尤里安在七分鐘之後送出了接受對方條件的回答。因為他無法放任那些躺在血泊中呻吟的重傷者的生死不管。或許再經過八分鐘,他們就活不了了。尤里安不管巴格達胥臉上那副「真是大傻了」的表情。他覺得可以在其他的機會中試驗自己的耐性。
零時五九分,用自己的氣爆槍擊穿頭部的維拉中將,遺體在他的辦公室被發現了。他坐在椅子上,身體趴在桌上,但是卻把床上的床單折疊放在桌子表面,以免自己的血弄髒了桌子,他的這種作為充分表現了他個人的性格。或許這種生性耿直的人在任務失敗時只能選擇死這一條路吧?尤里安脫下了黑色扁帽,沈默地對著死者行了一個禮。楊一再教導他要尊重敵人。
魯茲凝視著映在螢幕上的伊謝爾倫要塞。
「閣下,請您休息休息吧!」
明知白說,副官庫典森少校還是這樣勸道。
果然如他所料,魯茲沒有回答。他只是交抱著雙臂,佇立在螢幕前,承受著沈重的失敗感。
數量有佔領軍數十倍之多的戰敗者行列從要塞內的各處延伸向港口。滲著血的繃帶固然引人主目,然而,受到精神上傷害的人似乎遠比身體受傷者多得多,無法接受敗北這件事情的人形成無力感的波濤移動著。
「真可謂是神機妙算啊!」
貝倫哈特.舒奈德聽到從遠處望著失敗者之列,低聲喃喃自語的梅爾卡茲的聲音。先寇布等人的勇敢善戰固然值得嘉許,但是超越時間及空間,完美地控制整個局面的楊威利,其智謀又該如何來形容呢?舒奈德可以瞭解梅爾卡茲那種不得不借用既有的形容詞來表現自己的感受的心情。他原本就認為楊不只是一個在戰場上擅於用兵的男人,但是,若要提到這次再度奪取伊謝爾倫的手法,舒奈德覺得其用心之巧實在令人歎為觀止。雖然楊主張以少數和多數作戰是用兵學上的邪道,但是他卻又把這種邪道發揮到完美的境界。如果給他更多的時間及充裕的兵力,他究竟能做到什麼樣的地步啊?
::宇宙歷八OO年一月,楊威利和他的部下們成功地要回了伊謝爾倫要塞。距離上次不得已放棄要塞已有一年了。
V「伊謝爾倫要塞在我軍手中。」
這個消息由梅爾卡茲傳了回來,同時還告知己方幹部沒有戰死者,整個艾爾.法西爾星球綻開了歡喜的火花,在中央競技場舉辦的典禮中擠滿了一O萬人及一O萬個歡欣的笑容。
「這是我們革命政權的首次勝利。楊元帥又完成了一項奇跡。然而,這只不過是一小步,只是串連著無限未來的底片的一小格而已::」
楊坐在貴賓席上聽著獨立政府要人們的和優布.特留尼西特相較之下極不洗練的演說,心中感到極失望。這一次雖然說是出於必要,但是他覺得自己似乎耍了什麼小詭計一樣,讓楊根本得意不起來。
他雖然討厭這樣的場面而且幾乎受不了,但是,如果不加以宣傳就產生不出政治上的效果。為了讓費沙人投資,為了募集舊同盟的人力資源,他都必須配合著做勝利及勝利者的宣傳。楊照道理上的需要出席了勝利紀念會,但是隨後就避開人群關進宿舍□去了,然而,他的這種態度卻又招來了後世的批判。
「奪回伊謝爾倫要塞原本就是期待造成政治上的效果的一次作戰,所以,一旦作戰成功時當然要做最大限度的宣傳。然而,因為討厭這種儀式而把自己關在宿舍□,不就證明了楊威利器量的狹小及覺悟得不夠徹底嗎?」
實際上,楊威利雖然樹立了他人難望其項背的武勳並帶動著歷史,但是他動不動就招來惡意的批評,這其中大部分的責任大概都要歸咎於他自己本身吧?因為,總而言之,他「覺悟得不夠徹底」是一個事實。
一腳踏進久別重逢的伊謝爾倫要塞的中央指揮室時,楊覺得有一股舒適的風吹拂過他的臉上。一月二二日,從艾爾.法西爾到伊謝爾倫,楊終於得到了讓他充滿鄉怒的地方。如果讓華爾特.馮.先寇布來說,他一定會說「因為沒有政治家在場,所以感覺特別舒服。」
楊威利不得不認為自己似乎是個不適合待在地上的人。這一年,他雖然迎接自己的三三歲生涯,但是在這之前的人生,他大都不在各行星的地表生活,反而都是在宇宙船或人工天體的內部過日子的。而事實上,他的生命和生活也都是在這些地方孕育、編織而成。
以故的菲爾姆特.連列肯普一定很遺憾。他有著身為已經征服了半個宇宙的王朝的重臣所具有的矜持,原本應該死於無重力的空間中的,然而,最後他卻不得不悲滲地喪命於地上。楊自己也有一個大言不慚的心願,那就是如果能夠的話,他希望能在宇宙空間面對他人生的結尾::。
於是,從艾爾.法西爾星系到伊謝爾倫要塞的「解放迴廊」完成了。然而這是*地理上的有利條件及人格上的結合力所連接起來的,如果要把這個根深入歷史的土壤,使其枝葉茂盛,那還得經歷許多的風雨粹練才行。這是當事者比旁觀者更清楚的事。但是當事者們都有一個共通的弊病,事態越是嚴重,他們表面上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卻越是活力。再怎麼說,總歸一句話,都是因為他們大信任他們那不敗的司令官了。尤里安在日後如此回憶敘述。
「我們都很信賴楊威利。我們認為他不敗是理所當然的事,我們甚至認為他永遠不會死。」
不久之後,他們終於知道事情不一定是這樣的,然而,目前他們只知道縱情酒氣當中。
一道凶訊緊跟在成功地奪取伊謝爾倫要塞的吉報之後傳了進來,楊威利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接下了這道令他血脈凍結的悲慘消息。
亞歷山大.比克古元帥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