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謐吃了一驚,轉頭看著齊瀧,這是他什麼時候擬的旨意?側頭一看,旁邊的杜單順也是一臉的迷惑。
「朕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動手寫這些東西了。」齊瀧笑了起來:「謐兒拿起來看看吧。說不定你會高興呢。」
蘇謐在齊瀧的示意下,滿心疑惑地拿起了那卷金色的絹緞。
展開一看,果然是齊瀧的筆跡,記得以前陪伴在他身邊的時候時常見他這一手俊逸的字體。此時,可是因為長久的病弱,原本穩重的字體也透著些微的虛幻。
蘇謐沿著絹布看下去,眼睛瞬間睜大了。
冊立皇后?!
「這個……皇了?」蘇謐失措地抬起頭來,齊瀧怎麼會在這種時候忽然擬下這樣的旨意呢?要冊立自己為皇后?因為過於驚異,蘇謐的心裡反而覺得這首旨意有些好笑志來。
雖然她現在是大齊的後宮之中唯一的妃嬪了,雖然現在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齊龍已經有半隻腳踏進棺材了,雖然今晚她堂而皇之地坐在皇后才有資格入座的位置上的時候,滿朝的文武百官沒有一個敢提出反對的意見。但是這並不表示,她可以僅難憑藉著這樣的一道旨意就簡單順利地登上後座,尤其是在那個座位對她來說本身並沒有太高的吸引力的時候。
「謐兒不高興嗎?」齊瀧不鹹不淡的問道。眼神卻沒有看著蘇謐,而是投向窗外的夜空。
「沒有。臣妾很高興,只是臣妾知道,不應該領受這樣的榮耀。」蘇謐連忙說道:「等到皇上康復了,自然會有各家的貴侯淑女進宮服侍,到時候,再為皇上挑選合適地人材不是更好嗎?」
「人材?哪裡還有人能夠比得上謐兒呢?」齊瀧忽然笑道。
「臣妾謝皇上的厚受,銘感五內。只是臣妾出身微薄,怎麼敢貿然領受這樣的恩典呢?只怕朝中的諸位大人們也會……」
「不用說了。」齊瀧笑了笑,轉過頭來看著蘇謐。淡淡地說道:「而且朕保證,他們不會有意見的。」
蘇謐怔了怔。不會有意見?這是什麼意思?那些守舊的老臣們就算明知道只是個形式,也勢必會上表反對一番地吧?
還沒有等她再說話。齊瀧已經從她的手中將金色地絹緞抽出,捲起,重新放回了金盤,對著旁邊的杜單順說道:「等到明天地時候,就交由禮部的官叫昭告天下。」
杜單順恭順地低頭應諾。
蘇謐暗暗輕歎了一聲。齊瀧此舉不過是讓波瀾橫生的朝政再添上一筆混亂的色彩而己。只是在關於朝政大權,軍方部署的交錯分割面前,自己這一個小小的皇后虛名想必並不會讓諸位大臣煩惱很久地,尤其是眼下齊瀧的身體已經……
這麼想著。蘇謐只好笑道:「臣妾謝過皇上的隆恩了。」
躺倒在軟榻上,齊瀧似乎倦意上來,眼睛也不自覺地閉上了,輕聲說道:「過一會兒叫醒朕,朕和你一起去看煙花……」
蘇謐輕輕地應了一聲,為他搭上一件薄毯子,轉身出了寢殿。
蘇謐正坐在小偏堂裡翻看一卷冊子,這是幾個照料齊瀧的御醫擬定地接下來幾天即將安排的湯藥治療。卻忽然聽見前殿隱隱傳來一陣喧嘩。
蘇謐望向殿門口,不一會兒。小祿子驚惶地跑了進來:「娘娘,娘娘……娘娘。」
「怎麼了?」蘇謐問道.
「是燕王殿下剛剛舊病復發,昏倒在偏殿了。」進了寢殿,看了四周的宮人一眼,他的聲音隨即壓得低了。
「什麼?!」蘇謐吃了一驚。
倪源昏倒了!
她看了看身邊的更漏,正是亥時末。
馬上就要是神武門的獻俘祭祀大典了,倪源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昏倒。
難道說他的舊傷恰巧在這個時候,……她的心裡實在是不相信會有這樣的好運氣。
「聽說燕王殿下是在酒宴快要結束地時候出地事,連豫親王都嚇了一跳。」小祿子說道。
「現在怎麼樣了?」蘇謐急欲知道接下來最關鍵的事情。
「不知道,人已經被扶到了偏殿。看到有人前去太醫院傳喚太醫了,奴才就跑了回來。」小祿子說道。
蘇謐的手不自覺地攥緊了。
「再去打聽!」她衝著小祿子喝道。
小祿子依言跑了出去,蘇謐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這是怎樣的變故啊?
她只覺得自己的思緒難以轉動了,前幾天聽到御醫診治的結果不是明明說了,倪源的傷勢並沒有他們所希望的那樣嚴重嗎?只要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痊癒。
被派去診治的醫師其中就有齊皓的心腹,不可能出現錯誤,也不可能撒謊,此時怎麼會又忽然病情惡化了呢?
如果倪源的病情加重,甚至死亡……
蘇謐搖了搖頭,拋開這個不切實際的紀想,倪源的武功蓋世,只要不是立即致命的傷勢,都可以憑借他本身的內力療傷,逐步痊癒的。
不過,眼下這場病,確實是一個好消息,他們所求的不多,只要能夠暫且讓倪源無法登上神武門的城樓即可,只要無法出現在今晚的大典上即可。
如果倪源無法代替齊瀧主持這場盛大的典禮,那麼會由誰來……
蘇謐忍不住抬頭看向前殿,就只有豫親王了,難道這是他的陰謀,是他在不知不覺間暗中害了倪源。
隨即蘇謐否定了這樣的想法,齊皓如果真的辦成了這件事,他根本沒有必要隱瞞自己,而且,如果齊皓有能力使得倪源的傷勢惡化的話,他早就直接要了倪源的性命了,何必這樣麻煩。
上一次齊皓還向她抱怨說倪源的身邊防衛的滴水漏……
蘇謐心緒煩亂地想著,忽然,殿門被人猛地推開。
外面的寒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著撲進來,在漫天的雪花之中,一個人影飛快地衝了進來。
蘇謐吃驚的表情還沒有來得及傳遞到臉上,她的胳膊就被人牢牢地抓住了。
是倪廷宣!自從前去賜死失貞妃嬪時候的那場雪中失態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她只知道他也在這個深宮裡,也在這個延綿不絕的亭台樓閣之間,但是她沒有料到他竟然會如此突兀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尤其此時,他的臉上滿是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慌亂和驚恐。
「救救他,只有你能夠救他了。」倪廷宣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就像是即將溺水的人死死地抓住最後一段浮木。
帝王的寢宮之中,夜半的時分,侍衛衝進來這樣失禮地面見妃嬪,蘇謐的視線餘光能夠看到周圍侍立的宮人們已經驚異地睜大了眼睛。
蘇謐回頭看著他,看著他滿是恐懼和慌亂的眼神,難道……蘇謐的心中湧出自己也不敢置信的想法。
如果倪源的情況不是出人意料的危機,行事沉穩的他是絕對不會這樣驚惶失措地公然違背禮制前來尋找自己的。
蘇謐腦中還沒有反應過來,倪廷宣已經拉著她向門外走去。
周圍的宮人滿臉呆滯地看著蘇謐就這樣被他拉著走出了殿堂。倪廷宣迫人的氣勢讓他們不敢上前阻擋,甚至說不出一句阻止的話語來。
蘇謐被他有力的手腕拉住,踉蹌地跟著他出了宮殿,沿著迴廊向著偏殿走去。
偏殿黑沉沉的門檻像是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蘇謐的心中升起不敢面對的恐懼,可是握住她的手腕的那隻手堅定而有力,讓她無從掙扎。